第二百六十三章 男人的煩惱;龍門縣就要大變樣了!
七織到達龍門縣的第二天,縣城百姓們注意到本城最繁華幾條街道邊的樹上不約而同的掛起了大大的燈盞,親自操辦此事的居然是近來忙的腳不沾地的縣衙錢總捕,有好奇的街坊百姓打問燈盞來由時,素來心直口快的總捕大人瞬間的神色變得極其古怪,隨後才義正詞嚴的分說這是因為縣令大人顧念百姓行走不便而有此舉,這番解說並無人懷疑,自然又引來贊聲一片。
當晚,當更夫們點亮燈盞時,自龍門建縣以來就一直黑著的街道上終於有了光明,這事兒雖小,若不辦時誰也想不到要去辦它,然則一旦真正辦了之後,城中的百姓們才實實在在體會到此中的便利來,行走時方便且又安全,哎!歸根結底還是縣尊大人心中有百姓,想的周到啊!
第一天掛燈盞,第二天一早剛剛上衙,縣尊大人具名簽章的另一份文告便在極短的時間內貼滿龍門縣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牲口店、客棧、大車行更是由公差親自送達。
文告的內容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配合著百姓們自己家裡的掃揚塵待年關,龍門縣城也要搞一次轟轟烈烈的全城大掃除。具體方法是各家負責自己門前的街道,其清掃範圍以各家戶房牆為界,其它無主路段則劃給左近商鋪負責。全城聯動時間以下午的上衙鐘聲為號,散衙鐘聲敲響時由衙門會同城內各家裡正一起負責檢查,凡未能執行衙門文告者,除張貼文告宣示姓名之外,一併由衙門課以半貫至一貫之罰金。今日全城清掃之後,凡進出龍門縣城之大牲口必須自備糞兜兒,再有亂栓亂拉之事必當倍罰之。
此文告一出頓時在龍門縣城內激起千層浪,眾百姓口口相傳文告內容之餘不免瞠目結舌,衙門管天管地,怎麼連牲口的拉屎放屁都管上了!自打盤古老祖開天闢地到如今,任是再有學問的人誰見過這樣的文告?
咱們這位縣尊大人盡喜歡幹出奇的事情,這等內容的文告不敢說絕後,但空前是穩穩的佔住了。
對於百姓們的議論甚或各樣怪話,張貼文告的公差們不聽不說不解釋,有被相熟街坊憋著問急了的就只有一句,“縣尊大人的脾性你們還不知道?讓怎麼幹就怎麼幹,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眼瞅著就要過年,現在正是閒的時候,受這道文告撩撥,百姓們一邊準備好各式清掃的器具,一邊等待著下午上衙鐘聲敲響的時刻,說來說去大家的眼光就只盯著一處,看看縣衙門前那塊兒到底怎麼個搞法,大姐做鞋二姐有樣,沒得在這大冷天裡白費了力氣。
下午時龍門縣衙的上衙鐘聲準時響起,許多跑來看熱鬧的無聊閒漢驚訝的發現,幾乎就在鐘聲敲響的同時,衙門口走出了一支拿著各式工具的二三十人隊伍——現如今的龍門縣衙比此前衙門裡的人數都多,卻也比此前的衙門都忙,這二三十人已經是所有衙內留守人員傾巢出動的結果。而帶領這支隊伍走在最前面的竟然……竟然是手拿長把兒鍬的縣尊大人。
長把兒鍬沒問題,官衣也沒問題,但在看熱鬧的閒漢們眼中當這兩樣東西湊到一起時卻是如此的古怪!誰見過穿官衣的人拿這玩意兒?既然官衣都穿上了還用拿這個?
對於這些百姓們的議論唐成只若未見,甚至連瞅都沒往過瞅一眼,自顧自拎著長把兒鍬走到衙門最遠處的圍牆邊開始幹起活來。
一鍬下去,幾十年累積下來凍的硬邦邦的渣子土開始鬆動,當唐成剷起第一鍬渣子土時,看熱鬧的人群裡隱隱有“呀”的一聲驚呼傳來。
縣尊大人這是動真格的了!
到唐成親自動手之後,無聊來看熱鬧的人反而越來越少了,慢慢的竟至於散了個乾淨,連縣尊大人都動手了,趕緊回去幹活吧!名字被縣衙張榜公佈就夠醜的了,真要課罰起來,即便是半貫錢也心疼人哪!
在這個下午,在唐成率先垂範的身教下,龍門縣城內幾乎所有的嬐罰鐵鍬,掃苕都同時舞動起來,街邊路角,旮旯邊縫裡一個個多年堆積起的渣子堆被刨開,一片片灰塵騰起,若在遠處看來,這龍門縣城渾似兩軍戰陣的沙場。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百姓們才意識到他們打小居住的這個縣城到底有多髒,認識到這一點後再轉過頭來回顧縣尊大人上午的那份文告時,說怪話的少了,肯定的卻越來越多。
縣尊大人說得對呀,任誰也不願意自己家裡跟個糞堆一樣,這個城就是更大範圍的家,總得把家裡打掃乾淨了才好過個舒心年,這樣的話灶王爺上天稟報的時候也好給這一百姓表表功!
百姓們熱火朝天的幹到半中腰兒的時候,數百輛奚人的牛車排成串兒進了龍門縣城,隨後就被分派到各個街道將百姓們剷起的渣子土及揚塵裝車運往東谷,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城裡清理出的這些東西可就是最好的肥料。
文告顯然低估了縣城裡渣子的份量,眼瞅著到了敲散衙鐘的時候還沒幹完一半兒,唐成當即下令將檢查的時間推後到次日下午。
第二天整個龍門縣都是一片忙碌,城內忙著繼續昨天的“大掃除”,東谷中領到家人賑糧的莊戶們也將在今天返鄉回家過年。
一袋袋的麥子,一袋袋的豆子裝上同樣返鄉的奚人牛車,莊戶們手摸著鼓囊囊的糧袋子回頭去望那一片片山坡時,臉上露出的是由衷的笑容。
一道道石壩,一片片平展展的梯子田,雖然整個工作還沒有全部完成,但昔日雜亂荒涼的山坡此時已經顯示出別樣的風姿,山坡上的這景物若再與坡下河道邊那一架架立起,沒立起的水車結合來看,簡直就是美不勝收。
這可都是平田哪!還是不缺水的平田!那大水車吱呀吱呀一轉就把水攪到山坡上去了,這樣的平田裡一畝地得產多少麥子?樸實的莊戶們也有詩情,當他們想到那一堆堆黃澄澄麥子的時候,眼前親手幹出的這一切就愈發的好看了,好看到現在要走的時候都捨不得了!
這地不僅給了他們希望,更使得他們的心在這大災之年裡也能踏踏實實的,這一走大半個月見不著了,想想總覺得有些虛的慌。
手下鼓囊囊的糧袋子給了他們適時的安慰,他們能想到家裡老小看到這些糧袋子時的歡喜,想到這個的時候,莊戶們自己的臉上也綻開了笑容,出門這麼些日子雖然受了苦遭了罪,但這苦這罪沒白受,誰能想到這樣的大旱天裡一家人過年的時候還能吃上純白麵的蒸饃?
遠處的坡地,手下的糧袋子,莊戶們看著這些摸著這些的時候最終總會想起那位縣尊老爺,給了他們這一切的縣尊老爺。
老天開眼,灶王爺上天好好稟稟民間疾苦,一定要保佑唐老爺身子骨結實,不害災不鬧病的踏踏實實坐堂,也好讓一方百姓跟著過些好日子。
歷時一天半,龍門縣全城大掃除正式結束,看著這個一夜之間幾乎是煥然一新的縣城,百姓們自己都覺得驚異,以至於大冷的天兒裡還忍不住全家老少一起出動逛逛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縣城。
說來也真是邪到了極點,就在大掃除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小年兒裡灶王爺上天的那個傍晚,已持續乾旱了數月之久的龍門縣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這雪下的真猛啊,潑潑莽莽的鋪天蓋地而來,很短的時間裡便將整個天地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當百姓們從驚喜中漸漸平靜下來時,這場雪的因由自然而然的也被掛在了縣尊大人的名下。
“這話你也信?”,龍門縣衙後宅中,穿著皮裘的唐成一邊偎著紅彤彤的火籠溫酒,邊命丫頭捲簾開窗欣賞雪景,瞅著丫頭弄好之後扭過頭來對鄭凌意笑道:“為夫真要有這本事,還來當什麼縣令?自古以來民心就是如此,要是覺得一個官兒還不錯的時候,只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事都安在他身上,反之就是頭頂長瘡腳下流膿,全身上下再沒一點兒好的”
“正吃酒了,說的恁噁心”,鄭凌意笑著將手中的酒盞放下了,“不過夫君這話雖然難聽,倒也實在。如此說來龍門百姓對夫君還是滿意的”
“那當然!”,唐成聞言毫無愧色的受了,仰著鼻子哼哼聲道:“也不看看你夫君是什麼人?幾個月花費這麼多心思要還是落不著個好兒,豈不冤死”
見到唐成這難得一見的“耍寶”樣子,鄭凌意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外間衙門裡都說縣尊大人少年老成,性子與年紀不符,只有她這屋裡人才知道夫君若要放鬆起來真比孩子還孩子。
“辛苦了這麼些時候,難得東谷里忙完,衙門也放了假,又正好趕上這一場好雪”,端起酒甌為唐成的酒樽裡添滿,鄭凌意邊添酒邊帶著笑意道:“莫如夫君便將七織妹妹也請來,三人賞雪豈不是更熱鬧些?”
聞言,唐成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但他去看鄭凌意的臉色時,鄭凌意卻刻意微微偏低了頭。
七織來龍門的第二天,唐成便將此事跟鄭凌意說過,其實早在當日從金州到這龍門赴任的時候她就知道七織的事情,畢竟當時是從山南道城走的。
那天說的時候唐成很注意鄭凌意的表情,看她當時也沒什麼異常,甚至聽過之後還主動說要將七織一併接到衙門裡來住,此後就到東谷忙活,跟平常也沒什麼區別。
那她今天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女人的心思不能猜,也根本猜不透,腦子裡轉了一會兒後唐成莫名的生出許多煩躁來,煩躁的原因並不在於猜不透鄭凌意的心思,而是他實在不喜歡這樣家人相處的方式,後世裡家庭感情的失敗讓他愈發珍視現在自己擁有的家庭,一個和睦甜美的家。
在這樣的家庭裡生活,家人之間就應該是沒心沒肺的,若是連夜夜同榻而眠的兩人也要互相猜度心思的時候,這樣的家至少不是唐成想要的。
搖了搖頭,唐成不再去想鄭凌意的心思,將其手中酒甌取下後伸出手去托起了她的下頜。
“七織,再加上家裡的英紈、蘭草,說來為夫就有四個屋裡人,凌意,在這件事上的確是為夫對不起你”,雙眼直視著鄭凌意的眼睛,唐成用目光示意要說話的她不要打斷自己,“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但為夫也知道這世上本就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與別的女子分享自己的男人,否則國朝初年的房夫人就不會寧願死也不讓房相接收天子所賜的宮女。相信為夫,你心裡的委屈我真的知道”
唐成這番話出口,剛才還急欲說什麼的鄭凌意無聲的收了言語,但眼周處卻微微的泛起了紅。
“哎!”,唐成吐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多情更比無情惱!使你四人共事一夫終究都是我的不是,為夫彌補尚且不夠,又怎能再讓你們更受委屈?攆走別人固然不行,但凌意你若因此心中有什麼難受的時候萬不用忍著,該說就說,想衝為夫發脾氣也成,這樣至少你心裡好受些,千萬別窩著堵著,更不要強顏歡笑”
鄭凌意的眼圈越來越紅,最終雙眼之中已起了一片朦朧,“妾身雖不敢稱知書,但《女兒經》總還是讀過的,為女之惡莫過於妒,故七出之狀標其首焉!便是鄉野間中人之家也有納妾以昌香火之念,夫君這說的是什麼話?”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鄭凌意眼睛裡的水霧朦朧已凝結成淚珠滴了下來,“七織千里萬里的來了,妾身身為大婦若是不問……妾身實在是怕,怕夫君你也覺得我是個妒婦;但要妾身真像《女兒經》中所說那般將你親送到七織房中時,妾身又實在……實在是不願,左也是難,右又是難,不是我要跟夫君動心思,妾身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啊……”
不容鄭凌意再說什麼,唐成一把將之擁入了懷中,“罷了罷了,不要再說了,都是我的錯,這事上我註定是要對不起你們了!既然不知道該怎麼做,那就什麼都不要做,你不願見她,她也不願見你,既然都不願見又何必要見?就為了一個好名聲這般委屈自己,不值,真的不值啊!”
“那……七織會不會……”
“會不會說你閒話?”,唐成搖了搖頭,“她是個沒多少心思的,即便她真說也只是向我抱怨”
“她向夫君抱怨,妾身也向你抱怨,那夫君豈不是兩頭受氣”
“真要如此的話,這氣我就只能受著了”,說到這句話時唐成一臉的苦笑,“又想三妻四妾又想不受氣,天下間到哪兒找這樣的好事?”
不用強逼著自己做違心之事,鄭凌意心情好了許多,自此她再無一句提及七織的話,而在龍門縣教坊司中指導那些官伎們歌舞的七織則是忙活的不亦樂乎。
唐時從朝廷到各道州縣衙門皆設有教坊,坊中伎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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