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就沒一天快活過,尤其是近一個多月以來唐成那廝更是變本加厲,不僅暗探密佈,軍士們動輒得咎,且這廝竟然開始從軍中開革軍士了。
從萬騎軍開革出去之後這些軍士們就只能再做官奴隸,而這也成了壓垮萬騎軍士的最後一根稻草,彈簧被壓到極限後註定就會反彈,只不過此前因無將領挑頭,單個軍士礙於家人等諸多因素只能勉強隱忍,將是兵之膽,此番既有打起安國相王大旗的郎將出面鼓動,早就忍無可忍還需再忍地萬騎軍士們再也忍不住了,幾乎沒用葛、陳兩人做什麼動員便紛紛抄起了傢伙。
這兩部一反,其餘諸部應和者甚眾,其中有三個郎將臉上稍露遲疑之色即被部下軍士當場圍殺。
由此,萬騎軍被分為兩部,一部由葛福順率領前往禁苑與李隆基、劉幽求會合,在苑總監鍾紹京的配合下經由禁苑直接殺入內宮之中。而另一部則以陳玄禮等人為首。於長安城內斬殺韋黨,凡高於馬鞭者一個不留。
這一夜長安城內金戈鐵馬,喊殺之聲不絕於耳,韋后雖僥倖逃出內宮並避往飛騎軍中,但當萬騎軍拎著韋睿血淋淋的腦袋到來時,自忖戰力不濟的飛騎軍即刻臨陣反水,韋后就此被斬殺于飛騎營房之內,正在臨睡梳妝的安樂公主則被斬殺於梳妝檯前。一應韋黨幾乎無一脫逃。
至於說韋后調來的那五萬地方府兵,在如狼似虎的萬騎與飛騎面前,他們就像小貓一樣溫順,從頭到尾靜悄悄地沒放一個士兵出來。
在這晚地宮變之中,唯一地一個例外就是唐成,針對他的喊殺聲最多,到處翻著找他地萬騎軍士也最多,若論這些個軍士們的殺心之切。這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唐成。
只是任那數千軍士夜以繼日的不懈搜尋,卻始終沒找到唐成本人,這個人就如同失蹤了一樣,甚至連他那個小小府邸中地下人都沒摸著一個。
正因為找不著所以更要拼命找,這一夜被外面的動靜嚇醒的長安百姓一邊躲在門裡打哆嗦。惟恐亂兵衝了進來;一邊在心裡納悶不已,這個唐成到底是誰呀?朝堂裡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大人物啊,怎麼他就整出這麼大動靜來。
任誰也不會想到,此時的唐成就正在由千名萬騎護衛的相王府一個小偏院內。默默的站在窗前聽著外面響徹全城的喊殺聲。
只聽外面地聲響,就知道萬騎的進展一切順利,然則,這樣的順利卻沒讓唐成有半點高興,反倒是心頭的陰霾越來越重,饒是透窗而過的六月夜風也吹不開,吹不散。
一襲湖緞長衫輕輕地披上了唐成的肩頭,七織替唐成整好外披的衣衫後卻沒走開。而是身子一轉偎進了他的懷中,“唐成,你到底做了什麼,外面這麼多人都喊著要殺你”。
“我做了我自以為該做地事情”,背燈而立,夜色在唐成臉上投下了一片厚重的陰影,饒是七織已經很用心,卻依舊是一片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外面的喊殺聲既是我做事的成就。也是我註定要付出的代價”。
唐成的話七織聽不太懂,不過她卻沒再問。而是又將身子往唐成懷裡擠了擠,“你說,他們會衝進來嗎?或者,這裡的人會不會把你交出去”。
唐成沒說話,七織卻明顯感覺到他地身子跟打寒噤一樣猛的抖了抖,似乎這兩句無意中的問話正好刺中了他心中某個最恐懼的角落。
“唐成?”。
“不會”,窗前暗影中的唐成這個搖頭很用力,“至少現在的李隆基不會”。
對於歌舞七織有著天生的摯愛,但對於政治她卻半點興趣都沒有,“不會就好”,將頭放在唐成懷裡來回蹭了蹭放舒服後,七織含糊道:“在這能看見什麼,你都站這麼長時間了,早點睡吧,一覺醒過來什麼都好了”。
“是啊,一覺醒過來什麼都好了”,七織沒心沒肺的話讓這個被喊殺聲包圍地屋子有了幾分暖意,唐成伸出手在她緞子般柔滑地頭上輕輕的撫摸著,“再聽聽,讓我再聽聽……”。
當天邊地第一縷朝陽破窗而入照進窗戶時,被血火和喊殺聲折騰了整整一夜的長安終於精疲力竭的平靜了下來。
耳聽著外面最後一聲喊殺聲也已遠去之後,靜靜在窗前站了一夜的唐成終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至少是在眼下該結束的也都結束了!
此後數日京城防務悉數被萬騎接手,唐成則一直住在相王府這個不起眼的偏院中靜靜的關注著外面的形勢。
宮變是宮變,早朝還得早朝,宮變次日新皇帝照例出視早朝,登上寶位就座,俟能到的大臣都到齊之後,盛裝而來的太平公主突然指著皇位上的李重茂大聲道:“嗣君準備讓位給叔父,諸位大臣以為如何?”,經過昨晚的流血之後,如今朝中剩下的臣子多是太平公主親信,當下齊聲贊成,直說應立長君。
隨後太平公主直至皇位前對李重茂道:“人心已歸相王,不是你這小孩子的座位了,快快下來”,遭此突然變故,年紀尚幼的李重茂木呆呆的不知所措,見狀,鎮國太平公主再無二話,伸手過去一把扯著小皇帝的衣領將他從皇帝寶座上捋了下來,隨後安國相王李旦三辭之後當殿登基稱皇,小皇帝李重茂兩眼淚汪汪的於殿中下首而立參拜新皇,乃降封為溫王,後又改為楚王,未及而卒,史稱殤帝,又稱少帝。
一個早朝之間太平公主廢幼帝立新皇做的是乾淨利落,而其一言之出滿殿應和的場面更是標誌著大唐政壇上繼武則天及韋庶人之後又一個政治女強人登上了朝政的最前臺。
安國相王李旦從性格上來說與他的父親高宗及暴斃未久的兄長中宗實在沒什麼區別,重情卻性格懦弱,並且不喜料理繁瑣的朝政。而今既是出於感激,又是為了大變之後迅速穩定朝政,相王登基之後即刻口詔御妹太平公主參贊政事,一應官員任免及政令制定等大事都是天子與公主商議之後,再交由政事堂推行,而政事堂奏報也需同時呈送天子及公主兩人。
宮變之後,韋后當日提拔的宰相們或死或抓,政事堂為之一空,而新補入政事堂的七位宰相中,有五人皆出於公主之門,一時之間,太平公主的權勢之盛竟有直逼韋后當日之勢。
宮變之事後,李隆基以功晉位為平王,隨後李旦有立太子之意,滿朝大多文武從公主之意請立性格最肖其父的大皇子宋王李成器,其間雖然少數臣子請立皇三子平王李隆基,然則人微言輕,朝堂初平太子之爭便已出現。
正當此時,立儲呼聲最高的李成器上表拜辭太子之位,並請立三弟李隆基。這一表誠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朝中多有大臣堅稱太子當立長,李成器則堅辭不受,並稱國安當立長,而今朝廷多事,太子當立賢立功,李旦聞言盛讚宋王,多有賞賜,並當殿口詔皇三子李隆基晉太子位。
朝堂已平,論功行賞已畢,至此,長安這一波連環宮變正式結束。而下一波新的宮變也開始悄然醞釀。
塵埃落定之後,唐成對於皇城及宮城裡的那些個變故和訊息就再也沒有了半點關注的興趣,在經過過去幾個月的日子之後,現在的他對於這樣的宮鬥朝爭已經有了深深的厭倦。背叛,殺戮,威逼,暗害,不管結局如何,其過程無一例外的都是陰暗與破壞,與他深心裡渴望的改變可謂是格格不入。
這樣的經歷有一次就夠了,足夠了。萬國之都、黃金之城的長安啊,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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