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笑靨如花變成了苦瓜臉
當天下午,張準終於和沈凌菲見面了。
套用後世的外交語言,會面是在友好的和諧的氣氛中舉行的。見面的地點,就在楊家屯,在楊凱德新建的磚瓦屋裡面。隨著生活條件的改善,楊凱德也從原來的茅草屋,搬到了寬敞明亮的磚瓦屋。大廳還時髦的鋪設了瓷磚。當然,這也是張準的建議。那時候的人們,可不懂得在地上鋪設瓷磚,瓷磚一般都是貼在牆上的。
今日是難得的節日,一家人自然是團團圓圓的。除了楊凱德、黃氏等人之外,其他人都在,只有楊銳鋒要到吃晚飯的時候才回來。對了,還有一個耗子,恐怕也要晚一點才能回來。護衛隊和水軍都放假了,情報司當然不能放假,還得加派人手,以防止意外事故的發生。要是情報司也放假,那就麻煩了。
張準到來的時候,楊映菡、薛知蝶、沈凌菲、思思等人,正在看楊凌雪、楊敢生學寫字呢。最近薛凝影好為人師,除了張準之外,還多招了兩個弟子,那就是楊凌雪、楊敢生。對於女兒、兒子能夠多學習一點文化,楊凱德自然是求之不得。楊凌雪、楊敢生還一本正經的行了拜師禮,和張準的半吊子的拜師禮是完全不同的。
說起來,大家對讀書人,還是比較嚮往的。明朝,是一個真真正正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朝代。想要出人頭地,只有讀書。好像軍戶們,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勳,最多也只能做到總兵而已。只有進士出身的人,才能擔任兵部尚書、兵部侍郎等職務。而且,兵備道的所有官員,同樣要求進士出身。兵備道掌握著軍隊的錢糧,即使是堂堂的總兵,也要在兵備道官員的前面,低聲下氣的,一個小小的五品兵備道,隨便都可以拿捏一個總兵、副總兵,這就是讀書人和非讀書人的差別所在。
張準進門來,就看到屋子裡有個年輕的姑娘,大概在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的衣服不怎麼顯眼,神色卻是相當的伶俐,隱隱間還有種狡黠的味道,就知道此女肯定是薛知蝶從江南叫過來的閨中密友了。這年頭,女子極少出來拋頭露面的,做生意的就更少了。這個沈凌菲,大概是家族裡面有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才會自己跑出來。東奔西跑,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薛知蝶介紹著說道:“她叫沈凌菲……”
至於張準,自然不用介紹了,沈凌菲已經見過張準了。
沈凌菲目光輕閃,上下打量張準一眼,不經意的說道:“千戶大人,小影說,你非常非常喜歡我……”
張準微微一愣。
我非常非常喜歡你?
周圍眾女都掩嘴輕笑,神情怪異。
張準有些尷尬的說道:“沈姑娘是不是說漏了兩個字?”
沈凌菲裝作不懂的說道:“哪兩個字?”
張準咳嗽一聲,緩緩的說道:“我好像對小影說過,我喜歡的是沈姑娘的錢……”
沈凌菲微微一笑,恍然大悟的說道:“我還以為大人……”
張準不得不再次咳嗽兩聲,心想,這個女子,也是個妖孽。好吧,只要是和薛知蝶扯上關係的,都可以稱之為妖孽的。除了妖孽,又有誰會和妖孽做朋友?幸好,沈凌菲倒也不是薛知蝶那樣的人,第一次見面,只是跟張準小小的開了一個玩笑,淺嘗輒止。
既然是做生意,自然很快就說到了正題。
張準已經派人將總共十二箱的玻璃運到浮山城,交給沈凌菲校驗。馬軼等人將封好的箱子拆開,揭開層層的棉布,一塊塊純淨的玻璃,出現在大家的眼前。在座的女人,除了薛知蝶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實物,都情不自禁的站起來,仔細的撫摸這些新鮮出爐的玻璃。
沈凌菲皺眉說道:“這些玻璃,質地好像不怎麼樣……”
張準不動聲色的說道:“沈姑娘,你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沈凌菲若無其事的說道:“好吧,我們商量價錢。”
這十二箱的玻璃裡面,有六箱是大的,六箱是小的,每箱都是十片。大片的規格是六尺長,三尺寬,長方形。小片的規格是三尺長,三尺寬,正方形。
沈凌菲沉吟片刻,開口說道:“小片的九十兩,大片的二百兩……”
張準皺皺眉頭,隨即叫人將玻璃重新封起來。
沈凌菲急忙說道:“等等。”
張準不滿的說道:“沈姑娘,如果你沒有誠意的話,我就放出風聲去,公開拍賣了。我想,要是公開拍賣的話,小片的底價不會低於一百五十兩,大片的不會低於三百五十兩。”
沈凌菲微微一窒。
這些玻璃,要是公開拍賣的話,價格的確會很高。西洋來的玻璃,最大的特點,就是大塊的極少。因此,越是大塊的玻璃,越是值錢。只是,生意人都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既然我開出的價格不適合,那咱們慢慢談嘛!哪有抽身就走的?我也沒有說就肯給這麼點價錢啊?
沈凌菲委婉的說道:“那麼,千戶大人覺得,這些玻璃價值如何?”
張準忽然向薛知蝶說道:“我委託你和她談價格。”
薛知蝶愣了愣,下意識的說道:“我?”
張準點頭說道:“沒錯,就是你。”
沈凌菲欣然說道:“那就最好不過了。”
她和薛知蝶可是相當說得來的好朋友,否則,也當不得“閨中密友”四個字,價錢方面,自然是可以好好的談一談了。就連薛知蝶都覺得好奇怪,你叫我和她談生意,我總不好意思跟她較真吧?難道,張準是要自己送個順水人情給對方?嗯,大概如此。
誰料到,張準補充了一句:“交易額的三成,用來給你造船。”
薛知蝶頓時漲紅了臉,原先的猜測,全部推翻。
造船!
她終於可以造船了!
說真的,在浮山城這麼久了,她一直感覺自己是無所事事,空有一身的本事,卻沒有途徑施展。儘管幫了楊映菡不小的忙,做了不少的事情,可是,那必竟是幫忙啊!幫忙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是她喜歡做的,也不是她擅長做的。她都不知道多麼想自己建立一個造船廠,親自督工建造船隻了。只是,造船需要大量的資金,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除非是有張準的鼎力支援,否則,她根本沒有辦法開工。
在眾人驚訝的眼光中,張準一本正經的說道:“現在,我正式委任你為浮山所水師督造,負責所有戰船、商船的設計和建造。下撥給你的固定資金,就是玻璃銷售額的三成。”
薛知蝶用力的點點頭。
張準,終於是真正的信任她了!
玻璃的利潤那麼大,有三成的銷售額,她的造船廠,就可以迅速開工了。
沈凌菲原本笑靨如花,馬上變成了苦瓜臉,簡直要哭出來了。
這個張準!
果然是狠人啊!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薛知蝶為了自己的愛好,那一份執著和忍耐了。她可是一個女子。造船這個行業,從來都是男人的天下。歷朝歷代,好像還沒有女的造船大師呢。就算她是趙葆萊的弟子,也不可能獨立承擔戰船的建造。只有張準才會這麼瘋狂。然而,正是張準的瘋狂,讓沈凌菲的所有算盤,都全部打亂了。她敢用自己的腦袋保證,薛知蝶為了爭取到足夠多的造船資金,絕對會一分錢都跟自己斤斤計較的。
果然,沈凌菲立刻感受到了薛知蝶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情不自禁有些心怯,下意識的說道:“薛知蝶,你想做什麼?有話好好說,你不要亂來。”
薛知蝶抿著性感的嘴唇,意味深長的說道:“當然是有話好好說,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沈凌菲也下意識的輕輕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好吧,她還是真的怕薛知蝶吃了她,誰叫她從小就不是薛知蝶的對手呢?價格戰還沒有開始,她已經完全徹底的處於下風了。
果然,熟悉玻璃行情的薛知蝶,和沈凌菲較起真來,沈凌菲頓時大感吃不消。開始的時候,沈凌菲還想給個比較低的價錢,儘可能的維護自己的利潤,但是到後來,沈凌菲唯有苦笑了。沒別的,薛知蝶對江南的玻璃市場,是知根知底,她想要矇蔽對方,根本不可能。至於在言辭上,她就更加不是薛知蝶的對手了。
最終,兩人商定的價格,是小片的每片二百五十兩,每箱就是二千五百兩,六箱就是一萬五千兩。大片的每片六百兩,每箱是六千兩,六箱就是三萬六千兩。全部加起來,就是五萬一千兩。根據張準之前的要求,這次沈凌菲從江南運來了三千石的糧食,折算成銀兩是三千六百兩左右。扣除這個數額,其他的數目,全部都用白銀支付。如果沈凌菲願意,還可以用更多的糧食代替白銀,每石糧食折算白銀是一兩二錢。
“五萬兩白銀,剛好在我能夠承受的範圍內。”沈凌菲說話的語氣,有點怪怪的,好像是在自嘲,也不知道是在自嘲什麼。大概是被薛知蝶欺壓了一番,又沒有辦法討回公道,只能自嘲一下,聊以自慰了。
“好了,你也不要灰溜溜的了。你這一趟,要是賺不到一萬兩銀子,我跟你姓。從浮山城到松江府這麼短的距離,你一個月可以跑兩趟。每個月可以賺兩萬兩銀子,你要是還嫌少,我也建議將玻璃公開拍賣了,價高者得。”薛知蝶快人快語的打斷她的話。
沈凌菲只能無語了。
張準的這招殺手鐧,實在是太厲害。一個薛知蝶,就將她吃的死死的。她在前來浮山所的路上,已經不知道思索了多少次,準備如何和張準壓價。她對自己的壓價本領,向來都是非常自信的。針對張準的各種反應,沈凌菲都是設計好臺詞的。沒想到,張準隨便一句話,就輕鬆的擊碎了她所有的計劃。
幸好,走一趟賺個一萬兩銀子,還算可以,起碼,要比做其他的生意好些,還輕鬆得很。每個月賺兩萬兩,一年下來就有二十多萬兩。而且,張準的意思,是將玻璃交給她專營了,倒也不錯。最起碼,幾個哥哥他們,肯定是要眼紅自己了。不過,自己和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隨便他們眼紅好了。
楊映菡見狀,覺得薛知蝶實在是欺壓對方有點狠,便笑著說道:“生意做完了,沈姑娘可以住在我們家了吧。蝶姐姐昨晚一直都在嘮叨你,你也應該好好的和她說說話了。”
沈凌菲爽快的說道:“好啊!”
不經意的轉頭看了張準一眼,有些不滿的說道:“我要大吃特吃!我要將讓出去的銀子都吃回來!”
眾女都忍不住笑。
果真是另類女子,談價前和談價後,完全是判若兩人啊!
沈凌菲看了薛知蝶一眼,忽然說道:“張準,我可以單獨和你說說話嗎?”
張準點頭說道:“我也正好有點事情想和你單獨說。咱們到海灘上去談?”
沈凌菲意味深長的說道:“只要映菡妹妹不介意就好。”
楊映菡微微紅了臉。
薛知蝶啐道:“你這丫頭,就知道調笑別人,等你嫁人的時候,我們也會調笑你的!”
張準帶著沈凌菲,從楊家屯出來。楊家屯的旁邊,就是海灘。兩人來到海灘上,一左一右慢慢的走著。下午的海灘,海風吹拂,溫柔動人。這樣的天氣,其實非常適合情侶在沙灘上漫步。張準不知不覺間,竟然想到,等以後經濟發達了,要在這裡設定一個度假村,專門宰四面八方的凱子的錢……嗯,也太沒志氣了一點。
沈凌菲忽然說道:“張準,薛知蝶喜歡你,你知道嗎?”
張準搖頭。
沈凌菲說道:“你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張準還是搖頭。
沈凌菲不太相信的說道:“你是聰明人,不可能沒感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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