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把把火把熊熊燃燒,將長街照得亮亮堂堂。
一隻只用紅色的硃砂筆在桶外寫上標記,裝滿水的木桶將兩旁的空地擺放得滿滿當當的。
而在水井的小空地上,則是整整齊齊的碼了十來只巨大的浴桶,裡面密密麻麻的魚頭攢動,火光下色彩斑斕,水花蕩漾——赫然是洛然與皇甫夜要求影衛們去捕捉來的,屬於南雲國王室的兩千餘條觀賞錦鯉魚。
不時還能聽見魚尾巴拍過水麵的清晰水聲。
洛然與皇甫夜並肩站在井臺後,容色皆是和靜如一池淨水,淡淡地看著面前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的親兵影衛與數十名神色奇異的軍醫。
安靜無聲。
“都到齊了?”皇甫夜看向恭謹的站在洛然身後幾步遠的女影衛。
“是的,殿下。”女影衛接著火把的光芒看了一眼手中的一份名單,恭敬的點頭回答。
“那麼,無雙,你開始吧。”皇甫夜滿意的點點頭,眸光深沉地掃了一眼身側的人而,順勢後退幾步,將於自己並肩而站的翩翩如玉“少年”給凸現了出來。
“嗯。”洛然沒有說什麼客套話,散漫的直接就應承了下來——她很想睡,沒什麼精神跟他文縐縐的客套。
輕輕的清了清嗓子後,她抬起慵懶的黑瞳,掃向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揮揮手,“都先起來吧,站著聽話。”
她也沒什麼興趣在這些人面前立威。
“謝殿下,謝無雙公子……”
一群人悉悉索索的叩頭謝恩後,才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其中的親兵影衛自動自發的閃到一邊,開始護衛工作。
而數十位軍醫們則是站在原地,一雙雙鋒利的彷彿觀看奇葩般的眼睛,帶著各種各樣的心思與情緒,傲慢地盯著這個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名震恆月大軍的“翩翩少年”不放。
——不是說他們自傲,也不是他們看不起這個才年僅十六歲的清雅少年,而是因為,這個少年的年紀實在是太年輕了。
十六歲!
但是卻已經擁有足以讓無數後天巔峰十層的武功高手們為之驚駭,為之忌憚,不敢觸其鋒芒的強大力量!
嗯,不是武力,是力量……
第二,除了他們敬若神祗的攝政王殿下之外,他多智近妖!
軍機處,工部,治水,救災,止戈北方邊境部落,開啟商路……
人無完人。試想,一個在弱冠之齡便有了這麼多的成就的少年,哪裡還有時間去學習醫道呢?就算學了,恐怕也只是學到一些皮毛而已!
他們這些在場的軍醫,起碼都是浸淫在醫道之中幾十年,在一方都小有名氣的人物,他們為此自傲,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可偏偏,攝政王殿下派人來說,就是這個少年,要在這個領域中指點他們辦事,指點他們怎麼處理這起巨大的投毒事件……
不管這少年在其他領域多麼妖孽多麼出色,但是醫道上,他們才是前輩!不然,他們也無法入選為恆月皇朝的軍醫!
所以,他們不服氣,對他傲慢,也沒人能指責他們。
——如果是其他人,說不定就被這幾十雙傲慢的,咄咄逼人的眼睛的壓力給壓倒了。
可惜,這群軍醫碰上的人是洛然。
一個完全不在乎他們的想法,更加懶得露一手,懶得用實力來說話、用實力來證明自己醫道上的能力,給他們狠狠一個下馬威的獨立特性的小妖孽。
“咳咳,我不管你們現在是怎麼想的,我也不需要你們對我心服口服,我只告訴你們,好好的聽著我所說的每一句話,然後照我說的話去做,否則,後果自負。”
看穿他們心思的洛然,唇邊翹起一絲譏諷的微笑,“注意,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是警告。”
“嗯……沒有按照無雙的話去做的人,軍法處置。”站在她身後的皇甫夜,眸底盪漾出一片溫柔的寵溺,很上道的,淡漠的冷冷丟出一句話來。
什麼,軍法處置!
攝政王殿下親自發話替他撐腰!?
霎時,這群軍醫們臉色一白。
暗中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氣,看向洛然的目光雖然仍然傲慢不服氣,卻又戴上了幾分深深的忌憚、妒忌之色。
但不管心思如何,他們都迅速端正了態度,肅容地看著洛然,生怕一不留神就聽漏她的一句話,造成痛不欲生的苦果。
攝政王殿下從來不說虛言,他既然這麼說了,他們還膽敢跟這個少年對著幹的話,他們的下場,絕對不會很美妙。
“你們等下,每個人領一條魚,領一個木盆,倒一些水,將魚放進去……靜待上兩刻鐘以上,嗯,井水有毒沒毒,很容易就知道了。”
聞言,諸多軍醫的神色都是一愕,隨即就是恍然大悟的,不可思議的喜色與震驚!
——對啊,為什麼他們要辛辛苦苦的,一點一點的用各種驗毒的藥物去做實驗,看水的反應呢?
一條活魚就能檢查出來的問題,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複雜化?
真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霎時,所有軍醫看洛然的目光立即不同了。
對他們改變的目光無動於衷,洛然摸了摸下巴,“你們的攝政王殿下手中有解毒聖藥,如果你們誰的那條魚在入水後立即就暴斃的話,要馬上上報,公子我今晚要解決的就是這批被投放了劇毒了水源。其餘的慢性毒藥,可以交給你們慢慢處理。”
“第二,檢查出水有毒,解完毒之後,你們每個人在自己負責的那個水源中投放一條活魚,如果有誰再次投毒,這條活魚會告訴你們的。這城中老百姓的水井,同樣是這樣檢驗,要怎麼執行,還有那些不是馬上致命的水源你們要怎麼解毒,就是你們的問題了。好了,我說完了,各自分頭行動吧。”
說到最後,她拍了拍手,眉開眼笑的道。
好了,都搞定了啊,收工,回去睡覺。
見到她回過頭來的殷切黑瞳,皇甫夜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不得不邁步出來,從懷裡掏出那個鼓鼓囊囊的香囊扔給一旁的女影衛,“這是解毒聖藥,你來負責這裡的事情,除了致命的毒水源可以用之外,送幾粒去軍中,用無毒的幾大缸水化開,給中毒計程車兵們每人喝幾口。其他剩下的藥丸,通通給本王送回來。”
言罷,他直接長臂一身,摟著欠呵連連的洛然,閃電般掠入黑夜之中。
——對於他來說,只要事情解決了,不是非他在場不可,就沒有什麼事情重要得過他親自送她回去就寢。
……
天色漸漸的亮了,略帶些昏暗的寢殿中,青銅的小獸爐中的香料燃盡,吐出最後一縷清香的煙霧後,便再無生息。
皇甫夜依然沒有睡。
他側臥在熟睡的洛然身邊,眸光沉沉,熾烈,又深邃悠長,靜靜地看著她美麗的恬靜睡顏。
修長的手指,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輕輕的在她的臉上描繪流連,好像要將她的眉眼都刻進心裡一般。
不時,低頭輕輕的吻一下她的眉心,睫毛,鼻尖,臉頰,櫻唇……
“……唔……討厭……”彷彿不堪他的騷擾,本該睡得極沉的洛然,竟然有些迷迷糊糊地清醒了過來,惱怒地伸手往臉上一拍。
“啪。”
一聲低低的不甚清晰的巴掌聲在室內響起。
皇甫夜一愣。
絕世眸子瞪大,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挨在自己臉頰上的纖手——嗯?一巴掌?他竟然被她甩了一巴掌?
他皇甫夜竟然被一個女人甩了一巴掌?
雖然不怎麼疼,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好生氣的,只是,他覺得有點……嗯,好笑,有一種偷香反而被逮住的登徒子的感覺。
因為這一聲低低的響聲,洛然的神智霍然清醒了過來。
長長的睫羽顫了顫,她睜開一雙迷離的黑瞳,昏昏沉沉地看著側臥在自己身側的男人。
看到自己的手正貼在他的臉頰上,這個俊美的男人挑著眉宇,邪佞而放肆地盯著自己。
“……怎麼不睡?”她側過身,聲音中因為剛剛睡醒而有些朦朧慵懶,媚意橫生,極是撩人。
“不睡了。天要亮了。”薄唇微微一揚,皇甫夜握住她還貼在他臉頰上的纖手,輕輕的送到薄唇邊啃咬了一口,以示對她剛剛不清醒甩他一耳光的不滿。
洛然大半的睡意,立即被這句話給趕跑了。
“……你,要出發了?”她囈語般的道,黑瞳眨啊眨,有些不安。
“嗯,你放心,最多半個月,我就回來了,你要乖乖的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他額頭抵住她的,低低的回道,嗓音中有濃得化不開的不捨與迷戀。
“然兒,我捨不得你。”他喃喃的道,“我會想你的。”
洛然很安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眼眸半閉的俊美男人。
半響,皇甫夜才抬起頭來,絕世眼眸波光瀲灩,勾魂攝魄。
從懷裡拿出一塊兵符,放進她的手心裡,他揚起邪肆的笑容,低頭堵住她的櫻唇,齒間溢位一聲戲謔的笑語,“我的好然兒,夫君大人我的大軍,就暫時交給你統領了哦。”
她莞爾,唇舌主動與他交纏。
他的這個吻,很激烈,很用力,把她吻得幾乎昏過去才放過她。
“等我。還有,要想我。”
留下這句話,皇甫夜帶著決絕,身影鬼魅般消失在寢殿內……
洛然抱著薄被呆了一會,幽幽一嘆,握著還帶著他體溫的兵符,再次躺下,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她相信他一定會安全歸來。
只是,為什麼,熟睡中,她的眉眼卻仍然帶著一抹不安的輕愁呢?
……
大殿外,在庭院中候了一晚上的君易,聽到身後輕微的腳步聲,這才不緊不慢的轉過身來。
“攝政王殿下。”
他平靜的跟來人點頭見禮,從懷中掏出那個小竹筒遞給來人。
來人在幾天之前,就已經跟他說明,他要借用萬里追魂蟲去做一件事情,而且,也得到了他家少主殿下的同意了。
“替我保護好她,我那些堂兄,差不多也該派‘刺客’來了。多半不是什麼容易對付的人物。”將小竹筒收入懷中,皇甫夜俊美的臉龐上一片淡漠的冷凝,眸子平靜莫測得看不出任何情緒。
——觀察了君易兩個多月,他對這人也算是徹底的放心了,早在幾天前,他就已經把自己的真實身份透露給了他。
而她,他想帶她回到夜家,才堂堂正正的告訴她,他的這個秘密。
君易臉上的平靜立即一凝,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但很快,他就微笑頷首,“這點您可以放心,有我君易在,沒有人可以動我家少主殿下一根毫毛。”
——即使是夜家,也不敢往死裡招惹他家少主身後的兩尊大神的。
“我信你。”皇甫夜唇邊溢位一絲淡淡的笑意,抬頭望了望天邊冉冉升起的紅日,絕世眸子中妖異的光芒一閃,“時間差不不多了,我走了。”
他請求他,不過是為了提醒他不可大意,小心駛得萬年船罷了。
“殿下多保重,事不可為的話,請儘早原路返回,你要記住,我們家少主殿下還在這裡等著您安全歸來。”
眉宇微微一皺,君易出聲提醒。
——為了他家少主殿下的未來幸福,他覺得在皇甫夜出發之前,很有必要提醒他一次。
雖然他不知道他到底借走萬里追魂蟲是要做什麼,但是從他給老祖帶話的那些自言片語裡,他能知道,皇甫夜現在是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一件危及皇甫夜性命的事情。
“我沒有那麼容易死。”
眸子微微一眯,皇甫夜勾起唇角,身形驟然暴起,閃電般掠上高空,化為一個小黑點,在虛空之上大步而去!
就這樣,除了洛然與君易,無人知道皇甫夜秘密離開了南雲國。
冥冥之中,命運之盤,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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