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的元宵節,終於在隨處可見的長安城大街上家家戶戶門庭前裝綴的花燈中,迎來黎明的日出。
這樣好的天氣,晚上註定是個賞花燈的好日子。
日頭還掛得老高,整天躲在書房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孟大人就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他猜想著估計是自己那幾個老婆想拉著他晚上出去逛長安城,於是他放下手裡的毛筆,來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咦,是你,”
看見來人並不是自己那幾位娘子,而是那個叫琳琅的突厥公主,還別說,這女人換下了突厥的服裝,穿上中原女子的服飾,還別有幾分異樣姿色。
“嘭,”力氣不算小的金刀公主推開了孟星河雙手把住的房門:“這些天一個人都躲在房裡,是不是在佈置什麼陰謀詭計,”說話的時候,孟星河已經攔不住金刀公主的身子,讓她鑽了進去。
“哈,原來是在裡面寫詩,”拿起來桌上一篇剛才孟星河閒著無事寫的詩,對中原文化極為熟悉的金刀公主目光就順著紙上那一排排用行書所寫的字。
“去年元夜節,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花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讀過之後,金刀公主頓時陷入一陣沉默,許久之後,她嘴裡才小聲說著:“你是在想你遠在江都的娘子,”
孟星河還記得去年元宵節的時候,他還是省學裡面一個學子,陪著現在的兩個娘子,在江都大街上玩了一夜,而在那一晚,他也遇見了小兕子,更盜版一首青玉案贏得了元宵燈會的第一名,那個時候的他,沒有現在如此多需要考慮的事,也不知道自己一路走來的軌跡都是被人安排的,現在他反倒覺得去年的他過的比現在快樂。
現在,即將一切都快結束了。
心裡知道今天就是結束這一切的時候,孟星河突然變得釋然幾分。
“金刀,”
他才說了兩個字,面對面望著他眼睛的金刀公主就強調,道:“叫我琳琅。
“哦,好吧,琳琅,我知道你會武功,如果今晚有人帶兵衝進孟府,不管對方是誰,都格殺勿論,”想了想,孟星河覺得還是有必要給這個會點武功的琳琅說一聲,畢竟現在雲姨不再,夢蝶又很久沒有打打殺殺,自己家裡那麼多老婆,交給龍幫的人保護,還需要一個帶頭的不是,於是孟星河選擇了眼前這位金刀公主,這是他思考了很久才做出的絕對,要是金刀公主不來找他,相信他等會兒也會去找金刀公主的。
出乎意料,金刀公主聽見後,居然冷冷道:“我憑什麼幫助你,”
“憑什麼,”孟星河唸叨這三個字,突然笑道:“如果,我說,憑我要跟你去突厥,不知道這個條件行不行呢,好久沒有喝猥瑣老頭的酒了,想想就覺得嘴饞啊,”
望著金刀公主,孟星河終於將這些天考慮的結果說了出來,或許,去塞外漠北的地方,找個沒人打擾的草原牧馬放羊也是件不錯的事兒。
金刀公主萬萬想不到一向嘴硬不肯去突厥那個地方的孟星河會說出這麼驚人的一句話,她甚至不相信的多看了幾眼,她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弱,從孟星河嚴肅中帶著笑意的臉上看出了他並不是在說笑。
放下手裡那首小詩,金刀公主不適應的笑了笑,怯生生道:“你知道的,突厥王庭,從來都不許入住外族人,”
孟星河一下子懂了,“我不住突厥王庭,”
金刀公主放佛有些失落“哦”了一聲,已經要轉身離開孟星河的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她似想起什麼,立刻道:“元宵節過後,我就要離開長安了,”話剛說完,她似乎欲言又止,其實她此次來,早就答應過自己的父汗,她金刀一定會讓那個大唐奇男子心甘情願跟著自己回突厥,可是,似乎她並沒有做到,而且孟星河的回答更是讓金刀公主所有的傲氣全部打散。
“哦,那我就不送了,”他是這樣回答的,其實孟星河只回答了一半,還有一半,他覺得應該留到最後。
當然,他這樣的回答,換來的便是某位女子直接摔門而去。
“喂,別摔啊,紫檀木做的,挺貴的,”不懂溫柔的孟大人立刻吼了一句,整個人感覺輕鬆不少,這些天,他都將自己隔離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密切安排著自己的退路,那種緊張的日子心情也跟著不那麼輕鬆,如今經過這麼一鬧,倒是舒暢了不少。
伸了伸懶腰,走出自己那個有些陰暗的書房,刺眼的陽光一下子就落在孟星河臉上,有些不適應,於是用手擋在額頭上,斜眼瞧了眼院子中幾樹老寒枝已經上了新綠,這才幾日功夫啊,萬物就開始復甦了,看來當真是春來易天下了。
府裡的夫人都在,今天是元宵節,家丁丫鬟忙的不可開交,掛花燈的掛花燈,擺花樹正在孟府門前擺弄著花樹,和周圍四鄰府上差不多,這一天算是忙的一天。
家丁丫鬟都在忙碌著,誰也沒發現一直不出房門的老爺今天居然走到了院子中,等他們看見的時候,老爺已經站在他們的身邊,而且,似乎對他們手裡正在做的活兒不是那麼滿意。
“老爺,”家丁丫鬟立刻停止手裡的工作向孟星河行禮。
孟星河看了一眼府裡這些丫鬟家丁,突然想到今夜過後不知道還有沒有孟府,這些東西還裝扮出來做什麼,都撤了吧。
“就在門口裝兩個紅燈籠就行,然後派人去集市訂做些煙花,做完了這些,每人去賬房領十兩銀子回家過元宵節,等元宵節過後再回府上,”
說完這句話,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孟府下人站在那裡,感恩戴德的默唸著,自己祖上是積了什麼福廕,能遇見一個如此好的老爺,不但新春放假回家,就連元宵節也把所有家丁丫鬟全部放回家中與父母團聚,跟著這樣的老爺,哪怕是要他們的命,也絕對不會啃一聲,這樣的老爺太好了,比起其他嚴厲苛刻的大人,簡直是菩薩轉世。
遣散了府裡的家丁丫鬟,偌大的孟府中就只剩下管家小五子和幾位夫人,也不知怎麼的,久不出門的孟大人,居然帶著家裡眾位夫人坐上了馬車,趕車的是家丁小五子,而孟大人的一句話直接讓小五子驚愕了許久。
“去杜大人府上蹭飯,”孟大人在車裡笑嘻嘻說道,心想,算是給老杜到個別吧,卻直接迎來了幾位夫人的白眼,看著這一車如花似玉的老婆,孟大人嘴裡就笑開了花,一掃所有的陰霾,從新對以後的幸福生活充滿了期待。
“生兒子,生幾十個兒子,”坐在馬車上,孟大人一直都伴隨性激素的增高而興奮。
杜府離孟府相隔不遠,沒一會兒功夫就駕車來到杜府門外,由於府中沒有家丁,孟大人領著自己那一群老婆很容易就從杜府那樸素的大門外走了進去。
“孟兄,”
迎面走來的是杜大人的二兒子,現在的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走落魄吸引才女路線的公子哥,一副苦悶的臉上,寫滿了他對成為大唐公主駙馬的不滿,如今看見孟星河,再看看人家身邊,那個小兕子公主,人比人比死人,杜公子立刻沒了朝氣。
孟星河與杜荷打了個照面,看見他要出去,便隨便問道:“令尊大人可在家,”
“在,在,在,剛去宮裡商討了今晚燈會事宜,如今才回到府中,姐姐和孃親正在包元宵,爹叫我出去買些花燈回來,就不迎接孟兄了,你自己請便吧,”話將說完,好不容易放半天假的杜荷立刻開溜,天曉得他買花燈會什麼時候回來。
“這小子,”孟星河笑罵了一句,就領著眾夫人進府去了。
杜府並不大,為一進二重院落格局,有個不大的院子後面是前院,連線前廳的是後面東西兩廂房。
進去的時候,在前院看見了已經換下朝服,一身青衣打扮的杜大人正坐在院中涼亭下,一個人獨酌,周圍沒看見杜小姐和杜夫人的身影,估計又是這老頭再偷偷喝酒了。
“咳咳,”孟星河咳了兩聲:“杜大人,好久不見,”
這聲音聽著熟悉,杜大人轉過頭,看見正是那個患了風寒不能見客的孟星河生龍活虎的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咦”了一聲,趕忙放下酒瓶,正欲說兩句問候,卻看見孟大人身後那幾位夫人,頓時臉上就沒了喜意。
“孟小哥,你這是帶著家眷來杜府拜訪麼,”
“就是,就是,”孟星河笑道,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他臉皮厚無所謂,反倒是孟府幾位如花似玉的夫人被杜大人一句話,就弄得跟二月桃花似地,染紅了一片臉頰。
“你們去找杜小姐吧,我留在這裡陪杜大人,”看來臉皮厚的事情還是自己來做吧,孟星河給了自己眾位夫人一個臺階,讓她們去找杜小姐。
眾夫人先向杜大人告別,然後三三兩兩相邀就往杜家東廚走去,她們來過杜府多次,對府中的地形比較熟悉,也知道杜小姐通常這個時候都待在那裡。
待周圍沒有第三人存在的時候,杜大人才繼續為自己倒了一杯自家女兒看了某本古籍根據上面所記,釀製的美酒。
“要不要來一杯,萱兒釀製的美酒香醇潤口,這個寶貝女兒,有時候還真捨不得將她嫁人了,”
孟星河本想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可話到嘴邊他立刻嚥下去了,老杜在自己耳邊提過多次了,他的意思,好像有意撮合自己和他的女兒,到沒見過比自己還臉厚的老爹,在這個時候,孟少爺就不想為自己挖個坑然後自己跳下去了。
拿起杯子倒了杯酒在杯裡,仰頭喝個見杯底兒,咂了咂嘴,道:“好酒,”
“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長安,我看你樣子,對這個地方也不怎麼留戀,乾脆回江都做一方節度算了,”出人意料,杜大人莫名其妙說了此話,他人老成精,又浸淫朝堂幾十年,但憑孟星河此時前來臉上的神情他就猜的幾分緣由,但他現在說的這翻話是斷不會對李世民說的,在他眼裡,孟星河不但是他的莫逆之交,更是他的學生,甚至他還把他當成自己的半個兒子,現在長安城局勢,杜大人不是傻子,看得出會有什麼大事發生,而且,近來聖上雖沒有提出另立太子的意思,但,實則已經讓漸漸長大的晉王開始掌握實權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聖上在慢慢放權給自己的繼承人,而且,杜大人也發現了,作為長安最重要的京師守備禦林軍,最近的調動很頻繁,這不是個好兆頭,至少能說明,皇城又有什麼大的動靜。
孟星河呵呵一笑,像自己的老丈人呂義就類似江都的節度,官位雖然比他要小許多,但過得卻比孟星河開心。
“杜大人,今晚聖上在那裡與萬民共同賞燈,”
“大明宮,”
孟星河立刻聯想到今晚那裡將會發生一場政變,他與杜大人之間都心照不宣,兩人默默喝著杯中的美酒,靜靜等待夜晚的降臨,只是不知道,誰又將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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