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河說話並不唬人。像他們這種沒有根基的商販。惹急了。的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而且他說得這些。不過是那些平日看起來笑容滿面的商客。咽在心裡的話。那些大多數漂泊異鄉的商客的心聲。被孟星河勾起的時候。眼神突然有種暗傷的顏色。
孟星河是從最底層走過來的人。當初在東都的時候。和虎頭幫小刀會血拼的場面他怎麼都不會忘記。更記得趙義為了救他。受下孫龍那一擊重斧。臨死時那句“孟哥。我相信你。”所以。龍幫和洗白白店鋪能有今天的輝煌。那是無數人用鮮血換來的。更是社會最底層人往上面掙扎。只為生存下去。而獻出的活生生生命。
想到這些。對虞刺史提出的所有條件。孟星河更沒有必要向他們妥協。在他的帶頭下。孟星河大搖大擺。道:“東都不過是彈丸之地。對我們來講。既然容不下我們。那。我們走就是。”大袖一揮。孟星河向小蓬萊山下走去。道:“明日開始。東都不會出現洗白白的商鋪。各位外鄉來的掌櫃。早點收拾行李。到別處謀生吧。與其在這裡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倒不如早早回去。不受這鳥氣。”
如果先前那些心裡話。都沒有任何說服力。強留在這裡。還要多交一倍的稅金。別說是盈利。就連保本都不夠。那還做什麼的生意。倒貼的事誰也不幹。
“走就走。這裡。老子們也不留了。”
“回家陪娘子去。來東都幾年。從來沒有如此失望過。”
“明天。我也學孟老闆。把香滿園關了。不做這窩囊生意。”
有幾個商人也學孟星河的樣子。狠狠揮袖走人。他們的表情。也沒有多氣憤。只是覺得這裡留不下人。沒有必要強留在這裡。而有的。只是默默離去。樣子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失望。
在這群散去的商人中間。留在來那群。想要剝削他們的勝利者。看著這幕四下走散的場景。除了竊喜之外。還有些惋惜。畢竟有些掌櫃都自己商行。都做了幾十生意。突然失去之間的合作關係。以後要想建立起來就難了。
四大商行那幾個女人見到這幕。全都迎風而戰。望著散去的人。久久沒有說話。虞刺史也淡淡沉吟。若有所思的品味孟星河剛才那番話。如果這群外來商客真的全部離開東都。那無疑是東都只壞不好。甚至還能打破現在的繁華。讓東都的經濟消沉一年半年不成問題。
“各位。先別忙著走。有事。我們再好好商量。”終於。一直代表那群東都土生土長的商人群中。有人說了一句。
“與虎謀皮。大家別在上當。走就是。”前面帶頭的孟星河高聲說了一句。他心中已經打算。不在東都做這受氣生意。反正長安離這裡不遠。正好可以和自己相互照應。乾脆就捨棄東都。去長安再從頭開始。
“孟星河。你難道就這樣走了。”說話的是那個一直都在默默注視孟星河的女人。以她對孟星河深入瞭解。知道孟星河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如今突然如此反常。的確讓人不敢相信。
孟星河深吸一口氣。回過頭來。笑道:“我在客棧等你。”
“我要你在山下等我。”那女子點了點頭。遞給孟星河一個意義豐富的眼神。隨即默默注視他離開。
夢蝶讓我在山下等候她。這是孟星河讀懂夢蝶眼神中的含義。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留給身後那群人一個瀟灑的背影。直徑走下山去。
下了蓬萊山。在那渡船的碼頭前。孟星河找到了那些和他同樣氣急離開的商人。雖然不多。但加起來也有好幾十家。如果這群人全部離開東都。足夠可以打亂東都現有的繁華。
“鄧掌櫃。你也準備離開東都?”走到鄧掌櫃身邊和那些臉上掛著失望表情的眾外鄉商人站在一起。
“孟掌櫃。”那些外鄉商人都向孟星河打招呼。
孟星河慷慨一笑。並沒有因為剛才蓬萊仙峰上的事影響到心情。而是吩咐柴少去前面包下一條大船。相邀眾人去船上相聚。“反正都快要離開東都。有緣就是緣分。今日既然來了西苑。何不痛痛快快在這小東海上喝酒聊天。也算是為眾位踐行吧。”
眾商人全部點頭首肯。三三兩兩笑著走上了孟星河包下的大船。正好搖船的人是雲夢齋的弟子。對孟星河這個大宮主的夫君。當然唯命是從。不但為他準備了上好的佳釀。還有許多點心。酒菜。讓孟星河直接在這艘大船上。開起了濃重的離別聚會。
“各位掌櫃。今日我們不醉不歸。誰要是不醉倒在這船上。誰就不是帶把的爺們。”拿起一罈佳釀。孟星河猛然拍開上面的泥封。往那數十號外鄉掌櫃滿上一碗好酒。然後自己抱著還壇中剩餘的美酒。仰頭喝了下去。孟星河喝酒沒有明顯的特點。只是仰頭就喝。完全不在乎能否醉倒。大家見孟掌櫃如此年輕。居然十足的豪邁。也不和他客氣。抓著美酒。就一陣好喝。
“明日之後。誰要是還留在江都。就不是爺們。”
“說實話。我現在就想離開這個鳥地方。”
大家七嘴八舌說笑起來。完全看不出離開的悲壯。其實孟星河心裡知道。這群人比他來東都還要早幾年。說沒對這裡有感情。那是騙人的。現在的歡喜。無非是他們早就學會了如何偽裝心裡的悲傷。裝出來的強顏歡笑罷了。誰願意捨棄自己打拼了數年的店鋪。轉手賣給那些高傲的東都商人。這不是自己又通了自己一刀麼。
望著船艙裡歡笑作樂的人群。孟星河搖晃著酒杯。眼神突然迷離起來。“各位。能否聽我一言。”
“孟老闆但說無妨。”對這個年輕掌櫃的印象比較好。眾人齊聲道。
孟星河放下酒杯。很平靜道:“如果有機會。讓大家都不會離開東都。你們會走麼。”
“不會。這是實話。畢竟有感情了。”那個正在喝酒的鄧掌櫃說道:“這裡的那個掌櫃。不是把東都當成第二個家。甚至有些已經在這裡成家。不到傷心處。誰願意選擇離開。過那東奔西跑的日子。”
孟星河能理解。就像他對那個原本是不家鄉的桃源縣。那顯然成了他不願離開的牽掛。不到傷心處。誰都不會離開。看著這些心面不一的客商。孟星河站起身子。走到眾人身邊。道:“如果我有辦法可以讓大家都留在東都。並且不受四大商行定下的苛刻規矩。還能賺更多更輕巧的銀子。大家能否考慮考慮我這個建議。如果覺得沒有問題。那我就說了。”
眾商人還不能完全答應。沉默很久。才同聲道:“孟掌櫃先說出來看看?”
這個時候。孟星河不賣關子。讓眾人杯中都倒上美酒。他才一字一句。道:“大家都知道。現在的東都。已經完全容不下我們。那條所謂的公平條例。根本就是強詞奪理。可是。我們也不能任人魚肉。我粗略的算了下。在船上的總共是三十三家來自大唐各地的商行。我們完全有能力。也有實力。成立一個多個小商行組成的集團公司。”
“集團公司。”眾人一副不解的樣子。這個年輕的老闆說話真是奇怪。
他們聽不懂。孟星河也不解釋。這事越解釋越複雜。他乾脆直接說到點子上。道:“我們成立集團公司的主要原因。是為了把大家的力氣全部捏在往一處使。東都商行不要我們外來商行做生意。無非是欺負我們家小業小。無論怎麼折騰。對他們都構不成威脅。如果我們成立集團公司。那是凝聚三十三家商行所有的物力和財力。就算比不上四大商行。和那些趾高氣昂的東都商行相比。實力遠遠大於他們。在四大商行面前。也會讓他們感到威脅。這樣。我們也有資本和他們談生意。”
眾人聽不明白。疑惑道:“就算成立集團公司。有實力和他們對峙。但我們畢竟還是外來商行。還是要被那契約限制。”
這些孟星河心裡有數。他說成立集團公司。無非是壯大自己的實力。然後和東都人做生意。心中已有藍圖。孟星河很清晰自己的思路道:“誰說我們要在東都做買賣。成立集團公司的主要目的。就是和別人做生意。我知道。在座各位掌櫃。雖然產不出那些紫粉和螺子黛。但普通的胭脂水粉。還能生產出來。我就不信。東都所有的人都去賣那些名貴水粉。所以。我們現在不用在東都做水粉生意。我們把每家生產出來的不同水粉。綜合在一起。然後降低價格賣給某個東都商行。獨自授權讓它銷售。賺取一定的利潤。就這樣坐在家裡數錢。幹嘛非得整日拋頭露面。去自產自銷呢。”
孟星河說的這些。眾掌櫃平日都有所瞭解。哪家商行不是把自己生產最好的胭脂水粉放在店裡獨自銷售。如今大家都把最好的東西綜合在一起。同時賣給某處店鋪授權它獨自銷售。簡直是集各家所長。那樣的胭脂店。不生意興隆都找不到理兒。
可是。這個想法雖然很好。但誰家能夠出得起資本和綜合了三十三家商行的集團公司合作呢。
“有。”孟星河堅定道。他的目光已經望向外面。見一艘竹筏慢慢向這裡靠攏。他突然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道:“和我們合作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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