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的險惡殺伐。
兩人的劍法如出一轍,皆是能而示之以不能的路數,隨後以快擊慢,以巧勝拙,真正的殺招都是快到極致、巧到巔峰的劍招,當兩人以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刁鑽角度同時出手時,才會發出刀劍交擊的對撞聲,場面不盡看不出刀光劍影,甚至還顯得有些沉悶。
此時即便是江聞,也只能以獨孤九劍見招拆招,尋找著救醒駱霜兒的機會。
江聞不斷調整著出劍的角度、力道、軌跡,但每一次他陡然變化劍勢,駱霜兒都能在同一時間,心有靈犀般地一同隨之轉變,不管是雲淡風輕還是雲譎波詭,都像師兄妹在對練一門早已瞭如指掌的劍法。
兩人的交手面上看似波瀾不驚,但四周被刀光劍影驟然粉碎的落葉,都在彰示水下湧動的險惡,江聞的臉色卻在不言之中越發篤定,他已經能從劍法中察覺出對方極度濃烈、不似作偽的殺意,每一劍都直奔周身要害而來。
當初徐崇真的八仙劍堪稱爐火純青,但他站在獨孤九劍面前仍舊破綻百出,故此才會被人挑斷手筋一劍封喉,這就是獨孤九劍“無招”的風格。
江聞現在可以確定,先前的殺人者就是駱霜兒,用的也是眼前不帶一絲煙火氣的劍法,才會讓一個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摺戟沉沙。
“駱姑娘,你從哪裡學來的獨孤九劍。”
駱霜兒目光恍惚片刻,沒有說話。
此時的江聞,逐漸把駱霜兒當作真正的強敵應對,幾番試探下來,江聞發覺她的神智似乎被什麼東西影響了,無法清晰完整地認知某些東西。
比如剛才江聞問到獨孤九劍,駱霜兒就表現的極為茫然,只懂得眼睛都不眨地看著自己,似乎只有江聞提到自己時,駱霜兒才會表現出極度敏感的反應,反覆強調自己在“想著”江聞。
江聞以獨孤九劍凝神接戰,漸漸心中一片空明,眼光所注只在對方長劍的一點劍尖,而在這種凝神固志、心境空明的狀態裡,江聞逐漸又有了一絲了悟。
大膽推測是江聞的一項良好品質,特別是當眼前疑問無法用常理解釋時,就必須採用一些非常的推測才行。
這一切推理的基礎在於,眼下駱霜兒運使的,經過多方確認,毫無疑問就是獨孤九劍!
但獨孤九劍變化萬千,如今放眼整個江湖,能將獨孤九劍修煉推衍到如此境界的,應該只有自己一人才對,特別是進入“無招”境界後,哪怕同門師兄弟在一起修習參悟,也不可能在用劍細節習慣上同步到如此相似的地步。
江聞對此,除了發出“竟能如此相似”的感慨,也再次確認駱霜兒使用的獨孤九劍,應該正是從自己身上偷師來的。
可推理到了這裡,便陷入了第一個困局:從何而來?
江聞回想自從上了雞足山以來,也只展露過幾式刀法和指掌功夫,從沒用過獨孤九劍對敵,駱霜兒總沒理由能從江聞腦海裡偷走獨孤九劍,卻對展現過的六脈神劍無動於衷吧?
而第二個困點,便是駱霜兒當下令人瞠目結舌的表現:如何做到?
她修煉的神照經縱使天生神異萬分、兼具無窮妙用,可終究不過是缺失了觀想存神心法的殘本,即便以另闢蹊徑的心如明鏡法門彌補,也不可能將獨孤九劍模仿得一模一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武學上的所謂鏡照之法,無非是先讓自己觀看記住,再把學習的事情交給大腦,在那一次次模仿中,大腦便會自己思考並學會大部分技巧。
但是鏡照難摹神髓,絕無不可能像小無相功那般青出於藍不露破綻,駱霜兒也絕不可能對獨孤九劍如此高深的武學俯拾皆是,一上手就毫無滯礙地和自己鬥至旗鼓相當。
事出反常必有妖,難不成明清江湖的神照經中,還有不為人知的奧秘?
江聞不禁聯想起深具福州城中的丁家公子,他作為駱霜兒不知名的師兄,現在在武學一道走到了更遠更深的程度,但就算以他的神照經修為,也做不到無聲無息地偷師獨孤九劍。
試想一下,當初在福州府衙的大牢裡,三大高手可是於近在咫尺互相觀摩,一時間刀槍齊鳴、鐵騎突出,丁家公子若能以一人之力複製天蠶神功、獨孤九劍,老早就跑出來吊打趙無極,為自己的老相好出氣了。
以江聞的觀察,丁家公子所修煉神照經的奧秘,還是在於雙瞳之中端坐於靈臺天宮、恍然如有實質的的神人。
神尊周身圍繞著萬丈金光,使丁家公子的雙目凜然無比,周身精氣與內力融為一體牢不可破,即便處於汙穢骯髒的大牢之中,也不減一分如獄神威。
而這尊解惡毒、摧邪道,神功妙德難以言述、幽微善惡洞若觀火的金闕帝君,便是他因身處亂世絕境之中肇起,後在牢中困居悟道多年,最終以無上意志情感凝練,觀想而出的“神明”……
想到這裡,江聞悚然一驚,手臂上不小心又添了道傷口,可他已經猜到了一絲真相,無論如何也停止不了推想!
駱霜兒的神照經缺失觀想法門一事,在自己點破之後就不是什麼秘密,有了這樣畫龍點睛的一筆後,急於回廣州救父的駱霜兒,自己完全可以高屋建瓴再尋突破——她大概以為的後果無非是缺乏名師指點,多走點彎路罷了。
但問題就在於,駱霜兒自行觀想的會是什麼呢?
丁家公子因生在不分善惡的明末亂世,終身際遇坎坷崎嶇,故而觀想的是高坐雲端冷眼看世人的金闕帝君,那麼以駱霜兒如今的急切心情,又會在心頭塑造什麼樣的“神明”呢?
看著眼前萬分熟悉的“獨孤九劍”,還有駱霜兒猶在耳畔的旖旎話語,江聞猛然回想起,自己並非從未在駱霜兒面前使用過獨孤九劍——
早在廣州城外,沸海上惡鬥五羊蛟鬼時,江聞就展現過獨孤九劍的精髓奧妙,並且反客為主地借用了地勢之利,施展出那招足以讓天地翻覆的地極劍招。
而那個時候,駱霜兒在做什麼?
好像她在儺舞鎮蛟失利之後,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而當江聞揭示出駱元通和應無謀的算計後,更是讓她險些道心破碎。
根據獨木橋效應,這時候落水的駱霜兒,會不會正好先後看見了江聞力挽狂瀾、獨撐天傾的場面,故此也把獨孤九劍的劍意刻進了意識中?
這樣的想法多少顯得江聞有些下頭,也襯得高深莫測的獨孤九劍太過掉價,竟然會被人看一眼就學會,可眼前的詭異場面已經不允許江聞思考什麼合理性,否則如今用獨孤九劍對付自己的駱霜兒,又能是怎麼回事呢?
至此平素裡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也被江聞一一回想了起來。
譬如駱霜兒在這段時間裡,經常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打轉,卻終日一言不發,如今看來這明顯不是想和自己搭話,而分明是在仔仔細細、徹頭徹尾地觀察自己。
這個倒不能怪江聞,因為只要是個腦子沒進水的正常人,都不會認為身邊的美少女在尾行窺探自己。
還有駱霜兒被怖惕鬼襲擊時,突然陷入昏迷不醒,江聞曾藉助桑尼巫婆的觀花園法門進入了她的神智,那時的駱霜兒被困在玉桂樹中雙目緊閉,但當她睜眼時,江聞卻在雙瞳中窺見了自己的身影。
現在想來,那並非是什麼瞳中倒影,分明是駱霜兒用了與丁家公子如出一轍的法門,正觀想著一尊神佛獨坐於靈臺,而這尊“神明”,恰好是江聞罷了!
離天下之大譜,滑天下之大稽,神照經的創始人應該也想不到,這門武功會被用於觀想一個“人”吧?
但只要如此解釋的話,駱霜兒的“想你”,便是真的殫精竭慮日思夜想;“眼裡都是你”也沒有半分虛構誇張,瞳孔都快是江聞的形狀了。只可惜平素常見的少女懷春行為,如今在駱霜兒身上變成了破壞力極強的“偶像崇拜”,正一步步演化成,更加可怕且不受控制的行徑。
由此分析,廣州沸海之上是一切的肇始,怖惕鬼纏身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直至駱霜兒走入雞足山陰這片密林,遭遇到了某些火上澆油的影響,才讓她眼中的“神明”徹底成形,人也徹底進入瞭如今的病嬌癲狂狀態!
說來荒謬,風調雨順敬龍王,收成不佳求龍王,災荒之年打龍王,死到臨頭燒龍王,江聞此刻只覺得頭皮發麻,如果自己不再做點什麼,是否駱霜兒就會因為“偶像”的崩塌、壓榨不出更多奇蹟而徹底崩壞,用把自己切片的方式,逼自己出“顯聖”?
這樣看來,駱霜兒此刻大概是真心實意地想把江聞參透悟透,乃至仔仔細細裡裡外外、抽筋扒皮敲骨吸髓,直至自己徹底化為她補全神照經的決定性一步。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如果駱霜兒順利殺了自己,恐怕真有幾分可能破繭成蝶,讓這世間增添一位獨孤九劍的絕頂高手!
打死江聞恐怕也想不到,在神照經這樣堂皇正大的武功裡,居然還蘊藏著這樣叛逆弒神的修行法門,越是敬若神明越要將其破碎,難怪《連城訣》中大俠梅念笙教出的徒弟,都反骨長在了臉上,心心念念著要打死師父爆金幣……
可眼下要怎麼解決駱霜兒的問題,把江聞的頭髮都愁白了,駱霜兒如果觀想的、真是使用獨孤九劍的江聞,那麼除非江聞能以絕對實力將其降伏——畢竟獨孤九劍之下從來不分高下,只決生死,這門被他用來生死廝殺的武學,如今竟然變成了個大麻煩!
【無論如何不能殺駱霜兒,一定要讓她清醒過來!】
江聞堅定信念,腦海中飛快地尋求著辦法。
幸好任我行已經用親身實踐告訴江聞,想要對付使用獨孤九劍的高手,最好的辦法還是用絕頂內力將其震暈過去,就像他在西部水底雅座,長嘯震暈梅莊四友和令狐沖那樣。
江聞的身形忽然一閃,沿著樹邊騰空而起,韓王青刀也難以察覺地換了一隻手,將駱霜兒的注意力從正面引來,讓她誤以為自己要用反手出刀。
相比武功招法的突飛猛進,江聞很清楚駱霜兒的內力是什麼程度。
下一刻,江聞便反其道而行之地收刀撤步,以完好手掌攜全部內力擊向駱霜兒,試圖在一瞬間橫壓過她身體裡的內力,將她暫且震暈過去。
兵行險招之後,江聞自然被一劍刺中肩膀,而他的手掌也終於成功印在了駱霜兒肩膀上。
但只見江聞的臉色由紅轉白,很快又由白轉青,短短數息臉色已經變化了好幾種。
那是一股冥頑不靈、蠢厚堅實到了極致的內力,即是獨屬於寒山內功才有的特性,江聞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麼多的驚喜。
他只覺得手掌接觸到的不是經脈內力,而是一塊渾然天成的巨石,不管世上風吹日曬、天打雷劈都無法撼動其分毫,自己也用上了無數法門想要吸攝、轉圜、推震、傾卸,竟然都毫無作用,隨後一股沛然的反震力道,就從駱霜兒的身體裡猛然爆發出來!
眼下的駱霜兒,竟然連內力都不明不白地,增晉到了一個堪稱恐怖的境界,江聞的內力宛如撞上山岩中蘊藏的青石,瞬間碰了個粉碎,胸中又是一股腥甜難以抑制,鮮血猛然大口吐了出來!
“施主,如今的雞足山陰會促漲寒山功,千萬不能力敵!”
精修佛學的安仁上人總是能不合時宜地出聲,表示自己尚在人世。
“……大師,你為什麼不早說啊!”
內傷再次發作的江聞再次不講武德,本著血不能白流的精神,趁機噴了駱霜兒一臉血,瞬間迷惑住對方的視線,隨後掙脫長劍強撐躍到樹下,將被樹根纏住的安仁上人提起,轉身就往來時的方向,頭也不回地逃竄而去。
好不容易甦醒的安仁上人,被江聞單手提拿於巖路顛簸,此時也只能氣息微弱地委屈回答道。
“施主,先前老僧出聲警示,已經是黔驢技窮了……”
“若不是今日,寒山內功在雞足山陰猛然大漲……恐怕老僧早已經去朝見我佛了……”
江聞朝著某個方向疾步如飛,口中不斷溢位鮮血,而駱霜兒白衣身影宛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穿梭於密林,銜尾追擊不斷。
此時的參天密林雖然沒有暴雨瘴霧,卻飄蕩著一股慘淡灰白的薄霧,宛如無數骨灰從天而降,正在林中漫天飛舞,怪笑著的枯悴鬼影也揮散不去地跟在後面,再次籠罩住了這處密林。
“施主,你這是要往哪裡逃啊……”
安仁上人眼中只覺得四周雜木樹枝紛飛亂舞,以低啞嗓音悄悄開口,抬頭卻看見江聞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