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的身體,鄂爾多的手腕就遭受到了一股極為猛烈的反震力道,彷彿自己正用掌拍在一顆銅球之上,震得方才被咬傷的手腕再次繃裂出血。
他驚奇地發現面前這個小孩子,似乎不是血肉之軀,更像是是一個填充滿了牛筋魚膠的怪物,而小石頭那宛如千萬股弓弦絞動釋放出力量的掌法,也只稍後一步就印在了他的胸腹之上,掌力瞬間傳入他的身體裡,差點他就當場一口鮮血噴吐出來!
鄂爾多赫然發現,這力氣不像是孩子,面前的根本是個怪物!
在連續吃了兩次暗虧之後,鄂爾多看著安然無恙、嗷嗷撲來的小石頭,終於放棄了硬碰硬制服對手的念頭,老老實實地用起通背拳那若磁力相吸、有空即穿的鑽手,開始了曲中求直、慢中求快的打法,一點一點消耗著小石頭的體力。
在這一點上,他的想法自然也是沒錯的。
小孩子的體力本該無法和大人相媲美,特別是小石頭運用的是剛猛第一的降龍十八掌,“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是招法當中實打實的告誡,轉而以巧勁拆招纏鬥不可謂不高明。
但這點常理在小石頭身上,就不一定有用了,這點從傅凝蝶那狡黠奸詐的小表情也能看出來——畢竟剛才是她故意喊出“師兄,要記得師父的話速戰速決”,把鄂爾多拉入了思維陷阱裡的。
因此幾番下來,和神完氣足的納蘭元述相比,鄂爾多先是被洪文定的虎鶴雙形抓傷眉骨,隨後又被小石頭咬傷手腕,功力本就難免有些減退,此時久戰之下實力難以保持巔峰,更別提和天正橫練筋骨的小石頭做對比。
鄂爾多打得心下火起,面前這孩子明面有鐵掌硬頂,暗處有打穴擒拿,周身還顯然有硬氣功夫護體,打也打不疼、抓又抓不住,真打贏了也不過是欺負小孩子,不知道誰家會故意教出如此噁心人的徒弟,這當師父的必定是個陰險毒辣、奸詐狡猾之輩!
“哼,鬧夠了沒有!”
鄂爾多一聲暴喝,輕蔑的神色終於變得陰沉,斜睨的眼神也如刀鋒一般銳利。
他忽然將石青色袍服一抖,雙手伸展骨骼響動,左掌如蚯蚓延頸化短為長,右掌如尺蠖蜷縮化長為短,須臾間雙臂再猛地緊湊收攏,如同要將永珍收於一處,停滯片刻後,憑空打出了一連串如鞭炮聲連綿不絕的勁響。
此時這門武功鄂爾多尚未大成,師門雖然多有教授卻嚴令禁止展示原貌,似乎來源很忌諱別人知道。但此時的他怒火中燒顧不得許多,轉手就把小石頭打出老遠,他也有絕對的信心,能靠這套出虛入冥的武功,把眼前的人活活打死!
小石頭被打飛了出去,這次不像之前那樣輕鬆化解,只因此時一道又一道的勁力正在他的身上爆發,痙攣模樣就像是不受控制抽搐一般詭異,四肢軀幹輕輕一動就不斷有炸響之聲傳出,形貌恐怖之處難以言喻,還差一點就要撞在遠處的石牆之上。
“是誰在欺負我的徒弟?”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一聲清吟破空而來,有人跨越過雷府的漫天火光從天而降,恍若神仙中人。
”師父!你終於回來了!”
傅凝蝶瞬間喜上眉梢,對著人影大喊出聲,“就是他們欺負我們!”
就在這時,這道飄颻身影忽然出現在了小石頭的身後,一隻手掌輕輕抵在他身上,轉瞬就如鯨吸虎飲般,將令人恂慄的勁道盡數吸納入體內,轉手朝遠處凌空打出一道掌風。
這道掌風迎面而來,鄂爾多架起雙臂想要抵擋,可掌風竟然神乎其神地繞過了鄂爾多,只劈碎了鄂爾多身後的磚石,在其上留下一道深刻可見的掌痕。
安然落地的道人毫無異樣,拍著茫然無措的小石頭腦袋說道。
“你今天怎麼回事?就你這樣哪裡像打降龍十八掌的,明明就像是被降龍十八掌打的!”
言罷對著愕然的溫玉欽拱手施禮,先把小石頭帶到了他的身邊,才轉身對著鄂爾多說道。
“……就是你傷了貧道的徒弟嗎?”
江聞緩緩邁出兩步,緊盯著如臨大敵的鄂爾多說道,“還有你剛才的功夫前所未見,又不知是由哪位武學宗師之手所創?”
鄂爾多還沒來得及答話,江聞已經如鬼魅般地瞬步而去,來到了洪文定和納蘭元述對決的範圍內。他在看見洪文定以布條矇眼、面部傷痕蜿蜒可見時,突然冷哼了一聲,如雷滾滾傳遍幾人的耳中。
此時分洪文定憑藉聽風劍力敵納蘭元述的束溼成棍,即便處於下風也屢屢憑藉狠勁扳回勢頭,此時正順著棍尖發出之弧線方向力盡點的生門倒去,反手就要遞出一劍刺向納蘭元述的腋下,卻被江聞快逾閃電地伸手扶起,以一股綿柔醇和的內力推了出去。
納蘭元述的布棍仍然兜頭打來,江聞的右手猛然生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將洪文定手中的寶劍抓取起,隨後朝著納蘭元述所在激射而出,瞬間將柔韌無比的布棍切成兩段,潰散回了原本被火燒焦打扮的破爛帷布。
“兩位的功夫不錯,不知有沒有興趣隨我回一趟武夷山,我作為師父也好替徒弟們討教討教高招。”
江聞滿含威脅地說著,兩位大內侍衛如臨大敵,此時只能沉默不語,都知道對面這人來者不善,除非二人能協力輕取,否則今天不死也要蛻一層皮不可。
溫玉欽連忙提醒道:“這位大俠,此時四周都是平南王府的人馬,小心他們不講武德。”
江聞聽罷哈哈大笑:“放心,我今天就算不動武不殺人,也能將各位安然無恙地全部帶走。”
就在此時,街巷之外忽有無數的甲冑碰撞之聲接連響起,肅殺之氣混合著血腥味從巷外飄來,兩列頂盔摜甲的武士拱衛著身穿藍色鎧甲的老者,忽然來到了雷府之外。
“且慢,這二位乃是朝廷欽差、皇家侍衛,本次乃是為了擒拿謀逆反賊而來,恐怕是不太方便去武夷山一行。”
尚可喜忽然來到這裡,對著突如其來的江聞說道,“倒是閣下的功夫不俗,行事又如此飛揚跋扈,難不成也是反賊的同夥不成?”
身處軍陣之中的尚可喜盡顯殺伐本色,出口也都是誅心之語,誰不知道如今的廣州城已經姓尚,誰是“刺客”如今只在於他的一念之間。
此時一邊是皇權軍威,一側只是江湖草莽,極度覆壓之下已經讓人無法呼吸,就連溫玉欽也警惕萬分。
但江聞已經猜出了老者的身份,一眼看清地上鋒利寶劍的全貌,瞬間知道了對方如此有恃無恐的原因,但他的表情依舊保持微笑,只是將湛盧寶劍默不作聲收了下來。
“原來是平南王爺當面,草民惶恐至極。”
江聞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但這城中有刺客一事,我可從來都不知情,方才打攪只因今夜外出片刻,回來卻發現居所被焚、徒弟遭圍,又見這二位兇形惡相地想要趕盡殺絕,卻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說罷,江聞如圖窮匕見般地從袖子裡,掏出了身上一直攜帶著的腰牌,展顏對著尚可喜說道。
“我們武夷派奉靖南王之命出使廣東世人皆知,不知平南王爺所指的謀逆反賊是我們這幾個不成器的小徒弟,還是說命我們前來的靖南王府有謀反之意?”
江聞豈是易與之輩,當即就是一頂大帽子反扣了上去。
世人皆知漢人三藩同氣連枝,就連清廷也從未真正信任尚可喜的效忠行為,故而尚可喜可以欺負武林人士,乃至可以暗算朝廷命官,偏偏不敢觸怒同為藩鎮的靖南王府,否則鬧個雙方魚死網破,最後唯獨清廷坐享其成。
尚可喜的面色凝重,見江聞拿出保命符頗有些不悅地轉過身去,改由謀士金光代為開口。
“江掌門,金某曾聽聞你‘君子劍’的名號,卻不知道閣下謙謙君子,也有一日會以身為鷹犬為耀。”
他忽然提到江聞的綽號,顯然是早先做過了功課,也必然使人聯想到這個綽號的由來,故而順勢話鋒一轉地說道,“如今駱家包庇刺客證據確鑿,你又與駱元通行從甚密,此事廣有人知,不知你作何解釋?靖南王府又當作何解釋?!”
話音錚錚,平南王府的親衛也拔刀出鞘,在一旁虎視眈眈。
如今的情況是駱家謀逆未必屬實,但包庇刺客確是有目共睹,金光提及這件事就是想讓江聞絀於應對露出破綻,若能再讓平南王府師出有名,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但江聞嘴上的功夫未必就比手上的差,只見他對著金光冷冷一笑。
“喲,這不是平南王帳下赫赫有名的第二謀士,忠心效力三十個春秋的王府元勳金公嗎?鼎鼎大名如雷貫耳呀!”
江聞開口就戳著對方的肺氣管子發言,表示我要是鷹犬那你就是老狗,看你幹了三十年就是個老二,還被剛來幾年的李行合比下去。這樣的“鼎鼎大名”一出口,當即把向來擅長養氣的金公絢氣了個夠嗆。
“我先前去駱府拜訪,自然是有靖南王的授命,而說到此事卻事關機密,如今天底下只有兩位王爺和駱老英雄知曉,金公與其故意刁難我,不如自己找平南王爺問問便知。”
江聞說得雲裡霧裡,眼神卻刻意看向了裝作神遊物外的尚可喜,果然從他遍佈黑斑的臉上,察覺出了一絲不起眼的驚訝之色。
謀士金光試探地看向了自家主公,卻真的從尚可喜身上,讀出了顯而易見的預設含義——這一點上兩人相處三十年,絕對不會有看錯的可能,可對方口中究竟是什麼事情,才會讓尚可喜對刺客一事都閉口不提,轉而默認了對方和駱元通交詢的合理性呢?
尚可喜年邁的身軀微動,面目遮掩在盔甲之中無法察覺,只剩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想不到駱老哥竟抱上了靖南王府的大腿,這倒是讓本王始料未及。”
念及自己送給耿繼茂的那對“神象”、“仙鶴”,尚可喜不由得心頭微顫,說話語氣也逐漸和緩,“然而本王向來忠心為國,哪有什麼門戶私念。駱老哥想去為平南王府也好,想找靖南王府也罷,終究還是為了我大清的鐵桶江山,任他去又何妨!”
尚可喜看著江聞繼續說道,“江掌門既然與駱府有聯絡,不知駱老哥還有什麼話要說給本王聽?我倒不信這十年的交情,就比不過一場榮華富貴。”
江聞貌似恭敬地拱手施禮,對著尚可喜不亢不卑地說道。
“王爺為了這天南一地殫精竭慮,駱老英雄自然也要投桃報李。他聽說城中刺客橫行,一向擔憂王府無力保全尚家老幼安危,稍有疏忽便是血流成河的慘禍。誰知那幫喪心病狂的武林中人綁架了世子,以此逼迫駱老英雄允許他們藏身,此乃忍辱負重之舉,望王爺明察!”
江聞對著尚可喜,當場就開始了顛倒黑白的一頓解釋,語氣之誠懇確鑿催人淚下,眾人彷彿真看見一位孤傲的白髮英雄忍辱負重、折身為國。
“幸好刺客疏忽大意,世子才被老英雄趁機救下世子,此時正於府上盤桓。老英雄說如今王爺征戰在外難以兩全,正是報達還恩的時候,今日除非自己殞首喪身,便絕不允許有人傷了世子一根汗毛!”
江聞說完之後大義凜然地站在尚可喜面前,滿臉都是義憤填膺的神情,表示自己作為靖南王府門客,遇上這種不公義的事情自然要挺身而解釋一二,三兩句話就把駱元通從反賊洗成了忠臣。
但尚可喜的表情更加複雜,他既不能明說駱元通的心思,又怕被當眾抖出所做的事情,至於攥著指甲越發用力,不知不覺已經在手掌心劃下了一道口子。
什麼迫不得已、忍辱負重,這分明是拿尚之信在要挾自己!
現在平南王府就是顧慮到尚之信的安危才沒有強攻駱家,此時對方把這件事明確無比地說了出來,還刻意提及平南王府自顧不暇、自己只好代為照料,分明就是到了待價而沽的時候,這才派人來和自己提條件的!
最讓尚可喜作為光火的地方在於,駱元通深受自己信任這麼多年,好說歹說始終不肯交出手裡的東西,此番先是勾結外敵對付自己,此時又是一副想要名利雙收順帶立個牌坊的模樣,當真是欺人太甚!
“……江掌門一說,果然讓本王醍醐灌頂,也明白了駱老哥的一番良苦用心!”
金光偷偷看著尚可喜,已經能感覺到天藍盔甲下那隱忍不發的怒意,卻聽見了讓他始料未及的軟話,“我這就派人去把孽子接回來,以免叨擾駱老哥。卻不知駱老哥今後有何打算,本王也好重重答謝!”
“重重”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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