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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上君子堂(1/3)

作者:入潼關
青碧繪飾的的門屋間雨聲潺潺,綠油獸面的錫環上也沾染著涼霧,蕭瑟之意憬然赴目,也照見正對影壁的駱元通勃然大怒。
江聞躲在高臺附近,故能一清二楚地看見鬚髮皆張的駱元通身上有骨動聲響,舉手沉重渾厚,猶如冰河開塞、渙然將釋,似乎即將含怒動手。
首當其衝的陳家洛似乎心緒不寧,並未作出反應,因此身側一俗一道兩人借步上前,將陳家洛擋在了身後。
只見無塵道長雙目微眯,呼吸間渾渾穆穆,彷彿早已物我皆忘、目無全牛,只任由無孔不入的劍意波浪般擬差起伏著。而趙半山的雙手未動,如同恭對賓客一般微微前揖,儼然已經身心交融,形體敦厚得就象一根未經雕飾的木材,竟然捕捉不到流動的氣機。
兩名高手不請自來,駱元通目中的神光卻更盛,絲毫沒有怯戰之意。
隨著兩人用上了大巧若拙的高明功夫,江聞覷得駱元通胸臆也一開一闔,數息之間形體內外匯成一氣,自有一股渾厚的濁流周流不息,攏在袖中的雙手隱約起伏。
像這樣的高手若真動起手來,駱府恐怕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但片刻之後,三人卻突然都偃旗息鼓,彷彿剛才只是一場錯覺。
方才的變故瞬息消逝,以至於場上似乎沒有幾個人發現,因為駱元通剛才的問話太過迷惑,不僅讓範興漢一頭霧水,也讓舉座江湖中人疑惑不解,只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範、文兩人的身上。
話說這紅花會明明是來提親的,駱元通怎麼突兀地東拉西扯,還問起範文兩人間的親戚關係了?難不成……是懷疑這兩人有所勾結?!
這樣的猜測不算離奇,真要懷疑內外勾結也說得過去。
紅花會此行能瞅準時機不請自來,肯定是少不了有人通風報信,只是這場金盆洗手大會本來就不曾隱瞞訊息,稍微用點心思的人都有機會聞風而來,唯獨紅花會特別蹊蹺,用意也特別撲朔迷離。
此時一身白袍的陳家洛目光炯然地屹立不動,被多方猜測的文泰來身材魁梧、舉止豪邁,也對全場的視線渾然無睹。隨著眾人的視線連結到範、文兩人,場中倒吸冷氣的聲音逐漸此起彼伏,尤為失態的更是驚撥出聲。
眾人紛紛在心中感嘆,世上居然能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只見分隔在品字形座位兩頭的範興漢與文泰來,兩人雖然年歲殊異,服飾裝扮也不同,偏偏面方口闊的模樣多有相似之處,渾身豪莽之氣更是如出一轍,此時一人皺眉一人瞪眼,遠遠瞧著竟像一對兄弟一般。
範興漢被眾人提醒著登臺遠望,也不禁緊皺眉頭嘖嘖稱奇,老老實實地說道。
“我家中人丁本就不旺,父母更在我五六歲就亡故了,如何會有這麼年輕的兄弟?”
江聞方才忍不住暗算了陳家洛一手後,就發現陳家洛似乎在尋找自己的蹤跡,連忙改換位置躲在臺下另一側屏息以待——
事先宣告這絕不是他小心眼地妒忌紅花會搶了自己風頭,絕對是對方不自量力地找事導致的,身為江湖脊樑人人應該出手相助。
但就在此時,他卻發現周隆不知何時也跑到了自己的身邊,正幸災樂禍湊上來說道:“紅花會真的是目中無人,居然敢惹到駱家頭上來。這些年在嶺南一地,就連尚家都要尊重駱老英雄三分,他們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咦,周掌門,你怎麼會放著大好位子不坐跑來這邊閒逛?”
江聞出聲詢問,周隆卻理所當然地拍著胸脯,“江掌門你這是什麼話?俺瞧見你挪形往裡走,猜想你必然是要做大事,特地趕來助拳的呀!”
“……我謝謝你啊。”
江聞瞪大了眼看著,沒想到這傢伙注意力還挺敏銳,“對了,你剛才說連尚家都讓著駱老英雄?”
“這事做不得假。江湖傳言每逢朔望,尚可喜都會派人到駱家饋禮,年關大節更是親自邀請,從不錯缺的。”
見江聞將信將疑,周隆團團圓臉上滿是篤定。“我這些天憑著功勞借住在府上,也是實實在在看到平南王府打扮的人帶著禮物上門的,就和傳聞一模一樣!”
這件事倒是十分稀奇。
駱元通再怎麼德高望重,畢竟也只算得天南一地的綠林耆老、武壇魁首,但放在坐擁萬騎兵、殺人如麻的尚可喜面前,頂天也就是個高等王府供奉,譬如現在的林震南就是個例子,如何也不該有這樣的禮遇才是。
“周掌門,這件事可有什麼說法?”在八卦面前,江聞向來是謙虛好學、不恥下問的。
周隆似乎驚訝於江聞竟然不清楚這件事,但先前立下的交情和威望讓他很是配合,片刻之後就說出了幾個很微妙的字眼。
“江掌門,你可知道‘殺人十八鋪,填屍六脈渠’的故聞?”
江聞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隨後輕微地點了點頭。
周隆這才鬆了一口氣,接著低聲說道:“江湖曾經有傳聞,當初平南親王下令殺人十八鋪而封刀並非大發慈悲。他真正要封的,就是駱家這把金刀……”
人在屋簷下,話不可說多,周隆此時已然閉口不言,江聞卻從短短幾句話中聽聞出來城破之日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彷彿那日鐵騎萬眾鼓譟、清軍揮刀入城的場面再次浮現眼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聽完範興漢的解釋,駱元通從愕然當中緩過神來,隨即料想這或許只是大千世界一處巧合,便不再言語,但今日紅花會如此惡意攪擾,實在是讓他憤悒難平。
只見鬚髮皆白的魁梧老人緩緩上前,高高揚起了雙手。
江聞終於見到曾經握刀殺出前程的雙手,如今淡然藏入了織錦手套中,彷彿隱滅了胸中的火氣,此時的他在勞碌半生後,只想當一個富家翁。
駱元通當著眾人的面脫下了一隻織錦手套,獨將右手浸入了冰涼的清水當中,左手卻緊緊收在背後。可能因為手掌太過寬大,洗濯的力度也稍稍顯大,盆中清水濺溼了高臺附近。
駱元通的視線凜凜猶電緊盯著臺下的陳家洛,這位總舵主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紅花會此行一派無稽之談。老夫今日金盆洗手之意已決,誰來勸說都沒有用。”
駱元通只當陳家洛今天一番出格言行是為了激他上當,破了金盆洗手不再動武的規矩,因而此時再也不顧對方的阻撓,執意把流程進行了下去。
隨著他緘口不言的動作,場面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金盆洗手嘩嘩的水聲就如同場面上的氛圍一般,使人心底裡略微發慌。
無塵道長與趙半山對視一眼,又回退兩步,把位列第三的文泰來故意讓了出來。而就趁此時機,被推到人前的文泰來竟然也沉聲說道。
“駱前輩莫怪,文某乃是此番誠心而來,還望前輩答覆!”
駱元通手一抖,竟然把金盆都打翻了。
此刻一石激起千層浪,但和剛才徐天宏出場不同,武林群雄此時面對著面容剛毅的文泰來,卻是絲毫笑意都不敢流露出來,反而是臉上的震驚抑制不住,就像看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陳家洛此行,居然真是為文泰來求親的,世上還有這麼離譜的事?
這樣的提親勝似翻臉,也不知道陳家洛在想什麼?!
偏偏在此時此刻,滿場觀眾無一人敢調笑戲謔。
這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金刀駱元通身為綠林魁首卻最寵這個女兒,萬貫的家財、潑天的富貴都一門心思用在她頭上,如何能忍的了女兒嫁給一個形貌神似乞丐頭子、年紀大了快要兩輪的漢子呢?
可這江湖上更是人人都知曉,綽號“奔雷手”的文泰來武功極為高強,擅使剛猛無儔的拳法,乃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一條好漢。而作為一流好手,在場許多人都見識過他的功夫,也都對他那勢若奔雷、迅若閃電,每出拳掌隨之猛喝的模樣記憶猶新。
更難更可貴的是,他文泰來在紅花會中許久,在五湖四海交遊甚廣,受過他恩惠的更是如過江之鯽,德行聲望都僅次於先前的紅花會總舵主於萬亭,此人一言既出多少好漢都會賣他面子,得罪了他更不知會被多少人出手教訓。
如果說駱元通是綠林一座越不過的高山,那麼文泰來就是綠林中不見底的大湖,誰也不知滄海桑田之後,會是誰領風騷。
可以這麼說,如果今天文泰來是出面爭奪某個幫派的頭目,那麼在場有九成的幫主都會面臨被取而代之的風險,就連帶領授藝徒弟前來的二流門派,也該擔心自己的愛徒被颳走幾成,這就是所謂的人格魅力。
可問題是,今天他文泰來文四當家若是打算向駱元通提親,那麼先前所說的這些優點基本都可以作廢不算。
論到此時真正需要考教的才貌兩項,他估計就不佔什麼優勢了——光看駱元通現在吃了蒼蠅般的表情,就知道他並不怎麼願意當文泰來的老泰山。
“你……你說什麼?!”
駱元通面色凝重,緊盯著奔雷手文泰來,而文泰來恭恭敬敬地插手而立,既不言語也一步都沒有後退。
“駱老哥,你手也洗了,話也說了,可別充耳不聞呀。我們文四當家可是當世有數的好漢,他一等一的人品武功,你在江湖上訊息總該知道的,怎麼也不算埋沒了駱家。”
千手如來趙半山笑眯眯地說著,主動接棒當起了這個月老。
他說的確實也是實話,像文泰來這樣的後起之秀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加入了駱家,未必不能保得今後幾十年的名聲地位,這也是紅花會大張旗鼓前來求親的底氣。
“你何不問問閨女的意思。我們江湖中人講究一言相交傾蓋如故,駱老哥你該不會也當起了假道學,折騰什麼三書六禮、三媒六聘吧?”
江聞躲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如今駱元通手也洗了、人也來了,他此時可是棘手得很,總不能出爾反爾再動手一回吧?
最讓江聞看不懂的地方在於,今天紅花會群雄的態度怎麼如此反覆奇怪,先前是一副不讓金盆洗手的態度,現在居然又變成了駱霜兒非嫁不可的氣勢。
不過既然作為能讓尚可喜敬服三分的人物,江聞很是期待駱元通會怎麼應付這個場面,駱家又會展露出怎樣的底蘊?
袁紫衣悄悄湊到江聞身邊,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紅花會也欺人太甚了……”
只見她一副看熱鬧看得熱血上頭的樣子,顯然是聯想到了嚴詠春當年被逼婚離鄉的事情,結合自家孃親的不幸經歷,瞬間把文泰來和地痞惡霸等同了起來。
想來如果對面不是她師父的朋友,如今袁紫衣應該都奮袖出臂打抱不平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江聞仍舊擔心引火燒身,連忙勸道:“先別急,我看對方的意思有點曖昧,萬一是咱們的理會有誤呢?”
袁紫衣怒目而視,顯然是把江聞一道兒記恨上了。
“什麼誤會?霜兒妹妹還能看上這魯漢不成?你們這些臭男人,是不是都羨慕著老牛吃嫩草的美事?”
江聞連忙撇清關係:“袁姑娘你說的什麼話,江某乃是出家修行之人,怎麼會有如此粗鄙的念頭?”
見袁紫衣還在狐疑,江聞才壓低聲音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天下女子千千萬,紅花會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不偏不倚地盯上了駱家?”
是啊,為什麼盯上駱家?
袁紫衣剛才確實想過這個問題,她腦海裡連篇浮現的都是駱家獨木難支、家道中落,被這群仗勢欺人的豪雄所覬覦,可事情真的有這麼簡單嗎?
對面的是紅花會,對面更是陳家洛,這兩者一旦結合起來,產生何等愚蠢的化學反應都不奇怪。如果說陳近南是撲街總舵主,那麼陳家洛更應該稱之為沙雕總舵主。
如今恐怕也只有江聞知道紅花會跟駱家兩世不解的緣分,憑藉權謀大戲的思路,他有了一些更加大膽的猜測——紅花會此行必須與駱家聯姻。
這問題的關鍵,就出在陳家洛這個新任總舵主的身份上。
陳家洛的總舵主之位來自於前任總舵主於萬亭的欽定,但紅花會畢竟只是黑社會,不是什麼君權神授的組織,此時於外於內,陳家洛的位置都還有著許多的隱患。
外部的質疑之聲屢屢不絕,雖然煩人也還只算癬疥之疾,但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內部最為脆弱,如果陳家洛沒辦法降服幫中的兄弟,這才是最大的危機。
君不見以喬峰的英明神武,想擔任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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