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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去向來路一同被截斷,自身化為了滄海之中的渺茫一粟,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便只有落入無形的巨掌之中一途。
形勢越發危急,天蠶絲線切割著江聞的衣袍,似乎再進一寸就要觸及皮肉肌理,可他的動作卻猛然靈動了起來。
那是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步伐。
江聞忽然在原地轉起了圈,拖著細碎繁複的步子忽前忽後、難以揣測地遊走,似乎繞著原地一個圈子,又似乎僅僅是絕望中的困獸之鬥。
四名六丁神女毫不為意,繼續收縮著天蠶絲網,頂著極大的阻礙催動內力,灌入天蠶絲網之中,隨著絲網舞動縮緊,欲將敵人一舉絞殺。
可江聞的動作還在繼續著,他還在按某種特定順序,踏著某種方位行進。
從第一步到最後一步,正好行走了一個精妙異常的大圈,正好能在纖毫之間躲過殺招,撞入難以察覺的生門之中。
此時他走出的圈子也越來越大,揮劍斬斷著一處又一處的天蠶絲線,閃轉騰挪一氣呵成、毫無掛礙。
“奇門遁甲雖然精妙,卻也要以易經八卦為基礎,你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何攔得住我?”
江聞微微笑道,步法再一次催動,舉手投足快到了巔峰,以至於六丁神女都捕捉不到,只感覺水榭中央平地升起一陣旋風,劍影掌風紛飛不斷。
六丁神女大驚失色,對視一眼已經察覺不對,身上鼓催的內勁已如泥牛入海卻無法停止,竟然當即咬破舌尖,以最後的內力脫手而出,一舉震斷勾連繁複的天蠶絲線。
春雨如絲可浸潤大地,而天蠶絲化雨,此刻從四面八方吹落,盈空都是美不勝收的毫光,卻釀成難以形容的災禍。
驚心奪目之間,無數微不可查的絲線化為致命的暗器,細如牛毛,攢射向江聞的周身要害。
凶門乍現,黃泉路開,天蠶絲陣最兇險的殺招已經發動!
江聞雙眼中寒光閃現,對於鋪天蓋地而來的天蠶絲雨恍若未覺,手中的青銅古劍發出一記龍吟之聲,轉手而出的竟是進手招數,赫然只攻不守!
無數精微要妙的劍招隨手揮出,步步有進無退,招招都是進攻,姿態也越發隨心所欲。
江聞似乎將世間劍法的萬千變化盡數忘記,大敵當前之際,全然不受原來劍法的拘束、只衝著一個方向鏗然殺去,斬碎了滿天的天蠶絲雨。
六丁神女此時因內氣紊亂,口吐鮮血,只見一人猛然掙脫倒地,徒手拍在了水榭亭柱的一處突起,按動了隱藏好的機關,隨後在轟轟隆隆的聲響中大喊道。
“聖母失蹤已然難尋,快帶聖女先走,我們會拖住兇徒!”
水榭之下訇然顯露出一處井窖,有兩道曲線相似的白衣身影踉蹌奔逐而出,一人身體虛弱無力,一人腿上似乎有一處嶄新入骨的傷口,血染白紗,卻不管不顧地懷抱著東西想要逃離。
江聞再次斬碎席捲而來的紗幔,面色怪異地縱身飛起,青銅古劍脫手而出,牢牢釘在對方的前路,出言阻止。
“你們管我徒弟叫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其中一個白衣女子緊忙把懷抱轉到身後,厲聲質問道:“本教聖女豈容你窺探,你這賊人又在打什麼主意!”
江聞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也沒興趣欺負這些躺在地上吐血的弱女子,已經十分確定對面熟睡的小孩就是自己的小徒弟。
“你們白蓮教可真有意思,跑到別人家裡搶了個小孩就說是你們聖女,這拐賣小孩的手段可不算高明啊。”
江聞看著白衣女子腿上的傷口,“別想抵賴啊,你腿上的傷還是我大徒弟咬出來的。不然你說看看哪來的小孩子牙印?”
“這名女童身負本教的聖火功,已經修煉到六陽匯頂的境界,必定是分舵聖女被你們抓住!你休要胡言亂語!”
江聞皺了皺眉頭,忽然想起了自己前次潛入庵堂之內,聽見紅蓮聖母說起過烈陽焚身的白蓮教聖母,忽然明白了什麼。
難不成對方潛入了福威鏢局,碰上練功的傅凝蝶,出現了一些誤會?
“呃,你們說的六陽匯頂,是不是指某種至陽至剛的內功?”
他走到幾人中間,運起身體經脈中流轉不息,奔騰如洪的內力。
“是不是這樣?”
江聞雙拳緊握輕喝一聲,澎湃的內力便從周身大穴裡湧起,化為了熊熊熱浪撲面而來。
以江聞的身體為中心,六名六丁神女都警戒謹守著,忽然發覺一股熱流爆發出來,似滾滾浪濤起伏不絕,瞬間消融了隆冬夤夜的疏寒,像這般整整爆發了九次,就連水榭之外都湧動著茫茫水汽之後,才堪堪停止下來,
“我作為師父也會這門武功,也是你們白蓮教裡九陽歸一的聖女咯?”
六丁神女各不相同表情凝固在了臉上,腿上有傷的白衣女子更是神情恍惚,一不小心地把懷裡小孩掉到地上,幸好被江聞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快說,你們白蓮教碰到了什麼事?”
江聞拿出了商量的態度,察覺到一絲陰謀算計的氣味。今夜是白蓮教的六丁神女綁走了凝蝶沒錯,可她們為什麼會跑到福威鏢局,似乎仍是一件不明所以的事情。
江湖上你可以相信任何人,但絕不能相信巧合,因此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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