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十一點鐘,寧志恆將一隻精緻的皮箱放在書桌上面,輕輕的開啟,然後將一疊疊美元放了進去。
直到把皮箱塞滿了,寧志恆這才取過一張白紙,準備開始輸寫,可是發現鋼筆沒有墨水,他從一旁取過一瓶墨水,擰開鋼筆準備吸些墨水,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時手滑,墨水瓶裡滴灑出來一團墨水,正好倒在皮箱裡的的鈔票上面,寧志恆眉頭一皺趕緊取過手巾,將墨水擦乾,可是這疊鈔票上的墨跡卻是無法抹乾淨。
寧志恆不以為意,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這才在白紙上書寫了一行字,然後放在鈔票上面,確認無誤之後,將皮箱合上。
他換上一身黑色便裝,然後坐在座椅上靜靜地看著腕上的手錶,過了半個小時之後,知道自己的保鏢們到了換班的時間,這才站起身來,提起皮箱。
他耳力驚人,來到窗戶旁看著樓下交談的聲音傳來,知道他們正在換班,藉著他們都聚在前廳的時候,自己這才打開後窗,身形一縱,身子就躥出窗外,然後單臂回鉤掛在窗臺之上,待身子平穩之後,單手一鬆身子下墜,到了第三樓的窗臺上,單手掛住窗臺,接著再次下墜,幾乎就在轉瞬之間落在二樓,輕身再縱,攀在不遠處一根樹枝,借力蕩了過去,翻出了院牆外面,一切動作乾脆利落,猶如一隻靈活的猿猴,動作輕巧之極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來到院牆外,他緊趕幾步來到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地,這才快步離去,他的時間很緊,雖然他早就交代清楚,沒有他的允許,保鏢等人絕不能夠進入他的書房,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離開的時間絕對不能夠太長。
好在當初選擇青石茶莊地點的時候,他就考慮了這個問題,所以才選擇了新樂公園附近,這個地點離他的住所不遠,他的腳步加快,在黑暗中快速的穿行,不多時就來到了青石茶莊後門,還是按照以前一樣,他來到後門,用手有節奏的輕輕敲打門扉。
很快,就聽到裡面的有人走動的聲音,寧志恆趕緊將皮箱放在門口,轉身躲入黑暗之中,靜靜的觀察,是否是農夫親自來取皮箱,他要確認交接無誤。
夏德言在來上海的路上,因為各種原因耽誤了一段時間,畢竟是兵荒馬亂的年景,路上沒有那麼順利,等他一來到上海,就趕緊張羅開設茶莊的事宜,準備儘早的和影子取得聯絡。
現在終於把茶莊開起來了,他每天晚上都要等過了零點才敢休息,今天也是一樣,他正在床上閉目養神,突然聽到熟悉的敲門之聲,頓時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就是這個聲音,就是這個節奏!
影子終於來和自己聯絡了,夏德言興奮的從床上跳了下來,幾步來到後門,將房門開啟,還是和以前一樣,腳下放了一口精緻的皮箱,四周安靜無人,月光朦朧之下,他什麼都沒有看到。
夏德言輕嘆一口氣,影子還是那麼謹慎,這一次來到上海,直接接受上海市委負責人林翰文的指揮,林翰文就著重要求和影子取得雙向聯絡,這樣很多工作可以相互溝通,將影子的作用發揮到最大,可是現在看來影子還是沒有接觸自己的打算。
算了,反正這幾年來都是這樣,夏德言也習慣了,他拿起了皮箱,回到自己的房中將門關好。
寧志恆看著果然是夏德言出現,終於放下心來,他的時間不多,不能在這裡多耽擱,於是轉身快步離去。
趕回到自己家中,藉著原路返回,他的身手越發的靈巧,輕車熟路地回到自己的書房裡,並沒有驚動樓下的保鏢們。
夏德言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開啟燈光,將手中的皮箱放在桌案上,憑藉手中的感覺他就知道,和往常一樣,這又是一箱子美元。
他輕輕地開啟皮箱,一切跟他猜想的一樣,滿滿的一箱子鈔票上面擺放著一張白紙。
夏德言連紙張取過來,只見上面寫了一行話:“農夫同志,一切如舊,我在上海安好,有情況會隨時聯絡你,這筆錢作為活動經費,把它用在需要的地方。”
字型鐵鉤銀畫,剛勁有力,最後落款還是那個大大的,飄逸飛揚的“影”字。
夏德言長舒了一口氣,影子現在也是潛伏在敵後特工,鬥爭環境如此惡劣的情況下,可還是籌措了這筆資金,交給地下黨的使用,可見其一片丹心,矢志不二!
第二天中午,上海法租界裡劉家弄堂裡的一間隱蔽的單間裡,市委負責人林翰文和夏德言見了面。
夏德言將皮箱和那張白紙都交給了林翰文,開口說道:“這是我來到上海後,影子第一次和我聯絡,從目前來看,他最起碼還能籌措到這麼多的資金,情況應該還算不錯!”
林翰文看著白紙上的字跡,點了點頭說道:“你之前介紹的情況的確不錯,這個影子一定是一個有極高文學素養的人,他的書法極見功力,尤其是最後這個影字,矯若遊龍,翩若驚鴻,飄逸之極,沒有多年的筆力寫不出來這樣的水平。”
說完就接著問道:“影子之前也經常送出這麼多經費的嗎?我看這裡最少也有十萬美元左右。”
夏德言點頭說道:“這個情況很平常,他這些年輸送給黨的經費,不下三十萬美元,這可是一筆常人無法想象的鉅款,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籌措到的!”
林翰文不禁為之咋舌,他輕聲嘆道:“我們紅黨黨人,只有大家沒有小家,哪個不是為了國家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之前他接到總部發來的電文,說是一名極為重要的情報員要來上海工作,還派來了專門負責的上線聯絡員,組織關係暫時交到上海地下黨,當時他就有些奇怪。
為了一個情報員,還專門派了一個聯絡員,這樣等級的待遇,可是隻有保密等級極高的情報員才有的措施。
後來等到夏德言來到上海交代工作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名情報員根本就沒有露過面,導致和他的聯絡,都是單方面的聯絡,而他又只認識這一個情報員,如果換了另一人,這名重要的情報員就會失聯,這種情況在他多年的情報生涯裡,還是頭一次遇到。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光是這十萬美元,就可以為組織做多少事情,自己前兩天還正發愁怎麼籌措足夠的經費,去購買那一批走私的藥品,現在看來都是迎刃而解了。
甚至除了藥品之外,自己還可以購買一些山上部隊所需要的其他物資,幫助部隊熬過這段時間的封鎖。
“這筆錢來的及時,我們之前正缺一筆資金用來購買蘇南山上部隊急需要的藥品,正好解了燃眉之急!”林翰文接著說道。
夏德言微微一笑,地下黨什麼時候都缺錢,因為要做的事情太多,這種情況在哪裡都是一樣。
“對了,我之前不是說過,儘量和他取得雙向的聯絡,怎麼樣,你和他有沒有交流過?”林翰文問道。
夏德言遺憾地搖了搖頭,回答道:“影子的情況比較特殊,三年前我們第一次接觸的時候,因為他的介紹人突然犧牲,我們相互之間無法取得信任,就是以這種方式接觸的,後來我們多次想和他取得雙向聯絡,但都沒有機會說清楚,主要是因為他的行蹤太神秘,所以都沒有成功,所以這種方式,就延續了下來,不過經過幾次的接觸,我們初步判斷,影子應該是中統局內的高階特工,所以有機會接觸到中統局的高階機密,幾次行動都在關鍵的時刻,挽救了南京地下黨組織,可以說是居功至偉!”
可是林翰文聽到夏德言的話,眉頭皺起,開口說道:“你們確定影子是中統局的人員?”
夏德言聽到林翰文的話不禁一愣,他能夠聽出來林翰文的意思,好像他有不同的意見。
“怎麼?難道不是嗎?我們在南京的時候,中統局幾次針對我們的行動,都被影子破壞了,如果他不是中統局的高階特工,是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機密情報的。”夏德言篤定地說道。
對影子的猜測可是夏德言和方博逸多次接觸影子,才判斷出來的,如果不是中統局的特工,那麼很多事情根本無法解釋,也根本解釋不通。
林翰文再次搖頭說道:“我可以給你通報一個訊息,就在一個月之前,中統局在上海的情報小組,被日本憲兵隊的破獲了,整支小組全軍覆沒,按照你說的時間表,影子在兩個多月之前就來到了上海,那麼他應該沒有幸免,可是現在這箱子美元和字條怎麼解釋,也就是說,影子在這一次的抓捕中毫髮無損,所以我判斷,他應該不是所謂的中統局特工!”
夏德言忍不住驚詫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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