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半山腰上出現了一層看不透的濃霧,濃霧遮住了無畏先鋒和諾克薩斯人交戰的身影,沒有士兵知道如今的戰況到底如何,只能議論紛紛。
“那個諾克薩斯的怪物死了嗎?”
“應該……死了吧?再怎麼說,那也是無畏先鋒,陛下最倚重的王國精銳,
每一個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勇士,這次一共有整整八個連隊隨軍戰鬥,怎麼可能輸?”
“陛下那邊呢?”
“正在剿滅殘軍敗將,這場戰鬥終究還是我們德瑪西亞人贏了,過程艱難,我們卻證明了諾克薩斯人並非不可戰勝。”
在士兵們希冀的目光中,濃霧裡傳來山石崩塌的聲音。
“那是什麼聲音?”
“山塌了?”
“那!那是怪物!
諾克薩斯的怪物將軍衝出來了!
”
“無畏先鋒呢!
”
“我們該怎麼辦?”
“攔住他們!
”
此時此刻,沒人能回答士兵的話,只有德瑪西亞的將軍聲嘶力竭地發出命令,讓士兵阻截帝國將軍的衝鋒,只是幾次嘶吼過後,大多數士兵都刻意放慢了腳步,讓自己距離怪物更遠一些。
連德瑪西亞最強大的無畏先鋒都折損在了諾克薩斯人的手中,他們又能做些什麼。
怯戰的情緒讓德瑪西亞士兵計程車氣降至冰點。
退縮的德瑪西亞士兵給了塞恩軍團突破包圍的最佳時機,直到一分鐘過後,濃霧中才有找到出路的無畏先鋒士兵跑出來。
“他們要刺殺陛下!
攔住他們!
”
“原來無畏先鋒沒有死?他們只是被敵人邪惡的魔法困住了?”
“還愣著幹什麼!我們絕不能讓諾克薩斯人傷害陛下!
”
終於開始合圍的德瑪西亞前線士兵這才發現,已經不足三千人的塞恩軍團已經突破了他們的包圍圈,如同一支鐵拳一般撞在了遠端部隊的所在處,
猶如虎入羊群一般殘酷地屠殺著弓箭手們。
眼看同伴不能抵禦敵人片刻,站位靠後的德瑪西亞弓箭手慌忙丟掉手裡只來得及放了一輪箭雨的德瑪西亞步弓,弓箭手拔出腰間的長劍,拼命地向後退去。
幾十秒不到的時間,遠端部隊組成的防線就已經被突破,身後的追兵青黃不接,一時間受到隨軍法師魔法強化的塞恩軍團士兵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撞破了德瑪西亞建立的防線。
正在收拾殘局的嘉文一世身邊的戰旗如同深夜海港的燈塔一般醒目,塞恩止住身形,調轉了方向。
“隨我衝殺!
”
“將軍!德瑪西亞人的皇帝騎著馬!我們僅憑雙腿怎麼能追得上他們!
不如就此打住逃往那邊的山林,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
“塞恩將軍!我們已經做到夠好了!兄弟們已經精疲力盡了!真的沒辦法繼續衝殺下去了!撤吧!”
“耶格爾將軍!你勸勸塞恩將軍啊!”
“大丈夫在世!征戰沙場!馬革裹屍!何懼一死!
”
耶格爾沒有停下腳步,聲音卻傳入到了每個軍團士兵的耳中。
“想要離開的兄弟去逃命吧,我絕不阻攔,只是作為塞恩軍團的將軍,我耶格爾決不會拋棄軍團長,更不會拋棄那些為我們拼命的友軍!
不達目的,死戰不休!”
話音落下,心生退意計程車兵們想到自己這三天以來的經歷,重新挺起了胸膛。
他們是塞恩軍團計程車兵,他們本是為了榮華富貴才選擇參軍,如今卻在塞恩的率領下,做到了士兵想都不敢想的豐功偉績,
耶格爾將軍說得對,塞恩軍團自成立之初就肩負著傳承諾克薩斯尚武精神的眾人,他們已經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如今只差一步就能讓塞恩軍團聞名於世,用不屈的戰魂喚醒更多的洛克希榮耀繼承者,
捨出此身,若能名垂千古,何懼一死?
如此,在沉默的衝鋒中,除了粗重的呼吸聲外,再無其他響動。
……
“陛下!那群固守在山上的蠻子衝出來了,正向我們這邊移動。”
龍禽騎士的聲音如同風雲一般飄渺不定,帶來的訊息就像是譏諷的巴掌啪啪打在自己臉上。
他們還敢?
他們怎麼敢?
嘉文一世沉默地輕撫已經失去呼吸的愛馬,心中充滿了憤怒。
無論是不是佔據上風,這群諾克薩斯的蠻子就是不肯乖乖地去死,就是不肯安分地成為他的豐功偉績,
每一次前進都會被腳下的長釘穿刺腳掌,每一次揮拳都鮮血淋漓,這樣又如何讓自己跟先王杜勒斯齊名?
此戰固然會勝,可德瑪西亞卻付出瞭如此慘痛的代價,這樣的勝利有何意義?
德瑪西亞的人民又會怎樣看待自己這個‘杜勒斯’?
一個以三倍兵力攻打蠻族殘軍,團團包圍下,傷亡過半,血戰險勝的無能之君?
回想著自己還小的時候,父王給自己講的英雄故事,
回想著父王臨終前,目光中對自己的期盼,
回想著諾克薩斯的蠻族殺入國境,屠戮村莊的夜晚,
杜勒斯·嘉文站起身來,重新挺直腰桿,換乘了親衛的戰馬。
他是杜勒斯·嘉文,註定要成為先王杜勒斯一樣的德瑪西亞英雄,
他要親手把這群阻攔在他面前的敵人徹底擊碎,把那個無人能敵的帝國將軍的腦袋用阿塔瑪之戟刺穿,
只有這樣,這場戰鬥的勝利才會有足夠的意義。
御駕親征的本意本就是如此。
一個百戰力竭的帝國蠻子,如何跟大軍護衛的偉大王者相抗衡?
只需要等到蠻子力竭,自己就上前摘取腦袋,獲得這豐功偉績……
“陛下!帝國的蠻子要來了,為了安全,陛下還是……”
“有爾等忠心不二的將士,我有何懼?”
橫槍立馬在前,嘉文一世冷聲道。
“我就在這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德瑪西亞的將士厲害,還是諾克薩斯的蠻子厲害。”
君言既出,就再無迴旋的餘地,德瑪西亞眾將士也不再勸說,開始調集士兵圍剿反撲的敵人,要是真的讓這夥殘兵傷害到皇帝,他們也就不用活了,回國非得被德瑪西亞的人民罵死。
如泥流入海,在德瑪西亞士兵的合圍下,塞恩軍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強大阻力,與之前戰意不強的王國士兵不同,拱衛在德瑪西亞皇帝身邊計程車兵士氣極高,甘願為了護衛皇帝而死戰不退。
從清晨戰至黃昏,血色染紅了天邊的火燒雲。
殘陽如血。
塞恩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每向前一步都需要殺掉十幾個瘋狂的德瑪西亞士兵,三千人很快就傷亡殆盡,只剩下了不足百人的軍團親衛,
軍團親衛是塞恩軍團裡精挑細選出來的帝國武士,無論是盔甲還是武器都是出自黑鐵熔爐裡的鐵匠大師,也只有黑鐵精鍛的盔甲和戰刀才能承受如此高強度的戰鬥,即便如此,親衛團也已經走到了油盡燈枯的盡頭。
自始至終都站在軍團的最前方,塞恩一直都面對著最為強大的壓力,
與無畏先鋒的戰鬥中魔鋼札甲本就輕微受損,此番被德瑪西亞士兵圍攻,在無數次的衝擊中,受損的札甲緩緩裂開,剝離落地。
“噗嗤。”
身體終於被長槍第一次刺中,塞恩左手按住刺入自己小腹的長槍,讓長槍不得寸進,右手揮舞黑色切割者,斬下了德瑪西亞士兵的頭顱。
德瑪西亞人的皇帝就騎著高頭大馬,於百米之外澹漠地看著自己,塞恩摘掉已經開始遮擋視線的破損桶盔,隨手丟在地上,
比戴著猙獰桶盔還要令人恐懼,親眼目睹了塞恩的面容,德瑪西亞士兵竟是齊齊後退三步,無一人敢上前。
蔑視地笑了笑,塞恩抬起雙眼跳過這些怯懦的鼠輩,遙望德瑪西亞人的皇帝,不過百米的距離卻如同遲尺天涯。
抽出帶血的長槍丟在地上,塞恩又回頭看了一眼,目之所及已經全是德瑪西亞人,自己的身後只有耶格爾和十幾個親衛還在苦苦掙扎。
那些說要拯救自己的黑色玫瑰隨軍法師早已離開,不知道前往何處,不過他也從未指望那些高貴的法師跟自己一起死戰不退也就是了。
自己的前進之路,應該已經到此為止了。
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塞恩反而感覺渾身輕鬆,
無論是身上的魔鋼札甲還是黑色切割者,貪婪嗜血的武器早已在無盡的殺戮中得到滿足,
武器上來自於亡者的血氣和靈魂已經不再是自身意志的阻礙,反而與他合為一體,成為了他征戰不休的力量來源,不然的話,即便是他也沒辦法在這種不眠不休的戰鬥中走到今天。
作為帝國的將軍和領主,他已經做到了能做到的極致,
無愧洛克希之名,無愧帝國之勇,無愧翡翠領贈禮之恩,
他塞恩,無愧諾克薩斯之手的稱謂。
唯一有愧的便是身後的耶格爾,作為領主,他從未給過耶格爾任何額外的優待,耶格爾卻始終都選擇跟在他的身後,默默無聲地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如今軍團油盡燈枯,耶格爾與自己戰死沙場,恐怕要讓耶格爾的妻兒失望了。
原本塞恩是這麼想著,直到目光與耶格爾相接,塞恩心頭一鬆,徹底放下了心裡的重擔。
原來從一開始,自己的摯友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一輩子能有這麼一個朋友,此生足矣。
塞恩回過頭,看著嘉文一世哈哈大笑。
“嘉文小兒!我塞恩在此!可敢與我一戰!”
嘉文一世不為所動,只是取過一把精良的馬弓,開弓搭箭,對準了某個諾克薩斯士兵。
“休。”
箭失發出尖嘯聲,銀羽破甲箭精準地命中了軍團士兵的面門,武器脫手而出,士兵仰面倒地。
再取第二支箭,嘉文一世冷漠地射殺了第二個目標,
德瑪西亞士兵士氣大振,發出歡呼,一時間,就連畏懼塞恩不敢上前計程車兵都重新獲得了勇氣。
“陛下勇武!”
德瑪西亞計程車兵重新開始圍殺,塞恩咆孝著旋轉斧柄,斧刃化作黑色的弦月一閃而過,五個圍攻而來的德瑪西亞士兵竟是被直接一分為二。
駭然的景象讓德瑪西亞士兵的膽氣再次破碎,面對塞恩一人,幾百個德瑪西亞計程車兵居然齊齊後退。
皺著眉頭,不準備給塞恩任何喘息的機會,嘉文一世下達了命令。
“放箭!”
漫天箭雨襲來,軍團親衛全軍覆沒。
塞恩把黑色切割者擋在面前,準備用盔甲硬擋箭雨,卻聽到了身後耶格爾的聲音。
“羊裝虛弱,一擊必殺,塞恩,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我們下輩子再做兄弟。”
箭雨過去,塞恩扭頭看向自己身後,用身體為自己擋住箭雨的耶格爾還帶著對自己的期許,男人雙手拄著戰刀立於大地之上,千瘡百孔的男人屹立不倒,卻再也無法說出哪怕一句話。
鼻子一酸,塞恩捂著小腹單膝跪在地上,把頭垂下,
第一次,男人在戰場上鬆開了黑色切割者,殺戮上千人的絕世兇器掉落在地上,離開了它的主人。
見狀,嘉文一世舉起右手,準備再次放箭的弓箭手只能收起弓弦,為自己的王讓開道路。
挺起阿塔瑪之戟,嘉文一世明白,這是自己殺死怪物的最佳機會,
由自己處死帝國將軍,這場勝利才能富有意義。
嘉文一世深吸一口氣,陡然夾緊馬腹,向著塞恩發起衝鋒。
只需要一槍,他就能把帝國將軍的腦袋挑碎。
馬兒越來越快,
眼看自己就要來到塞恩面前,一直低著頭的塞恩卻忽然抬起頭,露出了駭人的面容和視線。
“呵呵,嘉文小兒,你果然是個懦夫!”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