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把李玉民身上的光榮條拽下來,把他的遺體妥善安置在敵人的彈著點裡。
條件有限,不能給他的遺體及時掩埋。
很多烈士的遺體,都暴露在陣地上,經過敵人的一輪炮擊,屍骨無存。
很多戰士犧牲的時候,都不奢求自己的遺體能完好無損,他們甚至想著,如果自己犧牲了,自己的遺體就當做其他戰士的掩體。
就讓他們再發揮最後一次作用。
“還有人嗎!”
夏遠撿起一支敵人屍體上的步槍,搜了點彈藥放在身上,在陣地上呼叫。
“有!”
硝煙瀰漫,響起零星的幾道聲音。
三班就剩下兩名戰士。
邢玉堂,孫道榮。
孫道榮負了傷,一隻手臂被敵人打斷,他就一隻手使用步槍,向敵人射擊,一直堅持到了最後。
他所堅守的地方,是一個彈坑,地面上掉落了不少槍支彈藥,以及子彈殼,都是他從其他烈士身上搜集的,也有從敵人身上搜集的。
邢玉堂則堅守著另一邊,和孫道榮一樣,收集了不少步槍和彈藥,和敵人對射。
由於他倆都是孤身一人,完全不需要擔心傷亡問題。
志願軍向來也不擔心傷亡問題。
反倒是美軍要注意傷亡,當他們的傷亡過重的時候,就會選擇撤退。
即便是他們明知道陣地上的志願軍數量不多,也不會再向志願軍陣地發起進攻。
夏遠簡單的進行了接下來的安排,由於孫道榮負了傷,他先給孫道榮簡單進行了包紮,止住了血。
並把他安排後方,負責進行火力支援。
邢玉堂的作戰能力相當不錯,但是不如犧牲的李玉民,李玉民是機槍手,身材高大,但依舊被敵人打傷,這是雙方的人數差距,李玉民已經相當不錯了,跟著夏遠打了兩輪。
雖然犧牲了,但他殺了不少美國鬼子,用戰士們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夠本了。”
不過,邢玉堂的個子雖小,但勝在靈活,獨自一人堅守一塊陣地,靈活的拉扯,把敵人打的落花流水,也消滅了不少敵人。
絕境中,志願軍戰士的單兵強大有著深刻的體現。
這使得夏遠想到上甘嶺時期,每一個人,都能抵擋千軍萬馬。
等了一會兒,敵人的炮彈沒有打過來,夏遠叫著邢玉堂去收集敵人的彈藥。
這個時候,肖和平和周茂也跑了過來。
他們從二班陣地上過來的,肖和平講,他和周茂兩人守著一塊陣地,打退了敵人好幾次進攻。
夏遠為兩人感到欣慰,在戰火中,兩人漸漸地成長起來,也能獨當一面了。
兩人的到來,填補了三班兵力不足的問題,增加了防禦的力量,至少等到下一波,敵人進攻的時候,他們將會防守的遊刃有餘,不再會因為人數的問題,而導致各個小陣地的壓力過大。
敵人的進攻短時間內沒有到來,難得給三連喘息的機會,興許是時間到了,敵人再次發動了猛烈的轟炸。
這次有了準備的三連戰士們,躲在彈坑裡,躲避敵人的炮擊。
炮擊結束,烏壓壓的敵人壓了上來。
四排三班陣地正面敵人大約有一個連,一兩百號人,夏遠安排大夥散開,各自為戰,發揮主觀能動系,避免和敵人拼刺刀。
陣地丟了就丟了,他帶著人再次反擊就是。
前沿陣地兩次易手,敵人剛剛佔領,就被夏遠帶著肖和平、周茂和邢玉堂反擊下來。
當敵人再次蜂擁而來,夏遠帶著他們邊打邊撤,把陣地讓過去。
然後再次反擊。
“排長,敵人的車過去了!”
他們一度反擊到公路上,大夥驚訝的發現,這些敵人居然趁著他們計程車兵牽制他們,開著幾輛車跑了過去,看上去,那幾輛車上還帶著炮。
“別去追,把這個訊息告訴連長!”
公路是開闊地,敵人的機槍和高射炮車能夠完全覆蓋,若非有公路上的坦克殘骸,估計三班這邊的陣地都要遭殃。
可即便是有坦克殘骸堵著公路,依舊有幾輛車跑了過去。
那幾輛車,應該是榴彈炮車。
後經過三三五團的偵查員偵查,的確是榴彈炮車,並且跑過去四輛。
戰鬥一次比一次激烈,各級指揮員都非常關心三三五團能否在書堂站截住敵人,梁同志直接用電話找範天恩,詢問松骨峰、書堂站方面的戰鬥情況。
梁同志聽說四輛榴彈炮車跑了過去,斬釘截鐵的說道:“給我追回來,從現在開始,不許一個敵人從你們的防區南逃!”
“是!”
範天恩撂下電話,當即讓三營長帶著兩個連去追趕這逃竄的四輛榴彈炮車。
這兩個連走了後,他覺得光追車不夠,必須炸車,把公路徹底堵死。
要不然,敵人的步兵進攻他們的防區時候,敵人的車總能夠趁亂從公路上開走,這次就是敵人的一次出其不意的行動,使得他們沒有絲毫的準備。
想到這裡,他讓二營長派一個班去炸車,但是公路上的敵人多,火力強,接連去了幾個班,都傷亡在了道路上。
團幹部們講,要不派遣三連去。
範天恩當場就拒絕了。
三連堅守的無名高地,是全團最為突出的一塊,遭受敵人的攻勢相當兇猛,他們的任務已經夠重要了,這樣的事情,不能再把他們的兵力抽出來。
於是,他讓二營五連上去一個排,衝到公路南段的一段隱蔽地形,一直藏到了傍晚,趁著敵人毫無準備,三十幾號人衝上公路,猛甩手榴彈,有的戰士直接衝到卡車旁,把爆破筒塞進卡車與車頭之間的縫隙。
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敵人的卡車被摧毀大部,終於炸燬了彈藥車,堵塞了公路。
但是,釘在前沿陣地的三連如何才能掐緊敵人的脖子,不讓他們跑掉?
這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胡指導員在敵人停止進攻的間隙,跑到各排探查傷亡情況,不查不要緊,一查嚇了一跳。
僅僅一天的時間,三連的傷亡就達到了百分之四十的程度。
召開的連部會議上。
胡指導員心情沉重的說:“全連只有一半人了,骨幹連一半也不到。”
孫連長堅定的說道:“我們三連,是個有著光榮傳統的連隊,每個人都是一顆釘子,要牢牢的釘在陣地上,天大的壓力,我們也要頂住!我也相信,我們能夠做到!”
他的目光掃過各排班長。
三連是一支老連隊,不說在飛虎山立下的大功勞,抗日戰爭時期,轉戰於蘇魯皖邊區,多次受到嘉獎。
解放戰爭時期,曾被授予‘戰鬥模範連’‘三好連隊’‘搶渡長江英雄連’等光榮稱號。
孫連長指著山下的敵人說道:“千斤重擔來了,我們三連也要擔起來,敵人擁有鋼鐵和汽油彈,但是我們有著敵人沒有的武器——勇敢和決心!”
和敵人交戰了這麼久,大夥對於敵人計程車兵有著深刻認知。
火力強,但士兵沒有勇氣,是軟腳蝦,紙老虎。
孫連長對各排的任務做了重新調整,由於四排在此次戰役中,負責全連的尖刀,傷亡巨大,尤其是四排三班,僅剩下兩名戰士,傷亡可謂是慘重。
一排長徐廣田站起身,表決心,向孫連長請戰,明天由他們一排擔任尖刀,看著前沿。
但實際上,敵人的無差別進攻,加上高低地勢的平緩,敵人可以從四面八方圍上來,倒也沒有前沿不前沿這一說,之所以講四排是三連前沿,只是因為他們距離公路非常近,直面最強的美軍。
其他排的陣地,敵人進攻,道路上會有兄弟部隊看著。
四排沒有,完全就是硬打。
但是,這種事情,不是誰都能上去打的。
聽前沿的小戰士講,多虧他們排長看著,帶著幾個人打退了敵人七次進攻,敵人在陣地上的屍體層層疊疊,炮彈一炸,捲起來的不是泥土,而是血沫和碎肉。
換做一排上去,未必能打得出這樣的效果。
孫連長對一、二、三排做了調動,並各抽一個戰鬥小組,調給四排三班,用於前沿戰鬥。
夏遠想著不需要,但拗不過孫連長,只能接受。
孫連長接著指定從連到班的各級代理人,支委帶著支部的決心回到班排,黨員們紛紛響應。
七班長潘志忠的頭部被炮彈打傷,鮮血在臉頰上凍成一條血色珊瑚一般的冰條,戰友們勸他退出火線,他語氣堅定的回答:
“我是一名光榮的黨員,只要我還能繼續戰鬥,我絕對不會撤下去!”
作為一名光榮的黨員,在堅守陣地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他們的模範作用,把全連團結的像是一塊鋼鐵一樣堅強。
黑夜無聲,硝煙尚未散盡。
三連戰士們顧不得休息,挖掘戰壕、掩體工事、盯著公路上的美軍等等,他們還彼此打氣,互相攀比誰消滅的敵人多。
肖和平興致勃勃的跟二班的人講:“今天在前邊,打的可漂亮,我一個人,打死了八個美國鬼子。”
其他人唏噓,有人講:“才打死了八個,用槍打死的吧,那不算啥,咱用刺刀捅死了六個呢,那美國鬼子長得老高了,力氣也大,但是不頂用,沒咱厲害!”
“才六個,我反擊了三次,捅死了七個敵人,還打死了五個呢。”
“你們要是這麼講,那我就把咱們排長的戰績講出來了。”
“排長壓根就不是人,咱不給他比。”
“哈哈哈哈!”
夏遠走過來,剛好聽到大夥在那兒講,走上來就問:“聊啥呢,這麼開心。”
邢玉堂說道:“排長,俺們講誰殺的美國鬼子多呢,但殺的多,都沒有你多。”
夏遠樂呵呵的說道:“原來比這個,那不能跟我比,我也不記得殺了多少個,反正啊,你們都沒我殺得多就是了。”
“哈哈哈哈!”
“排長太厲害了!”
“是啊是啊,有排長在,陣地就丟不了。”
在四排,夏遠就是他們所有人的主心骨。
夏遠看著可愛的戰士們,黑乎乎的臉上,就一雙眼睛明亮,一想到明天可能會有更多的人離他而去,他心裡就一陣難受。
“一班長和二班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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