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部撤退方向,遠處的炮聲轟轟響個不停,剛才又有兩處陣地被敵人佔領,敵人的直射火力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臨時指揮所的安全。四周越來越多的敵人擁擠上來,鷹峰他們並沒有等待到友軍。
在猛烈的爆炸聲和石塊破碎的尖銳巨響聲中,一八零師團級以上的幹部召開的黨委會在簡陋的山溝裡了,這次會議不比以往,開完了,就意味著你,我或者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走向犧牲。
段副師長把大家都召集到師長這裡,臨時開會的場所就設在距敵人炮擊區域不遠處的一處空地,到處都是被炮火掀倒的樹幹和被砍斷的樹根,這是美軍彈片削去的,這裡曾經也是一片密林,但經過敵人炮火的摧殘,高大的樹木也橫七豎八,七歪八倒的。
“老韓,知道師長要給我們佈置什麼嗎?”
“不知道啊,呵呵,這是美國佬給我們做好的板凳,老劉,你也來坐坐。”
“好吧,我也試試美國佬給我製作打的板凳。”
五三九團韓政委和五四零團代理團長劉團長先後坐在了兩根折斷的樹根上。
鄭師長拿出了口袋裡皺巴巴的煙盒,裡面就剩下一根菸,抽了幾口,等人全都到齊了,他就準備講話了。這要是換以前,遲到雖然不會被處分,但是也不好,可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王團長和龐團長都是剛從陣地上撤退下來的,誰來晚了,那一定是在戰況非常複雜的前提下抽空過來的,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惜了,夏遠沒來。”鄭師長對身邊的段副師長說。
“夏遠的獨立營正遭受著一個團級戰鬥隊美軍連續不斷的進攻,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住,不過我相信這傢伙,他能創造奇蹟。”
段副師長知曉了夏遠做的事情,著實被震驚了一把,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戰士,能從一個人,拉起來一支兵強馬壯的機炮連,這在很多戰爭中都是少有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
段副師長說的也沒錯,夏遠總是能夠創造奇蹟。
但是這次,估計很難了,美軍圍住了鷹峰,對負責阻擊部隊的陣地發動了尤為猛烈的襲擊,很多陣地戰士們都要和美軍進行反覆爭奪,但是戰士們的體能都已經到達了極限,哪裡還有力氣和美軍反覆爭奪陣地,再加上武器彈藥所剩不多,體能的極限讓戰士們無法和美軍拼刺刀,這樣的情況在一八零師的戰爭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鄭師長和段副師長商量了很長的時間,被迫做出了最無奈的方案。
人到齊之後,鄭師長的心情有些沉重,幾次想說話,都沒說出口,作為一師之長,這種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未免有些太殘忍了,他又努力的剋制了自己的心情,終於說道:
“這很有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開黨委會了,我很感謝大家入朝以來與我的密切合作,有時候我跟你們說話未免有些太重了,原諒我吧。”
五三九團韓政委說道:“師長,這是哪裡的話,我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段副師長心裡也沉沉的,說道:“是啊,師長,你這麼說,會讓同志們心裡很難過的,咱們還是佈置一下任務吧。”
聽了鄭師長的話,在場很多指揮人員都流淚了。
鄭師長深吸了一口氣,心情沉重的說道:“情況到了最危急關頭,我們今天又犧牲了很多同志,戰鬥減員現在是玉如劇增,我建議是把現在已經組織整編好的部隊,夠一個連的單位就將連、排幹部配齊,夠兩個連的除把連、排幹部配齊外,把營幹部也配齊,多餘的幹部統一編成班、排,然後向一個方向,分成四個箭頭平行突圍。”
五三八團龐團長保持著足夠的冷靜,固然他的心情也已經相當沉重,可還是認真的思索:“從目前情況看,箭頭大了,目標就大,很難衝出去。”
段副師長俯下身子仔細觀察地圖,質疑地問到:“四個箭頭需要多大的火力支撐?我們現在彈藥明顯力不從心,要是二十四門山炮還在,那是有把握的,戰士們十分飢餓了,加上過度的疲勞,就算採用一個方向,分四個箭頭平行突圍,所有輕武器集中一個點揍敵人,那也還是難以達到效果啊。”
段副師長說得很冷靜,很可觀,大家都看著他,瞪著他繼續往下講,段副師長稍一停頓,看了看大家的表情,然後繼續說道:“現在不會只是戰士缺,最要命的是營以上幹部傷亡,為了儲存核心實力,我建議讓部隊作掩護打出一個缺口,先讓師指揮所過去,然後趁著夜晚,分散突圍,最後我們到鐵原集結。”
段副師長思索再三,說道:“目前夏遠的獨立營還儲存著最後的實力,武器裝備的配置上是三個步兵團也跟不上的,由他擔任主力部隊再合適不過了。”
龐團長支援段副師長的意見,他撓了撓頭皮,站起來說道:“這事啊,還真有些難辦,集中突圍是便於掌握管理,但是目標太大了。美第十軍現在就跟瘋了一樣,漫山遍野的尋找咱們一八零師呢,集中運動對我們固然是方便的,但是阿爾蒙德這孫子指不定心裡咋樂呵呢。”
五四零團代理劉團長有些焦急,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麼辦?留給我們的時間可沒有多少了,乾脆讓我們五四零團剩餘的人全部殿後,給你們爭取一些時間。”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龐團長反問他:“那你們怎麼辦?讓師主力都走,你們留下來,後果你應該知道的。”
劉團長說:“特孃的,只要堅持到天黑,我就帶人轉移,以後分散打游擊,老龐你放心,阿爾蒙德想吃了我,他還缺了一副好牙口,將來等老總髮動第六次戰役的時候,我再歸隊。”
鄭師長聽他們交談,腦袋都麻了,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手下干將安全死去,他說:“好了老劉,你這個提議就不要再講了,我否決了,五四零團也不只是你個人的,是全軍全國人民的,我不允許你把戰士就這樣葬送了,要死,咱們大家一起死。”
劉團長還想繼續解釋,吳主任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說話了。
鄭師長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封封母親寫給自己的信件,有的信件已經反覆取出多次,邊角都開裂了,他動情的說:“這是我母親這些年寄給我的信,不管是在國內打仗,還是入朝以後,我一直揣在胸口這裡,從來沒有丟棄過,小心翼翼的儲存,每當想我家的老母親時,我都會拿出來看一看,老母親大字不識幾個,但信裡想對我說的話很多,一封信哪裡裝得下老母親對我的思念。”
他吸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成千上萬戰士的母親都在等著他們的兒子平安歸來,我們的祖國母親也在等著兒子們凱旋。我是一師之長,我是全師的老大哥,我一定帶著大家安全突圍,非到萬不得已,都不要輕言犧牲,包括你們,都要給我活著衝出去,我們要對千千萬萬個母親負責,對祖國母親負責。”
前線,戰鬥進行的異常激烈,無數志願軍戰士和敵浴血奮戰,他們幾天沒有吃飯,喝水,拖著疲倦的身體和敵人在戰場上進行反覆的拉鋸戰,炮火把堅硬的高地表面鬆軟,硝煙遮掩了天空灑下來的陽光,燻黑了戰士們的臉頰,他們離開家鄉,離開母親,在敵人的鋼鐵洪流前組成了一道血肉城牆。
人們沉默了,都被鄭師長的話深深震撼,又深深感動。
半晌,吳主任說:“要是在國內,分散突圍絕對可行,閉著眼睛都知道地形,就算是人地生疏,地方武裝和老百姓都是強力的保障。可是這裡是朝鮮,語言不通還有障礙。這三百里無糧區,連個人影也看不到,我看師長的建議可以考慮一下。”
分散突圍有分散突圍的風險,集中突圍有集中突圍的風險。
一名偵查員忽然跑了過來:“師長,後方傳來訊息,獨臺峰丟失了。”
五三九團王團長猛地站起來,臉上帶著濃濃的驚訝:“獨臺峰又丟了?”
獨臺峰是他的五三九團在跟美軍進行反覆的爭奪和拉鋸,但是隨著戰鬥進行,戰士們的體能都已經達到了極限狀態,想要再跟美軍進行爭奪,是非常不容易的,五三九團目前只剩下一個營的戰鬥力,和美軍已經反覆爭奪了數次。
而這一次丟失,就意味著一營需要再度凝聚力量,但每一次凝聚,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尚且體力較好的戰士只會隨著消耗,越來越少,留下來的都是體虛的戰士,沒有多少能力跟美軍進行陣地爭奪戰。
會議上的大夥意識到,他們必須要儘快做出決定,晚做出決定,就會有更多的人犧牲在美軍的槍口、炮火下。
“獨立營尚且儲存戰鬥力,我建議是收攏防線,把獨立營調回來,重新佈防。”段副師長看向鄭師長。
鄭師長沒說話。
王團長在一旁一直也沒有發言,現在,他開始說話了,“別大夥都各自打各自的,人困馬乏地死去,還不如都在一起,我也同意師長的。”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會議上,有不少人都認為要集中在一起突圍,雖說集中突圍的風險很大,但是他們的力量是凝聚的,面對問題,處理問題也會有很多方案。
這時候,譯電員趙國邦又衝了進來,叫道:“哎呀師長,你們在開會啊。”
鄭師長說道:“沒事,別急,你先說,怎麼了?”
趙國邦嚥了一口唾沫,高興地說到:“叫通了,叫通了,和軍部又聯絡上了。”
段副師長扔下桌子上的鉛筆,高興地說道:“哈哈哈,太好了,和軍部失聯了這麼久,總算是聯絡上了。”
鄭師長也說:“電臺的同志們立功了。”
趙國邦急忙說:“師長啊,快過去吧,現在訊號很不穩定,不能移動地方,你快去,指不定什麼時候訊號就斷了。”
鄭師長站起身,招呼著大家:“走走走,大家一起跟我去。”
師部唯一還能用的電臺,在昨晚突圍封鎖線的時候,又被敵人的流彈擊中,通訊員小伊和小杜他們把電臺卸下來的時候都傻眼了,儀表按鈕多處中了子彈,有損壞的跡象。
但是他們並沒有回信,師指揮所安全轉移至安全地帶後,他們幾個人一直在苦心鑽研,機要科長文青雲沿著走過的路,一直在找丟掉電臺散配件,差一點都跑到敵佔區,也沒有找到。
最後是大家把幾部故障、損壞的機器全部拆卸下來,七湊八湊,組裝好了一部報話機,但還是沒有點亮,幸好剛才五三八團的人送來了一部剛從美軍陣地上繳獲的報話機,雖然美軍與我們不是一個短波機器,但是拆下來裡面的電子功效是一樣的,畢竟國內的一些報話機是從反動派手裡繳獲的,而反動派手裡的報話機又是美軍支援給他們的,國內也根據繳獲的報話機防止了一部分,很多零件一模一樣。
安裝上以後通電就啟動了。
通訊員們立馬調整好頻率跟軍部通聯,小杜很有把握,其他幾個電子管也裝在最後一部電臺上,他說再給他半個小時就能夠搞定這部電臺。
在六十軍軍部,韋軍長知道接上一八零師後,急忙說道:“同志們穩住,不要再丟失掉他們的訊號了,馬上接老總,告訴他,我部已經聯絡上一八零師,正在詢問目前的情況。”
在電話裡,老總直接對韋軍長說:“是韋和平嗎?”
“老總,是我,有什麼事請說。”
老總回答道:“一八零師聯絡上,太好了。我已經派了部隊在你六十軍外圍打奇襲騷擾,但效果很不理想,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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