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國家,信任戰友,信任上級。
師部的每一位首長,對上級下達的命令,除了無條件堅決執行以外,就是無條件的信任、服從。
“可我們還是要做好最壞情況的打算。”
夏遠也明白,比起自己口頭上的敘述,軍部的命令更具備權威性。
自己怎麼可能讓這群老紅軍戰士違抗軍令呢!
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不然,鄭師長他們為了一八零師每一位同志的安危,早就選擇了突圍,而不是留在原地,繼續阻擊、牽制敵人。
鄭師長說道:“還沒有到那個時候,莫要把情況說到最壞,這不是軍部還沒有給咱們下達突圍的命令,咱們還是按照以前的任務執行就好。夏遠同志說的話,大家也聽聽,畢竟這也是一位戰士的發言,莫要打斷。”
王參謀長便不說話。
夏遠自知自己說錯了話,在這群老紅軍首長眼中,命令就是一切,自己剛剛的那一番話,無疑是暗示可能將要下達的命令存在風險,必要時是否要選擇繼續服從和執行。
實際上,這並不最壞的打算,而是即將發生的。
但自己還能怎麼說呢,難不成告訴他們,自己來自未來?
估計沒人相信。
這條路行不通,只能夠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如果從鷹峰突圍,至少我們要好最壞情況的打算,敵人的圍剿,一七九師無法接應到位的情況。從退洞裡方向突圍,同樣也要做好面對美七師的阻擊,我們要突圍美七師的封鎖,抵達馬坪裡,而馬坪裡距離芝巖裡很近,還要考慮馬坪裡是否被美二十四師佔領的可能。”
“師長,我就這麼多想說的。”
夏遠抬起頭看向鄭師長。
“沒有其他補充的了?”鄭師長問:“我可記得你曾經帶著人摸到了洋鬼子的後方。”
夏遠愣了一下,思考鄭師長這番話的含義,突然又聯想到那位的四渡赤水出奇兵,眼前一亮:“還有一條突圍的路線,我們原路返回!”
“洋鬼子一定想不到,我們剛剛渡過漢江北,竟然會再渡江!”
“如果我是敵人的指揮官,就目前一八零師的情況,雞冠山、九唇岱山這兩處陣地尤為重要,所以,我會集中兵力,進攻這兩塊陣地,佔領這兩處陣地,就能夠扼住三條可能迂迴的路線,一八零師至少有一半的防區將要淪陷,所以,美軍目前的側重點可能會在這兩塊陣地,如果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再渡江,可能敵人未必能夠預料到。”
師部裡一片寂靜,段副師長、王參謀長、吳主任反覆的看著地圖當前的情況,凝重的神色出現了一絲平緩。
吳主任更是一拍手掌,興奮的說道:“這個辦法好,估計敵人做夢都想不到,我們會反其道而行之,再渡漢江,美軍大舉渡江,等他們的重炮。”
鄭師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繼續道:“說說你在美軍後方的觀察到的情況。”
夏遠說道:“為了圍剿我們,美軍把重兵都集中在我們附近,這就導致了他們後方兵力的空虛,一個陣地上的美軍不會超過一個連,別看我們現在的情況不太好,美軍現在的情況也不太好,打了這麼久,進展緩慢,他們計程車氣處於低迷狀態,只要突圍到了他們後方,對我們而言,就是天高任鳥飛了。”
“這是一條路,我們可以請示一下軍長,詢問一下軍長是什麼意見。”
鄭師長叫來機要秘書,當即擬了一份電報,命令電報員小伊同志傳送到軍部。
“趁著電報傳送期間,我們要仔細商量一下路線,敵人後方也非常兇險,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傷員和機關同知要先一步送到馬坪裡,否則,大量的傷員會影響我們的行軍速度。”
鄭師長考慮的相當全面:“突圍路線,渡江路線,撤退到後方之後,我們的撤退路線,這一切都要準備好。”
夏遠臉上露出一絲喜意,鄭師長他們接納了這個建議。
在一八零師四面都被敵人包圍的情況下,反其道而行之是一種出其不意的打法,估計敵人不會想到,一八零師的突圍方向不是雞冠山,不是退洞裡,而是漢江南岸。
“等到敵人的輜重渡江之後,一切就穩妥了。”
夏遠心裡想著。
美軍的各種重炮渡江需要時間,等美軍的重炮渡過江,信心滿滿的向志願軍陣地炮轟的時候,那個時候渡江,才是最佳時機。
由於電報剛剛發出去,這個方案是否能夠得到軍部的批准,還是一個未知數,所以當前的重心還是搞清楚敵人在漢江北岸的兵力佈防,這個情況,五三八團最為清楚,他們負責的是我軍的屁股,對敵人的兵力情況十分了解。
鄭師長當即派出一名小同志,前往五三八團團部,找到五三八團團長,讓其派人摸清楚追擊敵人的兵力情況,漢江各個渡口敵人的兵力佈防情況。
只有把這一切東西都摸清楚,他們才能夠計劃下一步的打算。
夏遠申請,由他去偵查敵情。
擁有夜視,搭配上鷹眼,沒有人比他更合適的,但師長他們不同意,腿受了傷,怎麼可能會讓他繼續行動,夏遠也只能暗自著急,只有他自己知道幾斤幾兩,真不適合幹待在指揮部,看著地圖指揮打仗的事情。
夏遠明白師長的好意,是想要讓他留在師部,跟著副師長他們多學習。
“如果系統能夠賦予自己指揮上的技能就好了。”
指揮是一個縹緲的詞語,不同於醫療、繪畫,指揮沒有特定的職業,無法透過自己的行為誕生出特定的技能,除非是能夠抽獎抽到。
夏遠閒不住,只能去跟師長慢慢磨。
就在師部緊張進行的時候。
各個部隊,慘烈的戰鬥還在進行。
在中午十二點二十分左右的時候,上芳洞陣地的一處無名高地上驟然颳起了北風,氣溫驟然下降,煙霧瀰漫,塵土飛揚,寒冷侵蝕著陣地上的每一名志願軍戰士。
無名高地上駐守著五三八團一營機炮連的一部分戰士。
這塊高地上原有迫擊炮班的十二名同志在,他們有三門60迫擊炮,現在已經有兩門徹底壞掉,零件散落的到處都是,還能使用的那門炮身支架也已經壞了,距離彈藥箱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彈坑,直徑足有五米。
王鬍子和其他三名戰士正從彈坑裡往外面抬人,那是志願軍戰士,被炮彈炸的血肉模糊,骨頭都露出來,有的衣服被撕碎,鮮血都流乾了,有的乾脆連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了。
王鬍子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嘴唇乾裂,稍一動嘴,就撕開一個小口,血就會從嘴角流出來,他的大鬍子比以前更長了,有的鬍鬚打卷。他的體力是四人當中最好的一個,一口氣背出來三個人,剩下的都是抬出來的。
現在可沒時間掩埋,隨時還有可能打仗,把同志的遺體抬出來以後,並列擺在一排。
王鬍子第一個坐在了地上,在地面上蹭了蹭手掌上黏糊糊的血跡,微微吐了口氣,他要休息一會兒,太累了。他看著犧牲的十二名同志,有的已經被炸的沒形了,殘缺不全的,很慘。有的勉強還算完好。
王鬍子心裡特別難受,他心疼的看著幾個死不瞑目的同志,用手輕輕地給他們合上雙眼。
這時候,指導員楊南鎮走了過來,王鬍子看到楊南鎮,馬上站了起來,問道:“指導員,你找我?”
楊南鎮簡單明瞭的問:“王鬍子,這組同志犧牲時,你在場嗎?”
王鬍子道:“在,一個小時前,敵人在正面蜂擁而上,老吳他們正在用迫擊炮進行火力壓制,沒想到敵人很快發現了,一口氣發射了十多炮密集速射.....早上開打的時候,我告訴老吳他們了,應該分散著點打的,他沒聽。”
王鬍子有些自己,也許自己應該堅持一些,他們不至於被敵人集火。
楊南鎮嘆了口氣:“這事你提醒是對的,責任也不在你。咱機炮連當時就剩下這三門60炮了,我跟老吳反覆研究過才發現,只有在這處唯一的高地上開炮才行,仰角弧度才能勉強發揮到最大,我當時也說了,不用這麼搞了,太危險了。可是,他們看到我們在陣地上只有挨炸的份,自己就這麼上去了。”
他望著地面上擺成一排的同志遺體,心裡一陣揪疼啊。
迫擊炮班十二人用自己生命的代價,為前沿陣地換來了這短暫的火力壓制,這樣的代價無疑是沉重的,卻也扭轉了局面,他們一鼓作氣,一次反衝鋒,將敵人打退了。
楊南鎮蹲下來,手指了指60迫擊炮,問道:“王鬍子,這還能用嗎?”
王鬍子看了看,說道:“指導員,那兩門肯定是不行了,都被炸碎了,這個沒有支架,也能打,就是沒瞄準器了,但是,我能給你打準。”
楊南鎮看了他一眼,狐疑道:“你是機槍手啊,還會玩炮?”
王鬍子略帶著幾分得意,說道:“那是呀,指導員,老吳他們原先教過我,沒問題的,你就瞧好吧。”
楊南鎮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一會兒敵人上來了,給我往人多的地方使勁打,犧牲了老子這麼寶貴的戰士,得讓他們吐點血!”
“保證完成任務!我一定讓敵人狠狠吐血!”
聽到這話,王鬍子立正站好,鄭重的向楊南鎮保證道,放下手,他又跑到彈藥箱那邊,翻了一翻,琢磨琢磨,說道:“指導員,就剩下十七發炮彈了。”
“十七發就十七發,炮彈打完了,帶上輕機槍迅速向我靠攏,打阻擊,不能讓洋鬼子就這麼把咱們的陣地打下來。”
楊南鎮有望見王鬍子的嘴唇這麼幹裂,說話聲音也比以前沙啞很多,就把自己的行軍水壺遞給了王鬍子,聽聲音,裡面還有不少水:“喝點水。”
王鬍子本能的拿起水壺,就要擰開往嘴裡倒,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把水壺又擰好,塞進楊南鎮懷裡。
“指導員,我不渴。”
“王鬍子,我命令你喝!”
楊南鎮有些生氣,嚴厲的喊道。
王鬍子就是不喝,一扭身子轉過去,歸攏炮彈去了。
昨天,四名同志帶著幾個空空的水壺出去找水喝,附近都沒有水,四人冒險闖入了雙方交戰區域,在那裡,他們發現了一條小溪,不料被敵人巡邏兵發現,一通激戰,只回來兩個人,另外兩名同志拿著步槍把敵人引到了另外一個方向,因寡不敵眾,最後都犧牲了。
帶回來的這兩壺水誰也沒喝,它們是兩名戰士用自己生命換來的,無比的沉重。大家都將近兩天時間滴水未沾,可仍舊不願意喝水,王鬍子剛剛拿著水壺的時候,覺得裡面就像是裝的那兩位同志的鮮血,那種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他們好不容易活到了現在,卻為了兩壺水犧牲了。
旁邊幾名戰士聽到他倆的對話,有的低聲抽泣,有的蹲坐在地上沉默不語,目光呆呆地看著地面。
兩條命換兩壺水,大家心裡都不好受,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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