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汝縣城東瀛憲兵司令部今天來了位大人物,第12師團副師團長加藤三十六少將,前來視察西段邊境備戰情況。
小小的縣城憲兵司令部大員雲集,垂頭喪氣的本縣知事王自邈躲在人群最後面。
一來在這許多大員面前,他位卑職低;二來現今一連串的緊張局勢,最開始的起因就是因為他強佔了一名民婦。
東瀛人表面對人和氣,對新日領的安山百姓們也特別好。
但共事之後,王自邈可是知道,東瀛人面善而心狠,尤其是東瀛軍人,各個殘忍無情,如果說現今槍斃了他洩憤,他一點都不會奇怪。
如果不是天大地大無處可去,他真想棄官逃走了。
當那身材矮小但滿臉橫肉的東瀛將軍加藤三十六挨個走過,到了他身邊,翻譯官介紹他時。
王自邈心裡顫抖,但趕緊滿臉賠笑的鞠躬,眼角餘光瞥到這加藤將軍陰森森的目光,便覺得如同被毒蛇盯上,全身心都在恐懼的顫慄。
“王桑,你的不要怕!”加藤三十六操著生硬的中洲語,溫和的拍著王自邈的手,“這一切,都不怪你,不過是黑山人在向我們大東瀛王國挑釁!所以,你不用自責!”
“是,是!”王自邈汗流浹背,只能含含糊糊的答應。
“哼,黑山人不自量力,如果再讓鬧劇繼續下去,我要狠狠給他們苦頭吃!”說話的,是站在加藤三十六身旁的一個魁梧軍官,土黃色軍裝肩章是大佐軍銜,他是本地駐軍的指揮官,第12師團第一聯隊聯隊長。
駐守新日領的第12師團共有八個聯隊,兵力兩萬七千多人。
八個聯隊中,有五個步兵聯隊,又有炮兵、工兵和輜重各一個聯隊。
第一聯隊是12師團的王牌聯隊,戰力最強,聯隊長加藤一夫,也是八岐道名將、劍道主加藤神聖的後裔。
加藤三十六轉頭看著加藤一夫,“一夫,你真的認為,黑山人在演出一場蹩腳的鬧劇?”
加藤一夫便是在上官面前,也是神色倨傲,仰頭道:“當然,難道黑山人真的敢對我們發起武力的挑戰嗎?不過是造假,說我們抓了他們的人,滿世界嚷嚷,還上了東海的紙媒頭條,他們的首領來自東海,就喜歡在報紙上胡說八道汙衊別人,但在強大的武力面前,這些小孩把戲,有鬼用?!”
“一夫,你錯了!”加藤三十六滿臉橫肉的神情很凝重,“根據很多跡象和情報分析,黑山人,是有可能對我們發起進攻的,所以,你們千萬不要大意!”
這話,也是說給所有在場的軍政大員聽,加藤一夫連連搖頭,雖然沒說話,但那種鄙視的意味極為強烈。
加藤一夫是東瀛少壯派高階軍官中有名的鷹派,從來到安山的第一天起,就想挑起和北疆的戰爭。
至於黑山人,是滅亡北疆後才需要面對的對手。
加藤一夫雖然狂妄,但戰略目光一向受到推崇。
顯然東瀛人最佳的策略便是儘快扶持海西人滅亡北疆政權,並將北疆領土牢牢掌控。
至於已經結盟的黑山人和隴北政權,等消化了北疆後再徐徐圖之。
因為東部聯盟態度曖昧,要對黑山人開戰,很需要外交上的配合。
可如果黑山人自己找死主動發起攻擊,那可求之不得,所謂的東部聯盟,按照其友好合作協約,並沒有責任支援對外主動發起戰爭的成員。
加藤三十六陰沉沉盯著加藤一夫,“一夫,你知道當年在東海生活的一郎吧?”
“知道,是您的堂侄!”加藤一夫語氣裡滿是玩味,“當年還是律師的黑山堡親王,打官司逼死了他,對嗎?”輕蔑的一笑:“所以說,一個律師,他真的敢發起一場面對我們大東瀛王國的戰爭?他的最重要部下,已經做上領主了,還是被他命令到處去打官司,可笑,荒謬,以為靠打官司能征服這個世界麼?!”
“他做過律師,並不代表只會用陰謀詭計,如果你對他打過的官司認真研究的話,就會知道,他膽子很大,而且,最喜歡出其不意的發起對敵人的打擊!”加藤三十六看著加藤一夫,“一夫,我們很多將領,都像你一樣盲目樂觀,我覺得,這是個危險的訊號!”
加藤一夫本來想反駁,大概想說律師的策略,和戰爭能一樣嗎?律師打擊敵人,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可戰爭,卻是血與火,做習慣律師的,最喜歡上談判桌了,現今黑山人不就是利用媒體佔據了所謂的道理,想在談判桌上拿好處麼?
但聽加藤三十六後面的話聲色俱厲,加藤一夫便緊緊的抿著嘴不再說話,可明顯並不服氣。
東瀛軍中,有下克上的傳統,尤其是少壯派,往往對他們認為的失去了雄心壯志的老派軍中大員不以為然,可在面上,還是要儘可能的尊重上官。
突然,遠方隱隱約約傳來轟隆隆巨響。
大地好似也抖了抖,接著,宴客廳內的燈火猛地全部熄滅。
“砰砰砰”,槍聲在宴客廳內響起,震耳欲聾。
王自邈猛地趴在地上,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聽著廳內慘叫聲接二連三響起。
“嘭”,王自邈被一個重重的物事砸在腰上,砸的他悶哼一聲,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伸手去推,才突然意識到,砸在身上的是一具屍體,轉頭看去,恰好廳內有光亮一閃,王自邈猛地捂住嘴,險些驚叫出聲,他身上趴著的屍體的主人正是剛才還滿臉傲氣的加藤一夫,不過此時臉上有個大大的血窟窿,面目猙獰可怕,顯然已經死透。
“砰砰砰”,又亂槍聲響起,好似是外面的憲兵正向裡進攻,手榴彈之類都丟進來,混不管裡面還有沒有活人。
而混進宴客廳的刺客人數並不多,聽著好像正龜縮起來,也有中槍倒地的,對外射擊的槍聲越來越稀疏。
王自邈緊緊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下面涼颼颼,幾時尿了褲子都不知道……
……
新日領首府新日都的都知事官邸。
都知事川本正義焦急的踱著步,從邊境傳來訊息,好似是第一聯隊的軍營遭到猛烈炮火的轟擊。
但電話很快就斷了。
給高汝縣打電話已經打不通。
給12師團師團長加藤本竹中將所在的司令部聯絡,也音訊不通。
川本正義開始只希望是電話線路出了什麼意外,可是,踱著步,不知道怎麼,心裡越來越慌亂。
新日領相鄰的,是黑山堡公國的北黑山自治領,其總督領主,是那個自己在盛京任公使及後來任公董局首席董事時,打了很多次交道的陰險狡詐人物。
從自己在場的一場賭局裡,竟然贏走了三千萬。
但歸根結底,還是沒能真正買好他。
很難說,這傢伙會做出什麼事。
但是,他真的敢命令他的部隊,對新日領的己方軍營發動炮擊?
這和雙方邊境部隊互相放冷槍,可完全是兩回事了。
可,如果萬一他真敢冒這種大不韙呢?
川本正義心裡微微一顫。
就在這時,機要秘書匆匆進來,臉色難看的厲害。
川本正義心一沉,急急的問:“是高汝縣來了電文麼?”電話線切斷了,電報總還能發過來吧?
“不是……”機要秘書話有些結巴,“知事大人,黑山堡親王正透過崑崙廣播臺發表講話,對,對海西行省和我們宣戰,哦,他稱呼我們是海西行省扶持的新日領偽政權……”
川本正義已經急急走到收音機前擰開開關,轉動指標,到了崑崙電臺的波段。
黑山堡親王那有著獨特磁性的聲音傳出來,大概早就開始了,演講已經到了尾聲。
“我和黑山數千萬人民,將會永遠站在被奴役的北域人民身邊,因為當我們的鄰居被奴役,如果我們默不作聲,接下來,被奴役的就將是我們自己!鑑於此,我宣佈,從現在這一刻起,黑山公國和海西行省暨海西行省侵吞安山領土建立的新日領偽政權處於戰爭狀態!也是從這一刻起,我將黑山公國的命運,黑山公國的未來和黑山人民的明天交給我們計程車兵,我和你們同在!勇敢無畏的黑山軍團,萬歲!”
川本正義臉如死灰,作聲不得。
而同一時刻,在黑山公國邊境線上,“萬歲”聲震天響起。
不管是正行軍的黑壓壓裝甲部隊,還是正在軍營整裝待發的一列列步兵,或是已經在前線開始轟擊對方軍營的密密麻麻火炮陣地。
亦或,秘密基地中,端坐的筆直的飛行員們。
在幾分鐘前,指揮官們都開啟了廣播。
在親王殿下演講完畢,短暫的沉寂後。
“萬歲”聲立時響徹天際,那心胸中翻滾的沸騰熱血,好似只有拼命吶喊出來,才能在這個寒冷的春天,得到徹底的宣洩和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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