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鮑里斯打了個哈欠,最近好像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很多老朋友都已經回了帝國南部,只有他,還在武安這個小縣城混吃等死。
作為現今北疆僅存的幾名西洋法官之一,其實他還接到過督軍齊懷德的邀請函,想任命他為高等法官的大法官,但是,他不想去做這種裝點門面的吉祥物,也習慣了武安安逸的生活,想著,就終老在這裡好了。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
鮑里斯百無聊賴的接起來,那邊是個略帶磁性的年輕男子聲音,“你好,請問是鮑里斯法官的電話吧?鮑里斯法官在嗎?”
“我就是,你哪位?”鮑里斯懶洋洋的說。
“啊,法官大人,我是陸銘,不知道您還記得不?編號949447的那個案子,嗯,編號949開頭……949年的事情了,今年954年,五年前了!”男子的聲音很有些感慨,“我那年虛歲二十,週歲十八,到了東海一年多後,951年,過的二十歲生日……好像,很久遠了……”
鮑里斯早就驚得站起,好半天,便覺得嗓子乾涸,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陸銘啊,這個年輕人,自己怎麼會忘記?
一個法律天才,自己本想收他為徒的,誰知道他遭遇仇殺,很快消失無蹤。
再聽到他的訊息,他已經是東海頗具傳奇色彩的大律師,不過,名字改了,叫陸千行。
可從法學期刊上看到他的照片,又怎麼瞞得過自己?
再然後,這傢伙突然變成了江南五省一個什麼特區的軍閥。
自己也就沒怎麼關注他了,想來還是家世不凡,背後不知道多少故舊的人脈支撐。
但今年新年後,帝國真命公主大婚的訊息便是在北域四省,也登上了所有的報刊。
而公主選定的夫婿,赫然便是陸銘那傢伙。
隨之,這傢伙也順利當選為鎮江的省主席。
到現在,安山內亂,好似這傢伙也派兵參與了進去。
亂七八糟的,自己也沒太關注。
但毫無疑問,這個年輕人,實在有些恐怖,這經歷,如果不是自己數年前就認識他,說出去都沒人信。
“法官大人,還記得我吧?”那邊,陸銘的聲音略有些詫異,“法官大人?”
“啊,啊!”鮑里斯一驚回神,嘴巴張了張,“殿、殿下的英姿,我哪裡能忘呢?”
陸銘愉快的笑起來,“鮑里斯法官也是我最難忘的法官之一,這不,有點事情,我第一個想起了你!”
鮑里斯心裡就一緊,直覺便覺得事情不簡單。
“法官大人,是這樣的,北疆行省的三原道軍閥馬全友,在安山省的松山道,滅絕人性,屠殺平民,所以,我準備用私人身份起訴他犯下了反人類罪!”
鮑里斯法官苦笑,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便有些結巴,“那,如果,如果你覺得可以,起訴好了……”可又禁不住好奇,“反人類罪?”
陸銘道:“帝國承平已久,所以,以前根本不會有這種罪行的概念,但如今戰亂起,那些軍隊指揮官,或者發起戰爭的首領,肆意屠戮平民,虐殺戰俘等等情形,如果出現的話,也很有可能了,對吧?那麼,他們犯下的罪行,該怎麼說呢?發動戰爭罪?戰犯?”
“法官大人,你我都知道,一場戰爭,失敗者必然成為戰犯,根本和公義無關,那麼,如果一個肆意殘害平民的惡魔戰勝了全世界的話,他就是英雄麼?”
“有鑑於此,東部聯盟去年的時候通過了一個宣言,提到了反人類這種罪行。”
“現在,我個人,準備用反人類罪,對馬全友匪幫提起訴訟。”
“法官大人,這又是個載入法律史冊的機會哦!”陸銘笑起來。
“少來!”鮑里斯吹鬍子瞪眼,又不覺好笑,心裡,竟好似還有些溫馨。
陸銘笑道:“好,不開玩笑了,我會請我的最重要助手,張阿明先生作為我的代表律師,前往武安法庭遞交訴狀,他和他的律師團隊,也會全權代理我打這場官司。”
鮑里斯早就猜到這電話沒好事,無奈道:“你在東海,或者在黑山起訴他不行麼?”
陸銘笑笑:“大人應該知道,現今的世界,東海、黑山什麼的,和北疆就好似在不同的國家,所以,判決結果對他不會有太大影響。”又道:“我個人來說,還有武安籍貫呢,在我的戶籍地提起訴訟,也合乎法律程式。從另一方面,在北疆來說,狀告當地執政官犯下的罪行,在異地提起訴訟也正常。”
鮑里斯苦笑道:“但是,程式還是有些勉強,從北疆的法律體系,要異地審理案件,是需要上級法院許可的,如果是審理涉及旅帥級別的案子,那就要高院,確切的說,需要齊懷德的同意。不然,我就算受理了這個案子,也算違規了,不管判決結果如何,對方上訴程式不合規,馬上就會被宣佈審判無效。這一點,和東海法律,和帝國法律,都不一樣,東海的地方法庭,可是全帝國的案件都敢受理,也不涉及違規……”說著,苦笑不已。
陸銘笑笑:“我會想辦法令您獲得北疆高院的授權的,這一點不用擔心。”又道:“當然,我還需要時間準備,現今就是個初步構想,和您唸叨唸叨,好了,不影響您休息了,大人,歡迎你來黑山做客,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呢!”
鮑里斯苦笑:“殿下,我這把老骨頭,說真的,挺怕見到你的!”
那邊陸銘愉悅笑起來,隨之掛了電話。
……
放下話筒,陸銘拿起茶杯慢慢品茶。
其實鮑里斯人品不怎樣,貪婪而又好色,但和自己,因為以前的淵源,就完全是正經談法律了。
去武安打這場官司,還挺有趣的,也令人期待。
要去的話,肯定是大張旗鼓,和齊懷德正面溝通,令齊懷德,也不得不保護“張專員”一行的安全。
至於拿到北疆高院授權武安法庭審理這樁私訴案的許可,就要想想辦法了。
馬全友囂張跋扈,擁兵自重,在北疆的政敵不少,要看他笑話的人也不少。
自己可以從這一點著手。
而且……,陸銘眼裡光芒閃了閃。
去武安,那麼,害死陸家全家又追殺自己的那黑暗力量。
自己用張專員的身份,換一個角度,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什麼端倪呢?
也是時候,看看對方的牌了。
陸銘正琢磨,外面也就是房車車門外有人稟告:“主人,一個叫闞三泰的人求見兩位闞小姐,搜身了,沒帶武器。”聲音都透著桀驁和野性,自然是狼騎衛兵。
廳內雖然寂靜無聲,但實則闞氏姐妹和白水仙都在。
薛紫菡則在狼騎衛兵保護下去城裡取證了。
上官玉索則又去遛馬了。
陸銘想事情,白水仙和闞氏姐妹都安靜坐著,不發出一絲聲音。
此時聽外面稟告,闞氏姐妹目光都看向了陸銘。
陸銘嗯了聲,“請他上來吧!”
隨著一聲咳嗽,車門處上來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看起來面相很和善,但兩鬢微白,面容有些憔悴,正是闞三泰。
他上了車便是一怔,自然怎麼都想不到,車內別有洞天,這乳白色基調的客廳,雪白沙發、藍水晶茶几、玻璃透明書桌,特別有金屬感和科幻感。
隨之,便見到了穿著蝴蝶領淺藍色連衣裙越發有舒婉之美的闞氏姐妹。
他立時深深鞠躬:“兩位菩薩娘娘,三泰謝謝您兩位救我出火海!”
其實以前闞氏姐妹高高在上,闞三泰雖然按輩分是族叔,但哪裡巴結的上這姐妹?
尤其兩姐妹不久前嫁給了安帥的公子,在這安山省來說,就宛如王妃,甚至有可能是太子妃。
是以,闞三泰才用“菩薩娘娘”來稱呼她姐妹。
但今天不知道怎麼,闞氏姐妹見到這位遠房族叔,都覺得親切無比,更有些心酸。
姐妹倆齊齊迎上:“三叔快別多禮。”
闞壽禧是姐姐,反應快,輕輕抹了下眼角,說:“三叔,來,這是我姐妹的恩主張老爺,是張老爺救出的三叔,我姐妹現今身似浮萍,哪裡幫得了三叔?”說話間,想想現今處境,被族人看到,又不覺羞慚。
闞三泰看向陸銘,再次深深鞠躬:“張老爺!叩謝大恩!”便要跪下磕頭。
陸銘笑道:“別多禮,你呢,為我黑山軍送了許多有價值的情報,何況你在偽政權任職也是不得已,也並未真為他們效力,還多次為百姓執言。所以,不是我幫了你,是你自己幫了你自己,不過對你暫時的調查還是有必要的,你也並沒有受到無禮對待,對吧?”
“是,是,謝謝老爺!”闞三泰連聲說著,心情卻複雜無比。
一直不知道安山城內的闞氏主家如何了,現今看,怕境遇不太好。
尊崇如王妃的兩位貴人,現今好似變成了這位什麼張老爺的奴婢,側室看來都算不上,何談闞家其他人?
陸銘又笑道:“我來呢,不算什麼大秘密,但我沒知會地方,所以,你也不要對外說見到了我。當然,就算訊息傳出去,也沒什麼,不是驚天秘密,你不要緊張!”
嗯?闞三泰微微一怔。
闞壽禧這才在旁道:“恩主是東南綏靖專員、安山方面軍總司令張阿明將軍。”
闞三泰一驚,忙又摘了帽子鞠躬:“大人,小人無禮,還請您不要見怪!”
竟然是他?
隱隱的,這可是黑山的第二號人物。
但其一直很神秘,照片從來不見報,而且,職務變動飄忽不定。
從真正官職來說,其當然不是黑山二號人物,可就看哪裡需要哪裡搬這一點,必然是黑山堡親王殿下最親信之人。
兩位菩薩娘娘跟了他,倒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生活還是會很優越,看這車就知道了,自己聽都沒聽說過,一輛車,裡面卻是大酒店一般富麗堂皇,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而且,只要能討得這位張專員的歡心,以後自也沒人敢欺凌她姐妹。
只是,委屈兩位菩薩娘娘了。
闞三泰胡思亂想著,就見張專員對他招手,說道:“三泰,來,我正想和你聊聊,你是這裡的地頭龍,跟我講講這裡的事情,還有,馬全友匪幫在這裡犯下的罪行。”
闞三泰心裡一凜,忙走上兩步,規規矩矩站在一旁,“大人,您想知道什麼,三泰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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