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鄉紳家裡的花廳也修建的極為清雅,旁側有竹林,微風吹來,沙沙輕響,令人心胸舒暢。
桌上菜餚明顯用了許多心思,八道菜都極為精細,葷素鹹甜搭配的也極好。
馬鄉紳夫婦作陪,陸銘和足利繪里香坐圓桌靠北的位置。
馬鄉紳的夫人蔡氏湘琴,也是本鎮小學的校長,氣質溫婉賢淑。
但和馬鄉紳一樣,她眼裡隱隱有著憂色。
每次政權變更,最受影響的便是馬鄉紳夫婦這種群體,現今更不知道黑山軍團來了,最終會變成怎樣。
尤其是,分地?前所未聞,更令人迷茫。
這種未知,比直接上來明搶還令人覺得恐懼,因為明搶,最起碼知道對方意圖是什麼,可以在配合中,爭取到一些能爭取的利益。
“張太太,來,嚐嚐這個,我們本地才有的筍,特別嫩特別脆。”
桌上分餐制,蔡湘琴幫足利繪里香撥的素菜居多。
陸銘看得一笑,“沒事,她正長身體,多來點肉,她喜歡吃肉。”
啊?蔡湘琴一呆。
“我,我……”足利繪里香立時小臉紅了,更顯嬌豔動人,可是丈夫說她,又不能反對,很是窘迫。
陸銘不由笑:“葷素搭配嘛,都嚐嚐,我看這肉菜也都不膩。”
蔡湘琴忙拿起銀光閃閃的調羹給足利繪里香的小菜盤裡撥了些肉菜。
“謝謝姐姐……”足利繪里香偷偷看了陸銘一眼,聲如蚊鳴,“謝謝主人。”
蔡湘琴倒是知道東瀛人對丈夫也尊稱為“主人”,此時一笑,“還是年紀小啊,夫妻間還這樣客氣,年輕真好啊!”
看著小夫妻開玩笑的做派,蔡氏一時都忘了這年輕男子是南平最大的特務頭子,傳說中很恐怖的魔頭,將前任抄家,更殺了許多人,血洗了前任忠心耿耿的部下,好像還搞了個萬人崗。
此時,更像是新婚燕爾喜歡逗弄小嬌妻的朝氣蓬勃的小年輕。
馬紳士也在旁一笑,說:“我們家裡也是第一次搞分餐,聽說專員和陸將軍,都是分餐,所以,我說也試試,如果哪裡做的不對,還請專員大人不吝賜教!”
陸銘笑笑:“挺好的。”
其實這個世界,中洲傳統,分餐也不是稀奇事,畢竟早期中洲王朝時代就是分餐制。
但是,社交活動中,中洲菜的豪華餐廳裡聚會,分餐就很少見。
自己的舉止,也算很獨特了,當然,現今也帶動了黑山一些官員,學陸將軍的獨特習慣,宴會時分餐,乾淨衛生又能多吃些自己喜歡吃的菜。
所以,張專員只是捧陸將軍臭腳的官員之一,也不是獨此一份。
加之自己和陸將軍經常同時在不同地域出現,倒也不用怕有人懷疑自己和陸將軍是同一個人這類荒誕的問題。
“專員大人,來,我敬您一杯!”馬紳士舉起了酒杯。
三錢的酒盅,裡面是糧食酒,北域來說,糧食釀酒更流行,而不是南方葡萄或其他水果釀的白蘭地。
這很符合陸銘前世的口味,雖然前世不怎麼喝酒,可來這個世界前,就是喝糧食酒喝的爛醉如泥,然後莫名其妙來了這個世界。
拿著酒盅,陸銘一時有些怔忪,又看看身側嬌美無比的足利繪里香,真是做夢一般,這樣的美女,前世怎敢想象?可在這個世界,卻有人主動敬獻,還是任自己呼喝的小老婆。
可是,又前路艱辛,要完成之事,更不是前世可以想象。
一時也不知道是喜是愁。
那邊馬紳士臉上卻露出極度不安的神色,心下惴惴,哪裡惹得這張專員不滿了麼?
他看向妻子,咳嗽一聲。
蔡湘琴也立時從欣賞這對兒璧人的珠聯璧合繼而回憶自己和丈夫年輕時的溫馨中清醒過來,想起這對兒璧人中丈夫的種種恐怖傳聞,蔡湘琴打了個冷戰,又趕忙微笑對足利繪里香道:“張太太,這菜和您口味嗎?您看看專員大人,是不是不太合口味?”
陸銘回神,舉酒盅和馬紳士輕輕碰杯,笑道:“挺好的,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這時,外面隱隱有吵鬧聲,很快就到了花廳前的院中,卻是幾名敞胸露肚的漢子,有壯漢,也有瘦猴子,穿著都是布衣布褲,打著補丁,還有光腳的,一腳泥。
花廳門前站著的幾名寸頭鴨舌帽黑色制服的冷峻小青年,立時迎了上去,用手指著他們命令噤聲,蹲下!
這些青皮明顯都被嚇到,都不用問這些人是做什麼的,那氣息就令他們不敢反抗,立時都乖乖蹲在了地上。
陸銘乾了杯中酒,點點頭:“不錯,這酒有點意思。”
馬紳士這種大地主家的酒,是純糧食釀造就不必說,而且,工藝做的很好,醇厚而又柔和,下肚更有一股熱意。
馬紳士嘆口氣,“可惜以前家裡酒窖珍藏的幾十年的壇酒都被……”突然驚覺,說錯話了,便想找別的話題。
陸銘笑笑:“馬老兄,我看你和我說話總是放不開。”想了想,“好吧,我給你透個底,你以前的地,想回來應該是難了,畢竟從地契上,已經屬於程大歲的散兵遊勇,現今都被依法收沒,本朝不斷前朝案,尤其土地這東西,所有權如果深究,那問題就多了,比如你前代買地時,有沒有巧取豪奪?所以,我們的政策是就粗不就細,一刀切,分地時,就不好多分給你了,這也是為你好!”
馬紳士臉上苦澀,輕輕點頭。
陸銘又道:“不過這鎮上的布廠,縣城的龍記百貨公司,你都是創始人,經營的也很好,這些被收沒的工廠、公司,本縣準備發還原主,私營企業更有活力,你等著接收就是了。”
馬紳士一呆,做夢也沒想到會有此轉折,這可比多分給他幾十畝地強了十倍。
“這下,酒喝著,是不是沒那麼苦了?”陸銘舉起酒杯,笑道:“來,乾杯。”
馬紳士忙雙手舉杯,也不敢道謝,這也不是說聲謝能表達的,心裡激動的無以復加。
直到張專員帶著小嬌妻興致勃勃去看給他準備的客房小院,張專員都沒理院裡或蹲或跪的那幾個青皮。
酒桌上談笑風生天南地北聊天,張專員也沒問馬紳士一句,那些青皮是做什麼的。
馬紳士也只能心中嘆息,也確實,人家根本不用理會這些令自己頭疼和駭怕的傢伙。
看著幾個青皮在張專員走後悻悻起身溜掉,一個個比兔子跑的還快。
馬紳士苦笑搖頭,想也知道,以後這幾個傢伙再見到自己,那必然畢恭畢敬,再不敢來強吃強喝張嘴就要分自己家產之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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