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崗縣署招待所擴建裝潢為了龍崗大酒店,其友誼飯店加蓋了一層後,更名為貴賓樓,同樣是龍崗大酒店的餐飲及娛樂場所。
現在貴賓樓三樓一間包廂內,僅僅三人,陸銘,本縣副知事高少亭,以及縣法院首席法官裴元堃。
裴元堃六十多歲了,花白的鬍鬚,穿著青袍,不過三角眼偶爾一翻,目光便有些兇,看起來老頭年輕時就不是什麼善茬。
裴元堃是高少亭約出來的,聽到高少亭介紹陸銘是“陸老闆”,他微微一笑,看神情,顯然對本縣即將風起雲湧的一場爭鬥,多少有了耳聞。
“老裴,你可能不知道,實際上,咱們半個縣城的地,現在都是陸老闆的!”高少亭微微一笑。
本縣土地變更,高少亭主管民政,是最終經手人。
實際上,所有珠江實業的地產交易,都是高少亭和親信親自經手辦理。
高少亭現今將整個珠江實業購買的土地,都算在陸銘頭上,實際自然是替陸老闆吹噓,卻不想,他說的大話,實則和事實相差不多。
不過,高少亭雖然認為珠江實業是很多東海資本的股東共同出資的公司,但就算陸老闆僅僅是張羅事的經濟吧,可現今,他也代表著那些大資本的共同利益。
老龔將買地產的事情交給他一體來辦,也是收服他的一種手段。
高少亭在龍崗資歷很深,但流水的縣官,卻根本輪不到他,從某種角度,他就是本縣鄉的一個大吏,上面沒人,不可能成為一縣之尊。
歷任縣尊,來此後雖然離不開他,但也僅僅是一個工具人,分給他一些好處就是。
老龔是第一個暗示,會幫他仕途更進一步的縣尊代言人。
陸銘感覺得到,高少亭雖然看起來還是做著他自己該做的事,不偏不倚的協助代理知事做其吩咐的工作,但心早就熱了。
今天,主動邀約裴元堃來和自己見面,就是一個訊號。
裴元堃同樣是本地老資格,和高少亭屬於難兄難弟那種,兩家關係很好,據說還有點親戚。
而裴元堃面對的問題和高少亭雖然不同,但異曲同工。
黑山來說,各縣首席都是當地人,雖然也按照聯邦法律,法官終身制。
但普通案件還好,可只要涉及縣署大員三親兩好或是敏感案件,基本法院就是縣署的喉舌,只能按照縣署發出的聲音判案,根本沒有司法獨立一說。
高少亭和裴元堃,在其崗位都二十多年了,錢都撈的麻木了,那麼,自然會有更高的追求。
老龔這一點,看得很準。
陸銘琢磨著這些事,聽高少亭介紹半個縣城的土地都成自己的後,更是微微一笑。
毫無疑問,高少亭發出的是很明確的訊號了,而且,也是很有信心裴元堃也會投入潘縣尊的這個新利益集團,所以,這般隱秘之事也直接和他講。
裴元堃聽了眼睛微微一亮,隨之笑道:“陸老闆不但是東海名狀,現在又是我們龍崗第一大地主了!我們做司法的,更要為你服務好,東海的精英來我們龍崗越來越多,那才是我們龍崗人的福氣。”
陸銘笑道:“裴倌,我現在也是龍崗人,對吧?”
“哈哈,對,為陸老闆這句話,我們該浮一大白!”裴元堃大笑起來,又道:“陸老闆少年英才,稱呼您老闆,銅臭氣太重,陸少爺,來,我敬你一杯!”說著話端起了酒杯。
陸銘微笑舉杯和他碰杯,自己在此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尤其在黑山打官司,所以,老裴作為法律人,就是再怎麼是擺設吧,自也有渠道打聽到自己的大概。
見裴元堃的態度,高少亭更愉悅的笑起來,也舉杯,“陸少爺,我也敬您一杯。”又笑道:“老裴,等咱退休了,有陸少爺牽線,咱們去東海養老,豈不快哉?”
陸銘一笑:“那您二位鐵得等呢,最起碼還要在龍崗、在黑山,再發光發熱幾十年,才對得起咱龍崗的鄉親不是?”
去東海,也是老龔給高少亭暗示過的,就算最後爭鬥失敗,也有東海做退路,那裡花花世界,在陸老闆關照下,你們的積蓄都會生活的很舒服。
高少亭聽陸銘這話,更是大笑:“希望如此吧!”
“陸少爺,聽說您的書局被曾向塵的人抄了?”裴元堃主動挑起這個話題。
陸銘笑笑:“是,昨天抄的,然後我的人去簽字的時候,警署庫房裡,查封的我那些書都是私刷書,還有淫穢書籍,在東海合法,只是不能出售給未成年人那種,在本地,是嚴格禁止的,稱為淫穢書籍,對吧?”
“哦……”裴元堃便琢磨起來。
陸銘笑道:“裴倌你放心吧,我們被查抄的書籍,當時都拍了照,被抄走的是什麼書,都條目清楚,倉庫裡的那些書,我想是搞錯了,我的人並沒有簽字,警署應該會修正錯誤,不會鬧到打官司那麼麻煩。”
裴元堃一怔,笑道:“原來不是陸少爺的書。”
本來還想呢,怎麼想辦法將這件事處理好,卻不想,是曾向塵搗的鬼。
想也是,這樣一位東海俊彥,來這窮鄉僻壤,是為了賣色情書賺那兩毛錢?有點搞笑了。
陸銘又笑道:“有趣的是,昨晚我書店進來了十幾個小偷,都被我的護院抓了,有人供認,來偷什麼相機、底片、照片什麼的,好幾個人帶著盒子炮呢,這龍崗啊,治安太差了,小偷都有槍械,警署是不是撥款太少了呢?”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高少亭和裴元堃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陸銘搖搖頭:“裴倌,人我下午就遞解到法院,到時還請你指派法官審理下這個案子。”
黑山下各縣,本來就是檢察制度雛形,很多時候,刑事案件也需要自訴。和過去封建時代差不多,抓了小偷盜匪之類的,綁去縣衙請縣尊審案治罪,不過現今是綁去法院,由法官判罪。
裴元堃略一猶豫,點點頭:“陸少爺放心,我明白的。”
高少亭在旁心裡苦笑,看來二曾麻煩大了。
本來今天龔代理便提到,最近收到了許多舉報曾向凡的材料,準備下午開會合計合計。
誰知道,曾向塵做署長的警署,又鬧了這麼一出。
聽起來,本來就是曾向塵查封書店噁心這位陸少爺,倉庫裡掉包,變成什麼色情書籍。
沒想到,陸少爺書店明目清楚,被查封時都拍了照片。
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啊,想來是書籍上每一本都拍了照?。
警方那邊知道後,昨夜曾向塵派的武裝人員去偷相機及照片,想來驚動了人的話,就會變成搶劫,所以還有不少人帶了槍械。
誰知道,被陸少爺的保鏢一股腦抓了。
陸少爺沒明說,想來口供什麼都供出來了。
這二曾啊,在龍崗作威作福慣了,根本意識不到外面天地多大。
人家現今明顯就是和胡家談崩了,但偏偏要留下來和胡家掰腕子。
這樣的政治資本集團,你二曾有幾斤幾兩,這麼急扯白臉摻和進來,一條退路都不留。
還是這些年閒飯吃多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但話說回來,十幾名武裝警員去洗劫一個書店,結果被一舉成擒。
而且,夜裡的事兒,一點動靜都沒鬧出來啊,槍聲都沒聽到一聲。
陸老闆那書店,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想著,高少亭卻是臉上有些沉重,嘆口氣,“是啊,自從縣域內黑山裡匪患漸平,黑老六被收編,老豺被剿滅,旋風馬不知所蹤,本以為天下太平了,可縣城內卻越發亂了,所以,龔代縣尊準備從今天下午三點全縣實行戡亂緊急狀態,便是要下一下重藥,本縣警備連將會上街執勤,也會動員全縣民團組織待令。”
這是機密,現今知道訊息的,也就龔代理幾名親信。
三點下午縣署大員開會,同時,全縣進入緊急狀態,實行戡亂期間管理條例。
高少亭是講給裴元堃聽的,免得他聽到要和二曾較量,有什麼別的想法。
而且,高少亭甚至懷疑,下午三點後,龔代理有可能直接抓捕二曾,但又不敢確定。
怕知道真正行動方案的,就是警備連連總林虎力了。
因為毗鄰黑山山脈,經常有匪患,加之煤礦區很亂,龍崗縣一直有一個警備獨立連,又叫警備大隊。
看著陸銘,高少亭笑道:“聽說林虎力連長脾氣很不好,但關鍵時刻,還是懂得大義。”
到現在,高少亭也摸不清,幾時龔代理將林虎力那窩囊廢收入麾下的。
有名的窩囊廢,但繼承了一大筆遺產,又偏偏有個做將軍的夢想,所以,花巨資買了這麼個差事。
但他治下軍紀渙散,他幾次大張旗鼓去剿匪,遇到黑老六或者老豺,都是一觸即潰。
這個窩囊廢很有個性的,經常拿出家財分發給“兄弟”們,從這點來說,倒是得到部下一致擁戴。
但這林虎力,腦子很軸,學古人那種,覺得自己也是名將,就該對部下仁慈,對上峰勇於抗爭。
是以,不管是龍崗縣署還是黑山警備團的公文,他經常抗命,還各種回電理由充分,只是多數時候,都是歪理。
要不是這龍崗警備連實在沒油水又危險,加之他花了大錢買這職位,不然,早就被撤職了。
這樣一個怪胎,不知道龔代理是怎麼收服的,要不說東海人呢,就是有辦法。
高少亭胡思亂想著,又想從陸老闆這裡打聽到一些內幕,是以,才提到了林虎力。
陸銘笑笑,老龔這點確實厲害,自己也是現今才知道,老龔從第一天來到龍崗,就盯上了警備連,也一直在研究林虎力。
根據林虎力的性格對症下藥,經常給他講名將的故事,給他從東海買來最新技術的軍事裝備書籍,還給他貼身的警衛班全部換上了突擊步槍。
更要命的就是給他講,江南五省高層如何昏庸黑暗,該當推翻。
男兒當有大志向,以百姓苦難為自己苦難,弔民伐罪,成就一番大事業。
林虎力現今將老龔視為人生導師,還以為他是反帝制組織的一員,只是心照不宣。
老龔本來對林虎力極為瞧不起,認為他志大才疏,不過當傻子一樣忽悠他而已。
但漸漸的,老龔說,現在還挺喜歡這孩子的,雖說太天真太糊塗,但赤子之心,有時不免令人汗顏。
自己雖然沒見過這林虎力,但聽起來,倒是很有趣的一個人。
此時聽高少亭說起林虎力,陸銘一笑:“林連總很有個性。”舉起酒杯,“來,我們喝酒,你們兩位戡亂時期自是無礙,進出自由,我這怕是要被封在書店裡,要提前準備些食糧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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