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漢郡侯,是你?
鳳九霄知道劍南春酒產自綿竹。
綿竹古稱晉熙。
先是北周廢晉熙縣併入陽泉。其後大隋開皇元年再廢晉熙郡,陽泉改屬梁州,開皇十八年,改陽泉為孝水。
大隋大業二年複名綿竹縣,並徙治於劍南鎮,屬蜀郡。以後雖江山易代,縣名因之。
此酒本名綿竹大麴,只因綿竹屬劍南道,故名“劍南燒春酒”。
後世稱“劍南春”。
據說大詩人李白年輕時曾遊歷西蜀綿竹縣,嚐了劍南燒春酒後,竟然留戀忘返,“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當真是好不快活!
結果一連痛飲數日,才發現自己的盤纏已用光了,沒奈何,只好解下身上的貂裘質押換酒,留下了“解貂贖酒”的典故和“士解金貂,價重洛陽”的千古佳話!
鳳九霄一聞這酒香醇厚悠長,不禁讚道:“好酒!”
小軍官見白衣小公子居然懂酒頓時喜出望外,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他笑道:“看來公子也對杯中物頗有研究!”
鳳九霄笑道:“研究談不上。我有個朋友,很有錢,家裡藏酒很多,幾乎集全了天下名酒。我每次去他家,他都會讓我嚐嚐不同地方的美酒,所以我有幸對一些美酒略知一二。”
小軍官眼睛頓時一亮,“集全了天下名酒?厲害!想不到您這位朋友竟然有這種愛好!敢問公子您那朋友對我們蜀國的名酒收藏了哪些?”他這一句“我們蜀國”便可以確定他已經認出鳳九霄等人並非西蜀人士。小軍官其實一見鳳九霄等人的打扮便知道他們是中原人士。尤其兩位女子的襦裙樣式太過老舊,仍然有唐末時期的影子,因此這種襦裙必然產自中原。若是蜀中女子,自然要穿這幾年最流行的款式!不穿一件蜀錦製成的衣衫哪個婆娘好意思出門的?如今西蜀織錦業冠絕天下,眼下最流行的品種為“十樣錦”:長安竹錦、天下樂錦、雕團錦、宜男錦、寶界地錦、方勝錦、獅團錦、象眼錦、八達暈錦、鐵梗蘘荷錦。
任何一種拿到中原都是天價!《釋名》雲:“錦,金也,作之用功重,其價如金,故其制字從帛與金也。”可見蜀錦已經近乎“寸錦寸金”的地步!因為蜀錦原材料為蠶絲,異常珍貴,加上生產工藝繁瑣,生產效率低,數人數月方得一匹,自然貴得驚人!所以中原人若是穿蜀錦,必定是非富即貴!
鳳九霄見他識破大家的外人身份卻不說破,而且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依舊談笑風生,雖然自己這六人不可能對西蜀造成威脅,但嚴格來說他若問一下劉滅周還真不好回答。難道將這二十個小卒殺了滅口?那自己這幾人和土匪強盜有何分別?他看了看小軍官,見他臉型似是衡陽小時侯一個玩伴,心生親切,便笑道:“除了劍南春,自然還有瀘州老窖。瀘州老窖始於秦漢,興於唐代,在你們蜀中算是十大名酒之一,非常盛行!我說的沒錯吧?我估計今後幾十年也會興盛下去。”
小軍官一雙眼睛頓時賊亮,興趣盎然地道:“還有別的酒嗎?”
鳳九霄笑道:“當然,還有射洪春酒。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一首《登幽州臺歌》堪稱千古絕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才高八斗陳子昂!”
劉滅周突然感慨;道:“杜甫陳子昂,才名括天地!”其實這句話的原話是白居易說的。
小軍官頗為自豪的道:“大詩人杜甫也曾賦詩誇過射洪春酒:射洪春酒寒仍綠,目極傷神誰為攜!可見咱西蜀美酒真是名震天下!幾乎所有的大詩人都對蜀酒情有獨鍾!不過話說回來,您那朋友的本事還真是大啊,居然能將天下各地的美酒都收集到手,讓人佩服!”說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任何一瓶酒在當地流通都不足為奇,可是要運出這“蜀道難於上青天”的蜀中,那可就費勁了!從始發地灌裝開始,裝上車,由茶馬幫或鏢局風餐露宿、輾轉千里歷盡千辛萬苦才送到目的地,這期間的辛酸和不易豈是一句話可概括?尤其裝酒的容器,酒壺也好,酒瓶也好,酒罈也好,多數都是由易碎的陶瓷,押運之人千里跋涉、顛沛流離,而確保酒不失、瓶不碎,這得付出多大的心血!
小軍官感慨道:“真羨慕你那朋友,能品嚐到天下美酒。”
鳳九霄笑道:“你也有機會啊。”
小軍官苦笑道:“我們這些小卒子要想喝遍天下美酒,就算賣屋賣田也不夠喲!”
鳳九霄笑道:“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你看李白飲酒的境界多高,為了喝酒,五花馬查扔,千金裘或扔,統統可以換酒喝!”
小軍官自嘲道:“我怎麼能和李太白相比?他可是冠絕天下的大詩人!我得先有五花馬吧,得有千金裘吧,嘛得木有,換個錘子喲!”
鳳九霄見他說得風趣也不禁心情舒暢,便又問道:“你們平均多長時間一輪崗?”
小軍官皺了皺眉,琢磨了一下,“平均兩年一輪吧。”
鳳九霄看著他年紀不大,但卻頗有風霜之色,便問道:“在這裡你們怎麼克服無聊、化解孤單和寂寞?”反正閒聊,鳳九霄逮著啥、就問啥。
小軍官嘿嘿苦笑:“這裡雞不生蛋,鳥不屙屎,窮得連個么妹兒都見不到,我們這些老漢兒只能擺擺龍門陣,或者喝個小酒兒吹吹牛,哪有啥子辦法喲!”他說著把酒給每人斟滿,輪到常子衿和李二妮的面前時,他特意停頓一下,看了看劉滅周,劉滅週一擺手,“這酒太烈,她倆不適合。”他這句話本是給小軍官個臺階下。這兩個女人到底能不能喝酒他哪知道?要說不能倒,自然掃了小軍官的興,但要說倒,萬一兩個女子直接拒絕,說不能喝酒,自己豈不尷尬?誰知小軍官嘿嘿一笑,試探地問道:“侯爺,我這兒還有自釀的米酒,甘甜綿柔,能活血化瘀、養顏潤膚,非常適合女子品嚐,要不讓兩位神仙姐姐稍微嘗一嘗?”
劉滅周被這句話給套住了,竟然一怔,好在曾詠迅速解圍,他對小軍官笑著說道:“好哇!我家二妮自己也會釀米酒,正好嚐嚐軍爺的手藝,咱們交流一下!”
李二妮笑道:“如此甚好,那這有勞軍爺了!”
那小軍官頓時有些慌亂,連忙擺手:“神仙姐姐饒命!這軍爺兩字是要折煞我呀!小的姓周,周文,專門看守棧道的一個小卒,守著侯爺的面,我把話講明,今天我們能與侯爺相聚實屬萬分榮幸!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們不過是最卑賤的小卒子而已,千萬別叫軍爺,實在不敢當,不敢當!”
鳳九霄呵呵一笑,“叫聲軍爺有何不可,不過就是一稱呼罷了,世間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周兄終究著相了!”
那小軍官周文忙抱拳向鳳九霄垂首道:“公子說得對,小人的確著相了。”不就是一句虛無的“軍爺”稱呼嗎,為何如此在意?
常子衿突然說道:“我在晉中喝過杏花村的米酒,今日有幸遇到周先生,既來之則安之,有勞周先生給怨倒一碗料酒吧!”
周文頓時一怔,迅即眉飛色舞,立刻旋風般衝進倉庫,抱出一個酒罈便跑了出來!
所有人的碗裡都盛滿了酒。鳳九霄、劉滅周、曾詠、比格沃夫的碗裡是劍南春,而常子衿和李二妮的碗裡則是米酒。
周文自己碗裡自然是劍南春!
方才他已經和弟兄們喝了數碗,其實已略有酒意,此時再喝便豪情萬丈!而其餘的蜀兵原本不願意喝酒的也都圍在外邊舉著杯子,準備找機會和侯爺“來一哈”!
天有不測風雲,忽然之間天空便陰雲四合,涼風習習,似乎即將要下雨了。
周文看了看天,並不著急,讓弟兄們把自己做的臨時竹亭搬了過來!
所謂竹亭,不過是一個巨大的摺疊雨傘而已!
但雨傘夠大!
竹傘撐開,傘面足可籠罩三丈方圓!鳳九霄等人絲毫淋不到雨水。
傘面展開之後,上面自然下垂數個竹竿做為支撐,將大傘固定在地面上。
遠觀大傘如竹亭。
眾人移步竹亭內,雨勢恰好開始增大。
其餘守卒只好回到竹樓避雨。
亭外大雨滂沱,亭內風平浪靜。
任爾風吹雨打,吾自閒庭信步。
天空烏雲越積越厚,雨勢越來越大,偶爾幾次電閃雷鳴,似乎是老天爺在彰顯著自己的威風。
劉滅周看峽谷遠處的江水,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涼風習習,常子衿和李二妮不禁有些瑟瑟發抖。鳳九霄道:“周官人可有柴火或炭火了,這風漸漸涼了。”
周文笑道:“我早有準備。”回頭高聲喊道:“小五小六,把屏風擺出來擋風,把暖爐拿出來取暖!”
頃刻之間一面四面摺疊屏風居然擺在上風口方向,風幾乎全部全被擋住,從屏風兩側溜走了。眾人一看,心知這必又是周文等人的傑作。偏重功能實用而不大考究外形美觀!竹板、竹條編織而成的屏風,相當結實!
取來的幾個銅暖爐則精巧多了,一看便是巧手匠人制作的。常子衿和李二妮一人一個,放在身前。
風小了,人暖了,常子衿和李二妮似乎比剛才情緒晴朗多了。
周文趁機說道:“其實二位仙子不如稍微喝一點白酒,可以暖身子。”
常子衿笑道:“謝了。我丈夫說過,今生今世不允許我喝白酒,所以實在不好意思了。”她聲音輕柔,中出谷黃鶯,讓人聽了久久不能忘懷。周文此時喝了不少酒了,難免有些燥熱,一聽常子衿婉轉嬌聲,心頭一熱,險些便要脫口而出一些“花花”,幸虧看到他旁邊那一臉陰鷙的青年目光不善,總算及時懸崖勒馬,話到嘴邊改成了:“沒關係。還未請教諸位公子的大名,不知可否賜教?”
劉滅周淡淡的道:“行走江湖,相逢何必曾相識?你認識我不就行了嗎?”
周文一驚,頓時嚇也出了一身冷汗。劉滅周在西蜀江湖中位列十大高手之一,那可不是靠長相和身高或家世排出來的,那可是真刀真槍血肉搏出來的!劉滅周曾經一人一劍把樂山幫追得漫山遍野的逃跑,當時可說是天大笑話!樂山幫七百人被一人追殺,結果死傷一半!周文看著人畜無害的劉滅周,心道:江湖都說劉侯爺的武功已經到了什麼琉璃境巔峰,只差一步便可天人合一,今天在這荒郊野外,哥幾個可不夠他一個殺的,方才自己那眼神或許讓他有些反感,自己得注意言行!帝酒是好東西,就是喝多了真特麼的害人啊。他連忙點頭同意:“就是,相逢何必曾相識。方才我周某喝酒多了些,言語上難免有些失態,還望侯爺不要怪罪。”他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心想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直來直去,敢作敢為。
劉滅周淡淡的道:“我喝多了也出醜。”一句話算是揭過了這一篇。
恰在此時棧道上傳來“空空”的聲響,想是有人在冒雨前進。
在這大雨滂沱之時,不躲在棧閣裡避雨,難免讓人感到驚奇。
眾人邊喝酒,邊注意棧道與山坳的介面處。
不大一會,出現了數十人。頭戴范陽斗笠,身披蓑衣,人人腰懸兵刃,有劍有刀。
所有人身上竟然殺氣騰騰!
其中四個人竟然抬著一口棺材!
大雨滂沱,三十餘人冒雨前行,還抬著一口棺材,人人身上有殺氣,眾人覺得氣氛相當詭異!
這些人要想走到另一邊的棧道,必須在驛站坡下的小路透過,這樣不可避免,這些人便發現了大雨滂沱之下,依然煮酒閒聊的眾人。
你看我雨中前行奇怪,我看你雨中喝酒亦奇怪。兩幫人的目光在相距最近的時候碰在了一起。
蓑衣人的帶頭大哥見臺階之上坐著七個人,一人是小軍官,其餘四男二女都氣度不凡。其中那紫衣公子只露個背影但似曾相識,而那一頭金髮、高鼻深目的西域男子最讓為顯眼,旁邊的黑衣男子一臉陰鷙之氣,必是幾人之中殺氣最重之人,那白衣少年文質彬彬,居然腰懸長刀,而且那分明是一把女人才用的狹刀,看來是個娘娘腔。兩個女子雖看不清臉面,但身形嬌柔,想必容貌差不許多。看來是些公子哥在這體驗自然風光來了。他們見軍官已經站了起來,知道他必然要過來盤問,這早地意料之中,眾人倒也沒有什麼異常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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