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3章 反禪位
廣州，是南漢的帝都。
在秦末漢初與唐末兩個時期，廣州曾經分別出現過割據的小國。
秦末期出現的為南越國。趙佗，大秦南海尉，自立為南越王，設廣州為南越都城。
唐代末期劉巖據廣州稱帝，國號南漢, 亦以廣州作都城，時稱興王府。
廣州又稱為羊城、穗城。傳說廣州有一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然後有五位仙人，騎五色羊，羊銜穀穗, 降臨廣州, 把穀穗贈與百姓，自此這裡“永無饑荒”。
廣州經濟發達，是南漢第一大城。
今天恰是一年一度的波羅誕，全城百姓正在狂歡！
雖然戰爭的陰雲籠罩了整個廣州，但是許多百姓為了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年，哪怕明天宋軍兵臨城下，今天他們也要把節日過完！水上慶會、四鄉會景、化妝巡遊、龍獅相會、飄色表演、大戲雜耍、龍舟盛會，一年就一次，按照吳老二的說法，定金都收了，這獅子不給人舞起來那可還成？
吳老二在廣州算是舞獅界十大高手之一！
今天他還要和舞龍的李老七一較高下！
龍獅爭霸多年，互有勝負！
孔大善人每年的一千兩花紅今年依然掛了出來，沒有因為戰事緊張而取消，所以全城盯上花紅的可不只他倆那四隻眼睛！
那些當了多年陪襯的舞龍舞獅高手，說什麼今年也要將吳老二和李老七踩在腳下！
城裡人潮洶湧熱鬧非凡，南漢皇宮大內卻是一片死寂！
朱五此時正坐在金鑾殿裡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上怔怔出神！
臺階之下站滿了文武進官，各個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觸犯了龍顏！
朱五身處百官對面，眼中卻不見一人, 猶如獨處荒漠形影相弔, 只感一陣蕭索和寂寞！
文武百官此時亦思潮起伏，對自己的前途命運充滿了擔憂！如今宋軍兵分三路來襲，一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兵臨城下已是板上釘釘，不過早晚之事！
人心慌慌，軍心渙散，這就是現實！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誰會在此時把腦袋湊過去讓皇帝發洩怒火？
朱五此時目光有些空洞。他在反思，怎麼會成了這般局面呢？
思來想去，朱五覺得只有一個原因最有可能影響了勝利，那就是這幫豬狗不如的東西扯了自己的後腿！
自己是嶺南江湖共主八字龍頭的時候多麼威風？可以說是一言九鼎，言出法隨！
現在呢？竟然有了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的意味，真特麼的操蛋！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如刀鋒一般銳利，掃過之處，群臣戰慄！
朱五道：“我那小舅子呢？”
跟著朱五逃回來的蟒袍太監躬身道：“正在王府和那波斯女子玩耍！”
朱五道：“請他回來！”
蟒袍太監道：“是！”他轉過頭對殿外兩個禁林軍一使眼色，“去把衛王請來！”衛王是劉鋹登基之前的封號，現在的帝位已經讓給朱五了，自然又被打回原形了，只能稱衛王！
群臣不知朱五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禁惴惴不安！
誰不知道朱五以前是靠黑道起家？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條人命！曾經的嶺南江湖共主, 如今更是獨霸高處, 坐擁南漢千里江山，生殺予奪，大權在握，風頭正勁，誰與爭鋒？
對於南漢這些舊臣，朱五是恩威並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許之以利，示之以威！
這些臣子其實已經是劉鋹清洗過好幾遍的貨色了，除了少數劉鋹實在不敢輕易洗掉的開國老祖級人物，其餘大多數都已經換上了忠於自己的新面孔。這幾個老祖年紀也不小了，而且全身是病，平時基本不過問朝政，養病在家，正中劉鋹下懷！他不但不生氣，反而不停地賞賜老臣們以示自己的開明！
在劉鋹這個變態的統治下，滿朝文武基本上都成了太監！女人除外！
這些“去了勢的男人”和女人除了阿諛奉承以外，沒人知道他們還會幹什麼！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不阿諛奉承又能怎樣呢？
不少人來到早朝，中午家裡人可能就接到家主腦袋已經搬家的訊息！
哪個文臣武將還會為南漢帝國的未來去殫精竭慮，嘔心瀝血？誰這樣做誰是傻缺！
為忠臣被屈斬，去皇帝面前大聲鳴冤？那是找死！
為百姓受災，而到皇帝面前大聲疾呼？也是找死！
劉鋹自小心裡自卑，所以大權在握ntr有時間些變態，他覺得只有殺戮才能讓別人畏懼自己！才能掩飾自己的惶恐！
對於南漢的臣子來說，既然左右是個死，那還不如趁現在多快活幾天！
怎麼快活呢？當然是吃喝玩樂了！可既然已經成了太監，自然沒法和女人正常快活了，那就只好找別的法子！如果別法子也失去了刺激，那就找男人！
這些臣子官職挺高，但實質是卻是太監！在劉氏王朝的暴虐統治之下心理是越發的陰暗！他們找樂子的方法絕對讓人瞠目結舌大呼變態！當然，被他們虐待過的男女們的下場無不悽慘！
後來朱五突然在某一天的早朝之上宣佈了劉鋹的“禪讓詔書”，那一刻劉鋹的表情之豐富讓大家永生難忘！既有恐懼，亦有不甘！當然所有文臣武將的表情劉鋹也忘不了！幸災樂禍者有之，故作惋惜者有之，大吃一驚者亦有之！
一朝皇位換人變了天，不知幾家歡喜幾家愁！
朱五從小混跡黑道，自然洞徹人心！
他一沒改變國號，二沒幹掉劉鋹，三沒大肆撤換官員，基本一切照舊！沒有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一套！
他做的最多的無非就是讓大理寺卿把《大漢律》重新讀了一遍！他說以後大家嚴格遵守就行！不遵守的，大卸八塊，扔到他的萬獸園！那裡有老虎，有獅子，也有鱷魚！
所有朝臣無不懍然！朱五的話誰敢不信？
朱五強調，大家以前鬆鬆垮垮的行事作風從那一天起必須向“雷厲風行”四字靠攏！
朱五的願望是美好的，但現實是殘酷的！
這些官僚都是錦衣玉食慣了的人，和那些刀頭舔血的黑道好漢可不一樣，辦事講究各種“拖字訣”、“等字訣”，“望字訣”！
而這些行事作風正好和武人決鬥相反！高手相爭，只爭剎那！一招慢了，性命都沒了！可這些官員彷彿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一樣，謹記凡事都要等一等，看一看，瞧一瞧的老規矩，一件事若沒個三五天能辦好那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朱五知道，這些老油條雖然辦事不行，但是他們卻在南漢的官僚體系當中浸淫多年，互相糾纏、相互滲透，既有競爭又有合作，勢力盤根錯節形成了一張看不清、扯不斷的大網。每個人都在這個特定的網中央裡佔著一個特殊的位置，發揮著獨特的作用，哪怕是和稀泥的作用，在和了幾十年了之後也有了足夠豐富的經驗，幾乎不可或缺，如果冒然換上一批生面孔替代這些老傢伙們，這些新面孔極有可能、甚至得把“可能”兩字去掉，會被老東西們擠兌出局，從網中跌落下來！老東西們搞人那個個是人精！
如果以刮骨療毒、壯士斷腕的勇氣徹底將整張網換掉，將整個王朝的統治體系徹底打破，他朱五自己都沒那個勇氣！真要是那樣做的話，勢必天下大亂！
因為他手上沒有那麼多懂得官場那一套的老油條！
穩固江山和打江山是兩個概念！打江山，只要懂打打殺殺就行，把敵人的勢力打死打殘就行了。守江山卻是守民心！只知道拳頭硬是不行的！除了拳頭硬，還要腦子靈！而且嶺南這裡的百姓最有宗族觀念，只要族長出面，比你拿著刀子架在脖子上好使！
正因為有些人雖然無能，但他身份特殊，他的影響力還很大，所以他一直在忍！
能將就就將就！
有些人朱五將就了，另外一些人他就不能不將就，不能讓人說他這個“皇帝”做事不公平！八字龍頭這個名號多年以來就是“公平公正”的一塊金字招牌，朱五現在還捨不得丟掉！將就了那些士族大家，也只好順勢將就了一些老奸巨滑的老東西！
眼前這些老東西幾乎多數都已經被“去了勢”，雖然官稱上不是太監，可實質上特麼的就是太監！
身子是太監，心理更是太監！死太監！
賀州城七萬步兵竟然原地不動，一點都不懂得去接應，眼睜睜地看著骷髏、藤甲、戰象，全軍覆沒！
那時朱五還以為那些都指揮使是在等最後時機再給宋軍來個雷霆一擊，自己還誇讚他們懂得儲存實力，知道讓骷髏兵打前陣！
特麼的，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是臨陣退縮、畏戰不前的懦夫！
一點男人的血性都沒有！
他眼光掃了一眼身邊的蟒袍太監！這死太監，居然跟著自己逃回廣州，總算臨走前還動員了一把，拖延了一些時間，要不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蟒袍太監驀見朱五目光突然變得凌厲，掃了自己一眼，頓時感到寒氣逼人，如墜冰窖！
萬幸朱五的目光又投向別人，他才鬆了一口氣！
朱五看著群臣當中有幾個纖弱的身影，對著其中一人說道：“盧瓊仙，你來說說！”
盧瓊仙頓時身子一顫，顫聲道：“不知聖上讓奴婢說些什麼？”她身著官服，外表與文臣並無兩樣，只是官帽是特製的鳳翅冠！
朱五看著這個以美色上位的“權臣”，心中既有鄙夷，亦有同情！
鄙夷她，自然是嫌棄她放浪形骸，出賣色相，靠不入流的手段擠進了這個號稱南漢權力中樞之地！
同情她，是因為她和萬千年輕人一樣，出身卑微，一心只想往上爬，似乎沒什麼不對。只不過她爬上來了而已。她和自己的出身可謂有著天壤之別。自己有個“皇室血脈”的烙印，自己身邊的老人都打著這個旗號，聚集了不少人，有權的，有錢的，有名的，各色人等聚集在自己身邊，然後自己從小就不用為生存去煩惱，有吃有喝，有學上，還能學武功，最後還娶了公主，一直在上層社會飄著。她們小時候的苦自己一次也沒吃過，真是萬幸！
有時朱五還想，自己是不是和劉皇叔有些相像？都打著先人的旗號！但一想還是有些不同！劉皇叔吃得苦可比自己多多了！
他看著惶恐不安的盧瓊仙，淡淡地道：“如今宋軍三路逼近京師，你有何對策？”
盧瓊仙尷尬道：“奴婢不懂軍國大事，想不出對策！”她知道朱五在嶺南江湖中的地位，也知道他的脾氣，知道實話實說頂多挨頓罵，甚至挨個耳光，但要是想糊弄他，自己恐怕活不過一個響指的時間！
朱五臉色果然難看，“你不懂軍國大事？你平時在劉鋹面前咋咋呼呼，哦不，指點江山的時候多麼威風八面，怎麼我讓你出個主意就這麼不給面子？”
盧瓊仙臉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知錯了！那時奴婢年輕少輕狂，胡言亂語，請聖上饒命！”
朱五用下巴瞄了瞄她旁邊的女巫樊鬍子，“她不懂，你應該懂！”
女巫樊鬍子敢在劉鋹面前咋咋呼呼是因為她吃定他了！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她吃不定啊！不過她也是老江湖了，如果此時和盧瓊仙一樣跪下去，那日後她在南漢就再無立足之地了！她還想賭一把！
她哈哈一笑，“聖上既然考較本仙，那本仙就透露一些仙機吧！”
朱五冷冷地道：“原來放過你是因為我老婆覺得你表演戲法有意思，讓你多活幾天，你特麼的還真把自己當大仙了？”
女巫樊鬍子臉色頓時一變，虎死不倒架，她哈哈一笑，“聖上真會開玩笑。”
朱五目光閃動，“我突然有些佩服你的膽量了！不知道姓鳳的遇到你會怎麼辦！”他忽然嘿嘿一陣冷笑，女巫樊鬍子頓時感到一陣陰森，朱五笑道：“你哪也不能去了，等鳳九霄來到廣州城外的時候，我派你去對陣，我看看他是什麼表情，哈哈哈哈！”朱五莫名一陣狂笑，不少人心中黯然傷神，只覺眼前人已經變成了第二個劉鋹了！都是瘋子！
殿外突然有異動，卻是劉鋹被帶來了！
劉鋹竟然仍穿著一身龍袍，百官頓時表情豐富起來！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劉鋹竟敢在朱五面前穿龍袍，這是活膩了？
劉鋹身後跟著綽號媚豬的波斯美女，又黑又肥的“美女”！
朱五看著劉鋹，呵呵笑道：“打攪你的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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