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了,寧遠的天氣也涼了下來。
秋高氣爽,正是遊覽名勝古蹟的好時候。
今日袁崇煥陪同張溥遊覽覺華島。
覺華島,又名菊花島,位於寧遠城東南10餘千米的海中。
覺華島風景秀麗,在後世是國家4A景區。現在的覺華島更加重要。
因為整個關寧軍的糧草和物資,從南方運來,先是全部囤積在這裡。然後從這裡分發給駐軍。
這裡是袁崇煥的腹心之地。
覺華島山石秀美、古樹參天,南有張家山島和楊家山島,北有磨盤山,一大三小相映成趣。
千年古島,名勝古蹟眾多。著名的有:遼代大龍宮寺、明代大悲閣、海雲寺、石佛寺、八角井、唐王洞等。
這裡具有優越的地理位置,加之環境幽雅,樹木蔥蘢,野花飄香,是得天獨厚的避暑、遊玩、休養之地。
島上有北國罕見的菩提樹和歷史悠久的八角井。淨水甘甜,雖然處於島上,但水質之好十分罕見。
剛才袁崇煥剛剛和張溥喝完了井水沖泡的龍井茶。
“元素兄這裡好雅緻啊,寧遠城外居然有這等神仙寶地。哈哈哈”張溥開懷大笑。
他們此時站在島中制高點的亭子裡,以手扶欄,眺望渤海灣。陣陣清風從海面上吹來,十分的愜意。
“此處乃是清涼聖地,可惜我此刻心急如焚啊”袁崇煥說道。
“元素你那一句五年復遼,可是把陛下心裡火都勾起來了,恐怕他比你還急吧。”
袁崇煥苦笑,說道:“當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時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五年復遼確實是吾說了大話了。”
張溥不是外人,袁崇煥和他倒也沒有必要藏著、掖著、端著。
“朝廷沒錢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元素你的抱負和志向,我一向是最佩服的。不過這復遼,我看希望渺茫啊。”張溥說道。
“本來我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生的。沒了熊廷弼,這遼東益無人。要不是吾師臨危受命重建關寧錦防線,把前線推回到錦州大淩河一線。重新奪回了四百里的縱深。建奴就現在都要叩關了。”
袁崇煥看著遠處開始漲潮的海岸線。海浪前仆後繼的一浪跟著一浪,猶如千軍萬馬,浩浩蕩蕩的湧向海岸。
張溥也是看的入神,著遼東灣的漲潮和錢塘潮各有不同,但都是十分的壯闊。
慢慢的,海浪形成了一堵碧綠色的牆。
大浪翻滾,小浪在大浪之間打折旋轉,撞擊在海岸的岩石上,迸發出白色的水霧,真是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霎時,整個大地都在顫動,石破天驚,令人震耳欲聾。
海在呼嘯,風在怒吼。
不時掀起一排排巨浪,巨浪又一排排向前奔湧,衝向岩石,衝向一切阻礙他前進的萬物。
終於,海浪被岩石摔得粉碎,那碎片飛沫依然向前飄灑。
此情此景,正如這遼西走廊一隅之地,在建奴排山倒海的攻勢下,艱難支撐。
“如今這多事之秋,不是謙讓推辭的時候。有志之士,當迎難而上,勇於任事。論起遼事,吾不敢說朝中還有人能出吾之右。我來幹,總比別人來幹要好些吧。當年諸葛孔明六出祁山。他不知道北伐中原,興復漢室只是一個渺茫的盼頭兒嗎。為何他還要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袁崇煥繼續說道:“我們不做出攻勢的態度,建奴就會加緊對我們的進攻,你不打他,他就打你。我們沒有選擇。說實話把遼東交給誰我都不放心。我真擔心當年廣寧慘敗,建奴直抵山海關的舊事重演。”
張溥拍著欄杆說道:“元素你這是以攻代守之策,能戰方能言和啊。我這次來北方,遼東是最後一站。我這一路也走了,也看了。有驚喜,也有無奈。總的來說,還是失望居多。”
“至少我看明白了一點,這復遼就是痴人說夢。能守得住遼西這窄窄的一路就算是天隨人願了。那裡有收復遼東的實力。其實朝中諸公,人人心裡都明白。只是不說出來,觸怒陛下罷了。整個帝都,真正一門心思,想著復遼的,只有陛下一人在夢中耳。”
“當年趙宋割中原給金國,以淮水中流為界。尚且儲存了半壁江山。今日若能以大淩河為界,休戰議和,情況已經不知道要比當年好多少了。至少十八省完整,金甌無缺。”
袁崇煥驚異的轉過頭看他。
心裡暗襯,不知道這話是張溥自己的看法,還是他代表江南士林,向自己表達的態度。
這個話在如今的大明是不能公開說的。
大明有一個特點,就是自從太祖皇帝驅除韃虜,恢復中華之後。
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不議和、天子守國門。
絕不和任何敵人妥協。
“遼東自古以來,就是我中華故土。當年商朝的先民,就是生活在這裡。而後遷居中原,商湯在鳴條之戰打敗無道的夏桀。從而取代夏朝的。到今天都有三千多年了。哪怕再有一線可能,我都不願放棄遼東。”袁崇煥這一刻眼眶溼潤了。
他看著遠方,在大海的另一邊就是遼東半島。那裡如今已經是建奴的地盤,漢人已經沒有幾個了。
張溥能理解他的心情,勸說道:“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現在不是您當年守寧遠的時候了。那時候,至少萬惡的魏閹,七年內給先帝弄了兩千萬兩銀子。如今,三年大旱,淮河以北,大量田地絕產。饑民遍地,路有餓殍。聽說關中情況更是危急。如今,大明需要的不是復遼,也不是繼續加派遼餉。而是喘息之機。所以,能議和還是議和的好。”
張溥撫著袁崇煥的後背說道:“元素啊,咱們個人的生死榮辱,升遷降黜。在這天下的黎民百姓面前,真的不算什麼。攘外必先安內,沒有錢糧拿什麼收復遼東啊。自古以來,一將功成萬骨枯。我算是看透了,在這天下蒼生面前,個人的功業不要也罷。”
“要是你擔心,五年復遼不成,被陛下算後賬。我去聯絡內閣,想辦法把你調離。畢竟關寧軍已經我在我們手中,也算是對東林有交代了。你現在走還走得了,不要等到事情不可收拾,就難辦了。”
袁崇煥苦笑,陛下都著魔了,日夜想著復遼,他怎麼可能放我走。
無奈的說道:“乾度,你還是不瞭解我啊。”
今天是張溥北行的最後一站,一會海況穩定後,他就要從這裡上船,回蘇州去了。
袁崇煥對著逐漸強烈起來的海風,瘦小的身體,卻顯出了無比的堅毅。
衣服被風吹的獵獵飛舞,倒揹著雙手。
一臉的深沉的吟誦道:
“五載離家別路悠,送君寒浸寶刀頭。
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問去留?
策杖只因圖雪恥,橫戈原不為封侯。
故園親侶如相問,愧我邊塵尚未收。”
張溥用手擊打著欄杆,讚道:“元素大才,好詩,好詩。是我的格局小了,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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