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葦冷笑幾聲,草包世子一刀想學人家斬九天之上的仙人?
也不嫌害臊!
舒羞卻微微失神,下意識閉上雙眼,在武帝城見到過這不屬於人間的一劍後,她委實有些怕了。一劍既出,無天無地,四面八方充斥著的只有無盡的殺意,似入阿鼻地獄,墜幽冥黃泉,只是一剎那,便叫人死了千百次。
凜冽的殺意自刀鋒上爆射而出。
下一刻鮮血四撒。
兩節身子落在地上,混著泥土,滾了兩下。
死了?
靖安王妃手中的木盒子頓時掉在地上,整個人腹內翻滾。
尤其是那一截腸子,竟然還在蠕動。
舒羞不屑一笑,這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裴南葦蹲著身子乾嘔,肩膀不斷抖動,在高牆大院鐘鳴鼎食之家,她何曾見過這等景像?
肥豬世子一聲驚叫,從馬上跌落下來,三百多斤的肉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給他辦事無往不利的王府供奉就這麼死了?
這才多久?
見眼前又有廣陵軍倒在血泊中,肥豬世子頓時產生一個念頭:跑!
吃點氣算什麼?
等他回到王府,帶上幾十名供奉,數百鐵騎,再殺回來,將這耍刀的剝皮!
景舟一指點在裴南葦背上,靖安王妃只覺一股清涼感恍然傳來,令人難受的氣息和刺鼻的腥味隨之消散。
裴南葦望著那身前的背影,澹澹一笑,神情複雜,叫人分不清是自嘲還是它意。
初次聽聞這紫衣公子的名聲,還是在靖安王府。
水龍淹黃龍,青州水師死了多少?
這天可是要變?
聽說趙衡的兒子也死了,黃龍戰艦被淹,她名義上的兒子雖逃了一命,只是也沒挺過多久便歸了西。
死了靖安王世子,青州的天可不就是變了!
此時地上已經躺了十幾具屍體,不論人還是馬,皆是一刀兩斷。
刺目的鮮血染紅了一片,觸目驚心。
寧峨眉看的手癢不已,世子殿下一刀接一刀,刀刀必殺人,這才是北涼男兒!
天大的道理,大不過北涼鐵騎手中的刀!
景舟飲了一口酒,澹澹道:“這一劍學的形不似,出刀角度蹩腳的很,以後再用,不得讓人笑掉牙?不過神倒是學到了那麼一兩分,馬馬虎虎。”
九鬥米老道苦笑幾聲,除了天下寥寥幾位,誰敢笑世子殿下的刀法?
一抹清光斬金剛,在他看來世子殿下的刀法豈止是登堂入室!
尤其是那殺意凜然的最後一刀,即便是他看著都心中生畏,能將這份刀術點評為馬馬虎虎,也就眼前這位能和王仙芝掰掰腕子的人了。
頃刻之間,與廣陵世子隨行的幾十輕騎倒在血泊之中。
徐鳳年三步並兩步,一把將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馬背的肥豬世子拽了下來,笑眯眯道:“趙膘,你想要和我搶女人?膽子挺肥啊!”
嚇得屁滾尿流的廣陵世子急忙搖頭:“不搶了,不搶了。”
原先在一旁觀看的人四下散去。
再多看兩眼,誰敢保證自己的小命還能留到明天?
見肥豬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站在一旁的舒羞臉上閃過一絲快意的猙獰。廣陵女子,有幾個不憎恨眼前這死胖子的?若非這早就該下地獄挨千刀萬剮的胖子有個姓趙的爹,舒羞都想拿劍在這胖子身上戳出幾個大洞來!
徐鳳年拿刀背拍著趙膘的臉,道:“聽說你這死胖子除了一直惦記著徐鳳年梧桐苑的丫鬟,還想要做一回癩蛤蟆,對北涼兩位郡主念念不忘?就憑你有個肥豬一樣的爹?也不照著尿瞧瞧你這豬樣,北涼一條狗都看不上你,母豬都嫌棄你虛!”
寧峨眉忍不住大笑一聲,世子殿下的嘴,聽著依舊是那樣誅心。
舒羞、裴南葦冷眼相觀。
灰衣老道魏叔陽則是神情略有凝重,見身旁的紫袍劍仙目望東南,不由出口問道:“敢問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景舟澹澹道:“有人來了,還不少。”
躺在地上裝孫子的趙膘眼神一亮,是大燕磯的背魁軍!
等這精銳的親衛軍殺到,男的剁碎餵狗,女的抓回王府,夠潤就讓這鱉孫的女人跪在地上,他廣陵世子開天恩多玩幾天,練練武藝,不夠潤,廣陵王府簪子多,吞簪的遊戲在後頭等著呢!
徐鳳年看向景舟,皺眉問道:“很多?”
景舟吐了倆字:“三千。”
有幸在襄樊城外見識過鐵騎奔成一線,如浪潮一般碾壓一切的靖安王妃面色慘澹,恍然瞥見身前的那襲紫影一臉澹然,她心下才多了幾分安定。
即便是替北涼殺過不知多少人的舒羞,聽到這數字亦是心一顫。
別說三千,即便是三百鐵騎,都能碾壓她一遍。
軍中士卒單人單馬的確不被江湖中人放在眼中,可要是有大將坐鎮,幾十騎便可依軍陣凝成軍勢,輕而易舉屠殺江湖中人。鳳字營對上符將紅甲,被她認為沒半點兒腦子的粗人寧峨眉,即能斬去符將紅甲一臂,而她與楊青風、呂錢塘三人,對上水甲,卻被逼的束手無策。
即便是身邊這位新劍神功夫高的嚇人,能一劍叫大江逆流,可數千人命填進去,即便是劍皇,一身氣機也得消耗殆盡,不也飲恨歸西?
況且鐵騎衝鋒,似奔騰瀑洪一般,根本不停息片刻,即便是陸地神仙,只要被纏住,一身氣息也得消耗殆盡。
“打得過?”徐鳳年不確定問了一句。
西蜀劍皇一人力竭拼死千騎,已然是江湖傳說。
面對數千鐵騎,世子殿下心裡也沒底,若是山鬼一人自然無妨,打不過還能熘,要護住他這一行人,可比斬殺千騎還難。
世子殿下冷冷瞥了眼不懂半點兒功夫的靖安王妃,這一眼叫裴南葦心墜冰窟。
她毫不懷疑,要是真到了逃的地步,這位心狠的北涼世子會將自己拋下。
裴南葦悽然一笑,果真是王侯寡情比紙薄。
景舟目眺前方澹澹道:“前頭三千,後頭還有數千。”
徐鳳年問道:“風緊扯乎?”
拿命耍威風顯然不是北涼世子的作風,非是必死的局面,拼死不退,不是傻,是蠢!
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火?
趙膘心下大喜。
數千背魁軍,即便是神仙也能殺一遍!
廣陵世子還在幻想如何懲治這些敢叫自己出醜的賤民,頓時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傳來。
徐鳳年一刀從這肥豬世子的肚子上切下二兩肉來,笑嘻嘻道:“趙膘,本世子就是你那最佩服的北涼世子,驚不驚喜?”
趙膘屎尿齊下,鬼哭狼嚎。
徐鳳年一手按住掙扎的胖子,道:“再切這肥豬幾斤肉,咱們撤。”
景舟玩味道:“數千大軍之後,還有十幾供奉相隨,趙毅老小子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殺你。只怕你一進廣陵地界,便被人盯上了。只需殺了你這北涼的抗旗人,徐驍即便是再活二十年又如何?沒了子孫延綿,徐家三十萬鐵騎,早晚要分崩離析。”
此話一出,九鬥米老道和寧峨眉無不動容。
這廣陵王竟敢真殺北涼世子不成?
即便是在青州,靖安王也不過是以刺殺的手段。
呼叫大軍光明正大的殺藩王世子,罪名有口難辯,即便靖安王是龍椅上那位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免不了要擔天大的罪名。
肥豬世子趙膘扭曲的臉上閃過一絲暴戾。
徐鳳年又如何?
只等廣陵軍殺到,他趙膘要將這北涼世子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片下來!
寧峨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左手橫臂於胸,鄭重行了一北涼軍禮,沉聲道:“寧峨眉同鳳字營留下斷後,肯請公子帶世子先走!”
持戟漢子決絕的聲音,叫裴南葦神色複雜至極,想起了年幼時的無憂無慮,想起了初入王府的風光煊赫,想起了當年正王妃那張森冷的臉孔,想起了襄樊城外那場荒唐的鬧劇,臉色漸漸變得像是一片秋季淒涼的雪白蘆葦。
她貴為王妃可曾真正當過一天王妃?、
命都不是自己的。
面對作賤她的靖安王趙衡,窺伺她的繼子趙珣,她謹小慎微地生活著,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逾規,以免招來趙衡的疑心和雷霆之怒。
趙衡對她輕則辱罵,重則扇打,最後索性將她都送貪財好色,紈絝之名傳遍天下的北涼世子。
本來她還對趙衡抱有一絲幻想,整個青州都知道,趙衡最寵愛的人是她,每次跟人議事,都會將她帶在身邊,此時一想,裴南葦才知趙衡哪裡是對她偏愛,分明是將她往最危險的地方推,一旦有人想對青州下手,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這個“軟肋”。
哪裡有什麼情深重意,不過是大戲一場。
她的命,就如同水上的浮萍。
徐鳳年皺眉不語,腦中浮現出有關這位能與龍椅上那位同榻而臥的藩王。廣陵王趙毅相貌醜陋,體態臃腫黝黑,與北涼褚祿山號稱南北兩肥,都是兇名震天下的豺狼,且殺人如麻,又最為好色,春秋之時,就數這位藩王佔有亡國皇后公主嬪妃最多。
這肥豬不惜要承受北涼的滔天怒火,也要殺他徐鳳年,廣陵王趙毅和龍椅上那人還真是兄弟情深!
景舟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寧峨眉,笑道:“當年徐驍馬踏江湖,將大江南北數十個武林門派碾壓了一遍,世上皆以為武夫不過如此,在鐵騎面前一無是處。”
“當真如此?”
“天子一怒,可伏屍百萬,武夫一怒,就只能血濺三尺?江湖武夫臻於化境,雖不可一劍殺百萬,殺這區區幾千騎,不過彈指之間!”
九鬥米老道聽得心神恍忽。
當初年少入江湖,可不就是此等腹內萬千豪氣?
仗劍而行,天地逍遙,好不痛快!
前面即便是有一座山擋著又能如何?
我自一劍斬之!
徐鳳年提起刀,眨眼間又削掉肥豬世子二兩肉,哈哈大笑道:“那先殺他孃的!既然如此,咱們就在這廣陵鬧一鬧,看看趙毅這地頭蛇,能不能壓住你這條過江龍!”
寧峨眉一愣,從地上起身,緊緊握著大戟,體內熱血澎湃。
既然世子不願退,那就索性放開手殺一次!
趙膘褲襠溼透。
這些人瘋了,都瘋了!
一介武夫,便想去抗衡千軍萬馬?
徐鳳年又在肥豬世子身上劃了一刀,笑眯眯問道:“疼不疼?”
趙膘口吐白沫,暈死過去。
對肥豬世子極為噁心的舒羞,抬頭問道:“世子,廣陵世子是殺還是留?”
羊裝昏倒在地上的三百斤肉,心一哆嗦。
徐鳳年朗聲道:“大丈夫生於世間,當提三尺之刀,斬盡心中不平,斬出一個星垂平野闊來!”
“廣陵世子,好大的名聲,趙毅敢殺本世子,本世子如何不敢殺你兒子!”
景舟哈哈笑道:“這話聽著有那麼幾分順耳。殺一是為罪,屠萬乃為雄,既然練了刀,更得殺人,以不負這百兵之膽!要是瞻前顧後不敢殺人,也乾脆別練刀了,回北涼做你的胭脂世子!”
肥豬世子再也顧不得裝死,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死命朝前逃竄。
瘋子,都是瘋子!
他是誰?
他趙膘是天下最為金貴的幾個世子!
殺了他,徐驍即便是不死,也得褪層皮!
北涼亦要受盡廣陵無盡的報復!
“死胖子,跑得還挺快,再快能快過本世子的刀?”徐鳳年抽刀收刀,一氣呵成。
刀鋒劃過,血賤三尺!
好大一顆頭顱飛起,落在地上,兩顆眼珠子盡是不甘之色。
分明他看到了地上有一條黑流湧來,那是著黑甲的背魁軍。
老道魏叔陽和寧峨眉,一左一右護在徐鳳年兩側。
滾滾煙塵自遠處奔襲而來,氣勢之大,絲毫不遜廣陵江面的浪潮。
徐鳳年眼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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