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你自己挑了此處作墳墓,倒也不錯。”
景舟叫退了大司命,雙手探出,掌間紫光大漲,陡然間兩柄紫色劍仞凝聚而成,朝上斬去。
說時遲那時快,紫色劍仞和墨眉轉瞬斬擊在一起,狂暴的劍氣四處激盪,原本密的能將視線遮住的大雪,被無盡的劍氣攪碎。
“砰砰砰砰!”
路兩邊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楊木松樹,經受不住劍氣的蹂躪,頓時炸裂開來,木塊四散,有如一根根弩箭射向四處。
二人腳下鋪的一層厚厚的雪,早已飛散殆盡,被凍得硬度不下於銅板,連鎬頭都挖不動的地面,勐然龜裂開來,一道道大口子自二人腳底朝四面八方襲去。
一招之威,赫然如此!
“聚氣成仞,難怪你敢攔截我,只是你這聚氣成仞還差幾分火候!”
這門以氣凝劍的術法,六指黑俠自然不陌生,雖是不俗,卻也難以叫他畏懼。
景舟道:“也是,鉅子大人功力深厚,自然不怕這聚氣成仞,就是不知鉅子將墨家心法修煉到了第幾層,能發揮出多少威力?”
“即便是隻修練了一層,也足以擊敗你!”六指黑俠手上力度陡然加大,欲將眼前這人震退,只是自劍柄傳來一股巨力,卻是與他想的相反。
六指黑俠一驚,心道:“原來是內外兼修!此子年紀輕輕,便修為到了如此境界,若干年下去,怕是要成為墨家大敵。”
他心神電轉,此時卻是動了心思,要將眼前這人留在此地。
六指黑俠身子一轉,整個人凌空而起,衣袍鼓盪,弱受瘦弱的身子將日光掩住,驀地連出數劍,墨色的劍氣如疾風暴雨,編織成一張巨網。
“鼕鼕鼕鼕”
只聽炸響連連,原本和黑色劍氣鬥得旗鼓相當的紫色劍氣,漸漸被壓制下來,大司命盯著六指黑俠,心裡算著六魂恐咒發作的時間,同時手上運氣,以防意外出現。
而她眼中則是充滿困惑,不知大人為何壓制實力。
墨眉在六指黑俠手中雖然不凡,但是這種程度的劍氣,在看司命看來,大人也能輕易用出,更何況,大人至此連陰陽術九起風水都未用,只是依仗聚氣成仞,顯然是保留了實力。
她凝神死死盯著那道紫色身影。
只見在如暴雨傾洩般的黑色劍氣下,那道紫色身影如同行在巨浪中飄搖的一葉小舟,隨時都可能被無情的巨浪撕裂得粉碎。
墨眉上的黑氣愈來愈濃,只聽六指黑俠一聲大呵,功力運轉到極致,一道如龍劍氣憑空而生。
六指黑俠正要將這道劍氣催發,將眼前這潛力極大的少年擊殺,突然心臟勐然跳動一下,剎那間彷佛血液倒流,體內的真氣隨之沸騰,似要爆體而出。
六指黑俠身子一顫,頓覺全身劇痛,似乎要炸裂開來。
他目光朝下一掃,透過斗笠,只見自己脖頸處有一道詭異的花紋,隨著心跳不斷躍動。
六指黑俠容不得多想,只見紫光逼近,一咬舌尖,忍著劇痛,將內力催動到極致,手中墨眉自上而下,一劍展出,數十丈長的劍氣疾馳而過。
劍氣所過,一切盡被湮滅,一路之上,唯有一條漆黑的蛟龍翻滾。
下一刻黑紫二氣撞到一起。
剎那間風歇了,雪停了。
以劍氣撞擊處為中心,無數黑紫二氣四射而出。
“嘶嘶嘶”
一聲悲鳴,六指黑俠的馬兒頓時被無盡的劍氣淹沒。
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沒了屍骨。
大司命雙手結印,凝聚出太極印護在身前,身子卻是不由自主的後退。
過了不知多久,天地一清,只見原本平坦的雪地上,多了一數丈深的大坑。
大坑四周,皆是縱橫交錯的劍痕,從上而下俯視看去,錯雜的劍痕猶如蛛網。
大司命身子一躍,來到景舟身後。
待搜尋了兩遍,確定六指黑俠的氣息消失後,大司命冷聲道:“六指黑俠逃了。”
見景舟饒有趣味盯著地上的劍痕,好似出神,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大司命又提醒道:“大人,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將東君押送回陰陽家?”
景舟手一揮,空中的落雪似乎受到了某種召喚,一片片從遠方聚了過來。泥土翻湧,原本劍痕遍佈的土地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聚集起來的雪花覆在上面,不消片刻,除了路兩旁損折的斷枝,任人都看不出,這裡曾經有過一場激烈的打鬥。
景舟道:“不急,東君又飛不了,早一日晚一日也並無區別,只是這路,還是平坦的好,不然坑坑窪窪,夜裡行路,難免要傷到人。”
大司命點點頭,對此也並不放在心上,只當大人一時起了善心。
不過是些凡夫俗子的性命而已,在這亂世,人命又能值幾個錢?
也許連一壺酒都換不來。
大司命遲疑道:“屬下不解,大人為何不將六指黑俠留下?”
她心裡則是在想:“六指黑俠和大人相鬥,用功過度,此時體內六魂恐咒已經發作,即便是逃得了一刻,也沒有幾日性命。雖說六魂恐咒是墨家心法的剋星,但是六指黑俠一刻不死,難免不會有意外發生。”
唯有死人,才不會生麻煩。
景舟神秘一笑:“自然是留他性命還有用。”
“大人深謀遠慮……”
六指黑俠步履蹣跚,望了一眼天色,在草叢邊找了一塊稍微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朝自己的脖頸看去,只見巴掌大小的詭異花紋越來越鮮豔,一股黑氣在裡面遊動,叫人看上一眼便心底發寒。
他伸手摸向懷中,掏出一粒藥丸。
那藥丸碧玉色,拇指大小,透露著一股股生機。
六指黑俠嘆了一口氣,低聲道:“這咒印如此狠毒霸道,即便是我,也難以將其壓制住,若非靠著醫家贈與的丹藥,自己大概難以支撐到機關城。”
六指黑俠手抖得厲害,頭上盡是虛汗,即便是兩日前他服用過一枚丹藥,也不過是堪堪減輕一些痛楚。
將那藥丸吞下,痛感才減輕不少。
六指黑俠掀起一截衣袖,只見他整條胳膊一道道紅色的條紋交錯,好似地下蜿蜒的樹根。起初他胳膀並沒有這些紅色的怪紋,而從昨日開始,這些怪紋才顯現出來,不過一日,此時便已經佈滿了整條胳膊。
“那日我勐然催動真氣,這咒印才發作,顯然是早已潛伏在我體內。只是以我的功力,又有何人能夠悄無生息將這咒印種到我身上?”
六指黑俠低聲道了幾句,只是心頭困惑卻越來越多。
唯有一件事,叫他心頭明悟。
今日看到手臂上的紅色花紋後,六指黑俠倒是篤定了自己所中的咒印,乃是陰陽家失傳已久的六魂恐咒。
十多年前,在墨家禁地,六指黑俠看到過有關六魂恐咒的記載,只是這六魂恐咒過於陰險毒惡,陰陽家早在百年前,便已經禁止弟子修煉,想不到百年後又重現人間。
只是劇墨家典籍記載,這六魂恐咒想要施展成功,須得直接接觸。
他所接觸的,不是信得過的墨家弟子,便是弟子及其家人。
六指黑俠逐一將最近接觸過的人一一排查,卻沒發現有可疑之人。
想到這,他心亂如麻。
他身為墨家鉅子,乾的多是送命的行當,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死於羅網之手,死於大軍圍剿,哪怕是死於戰場之上,這些都不足以叫六指黑俠畏懼,而這被親近之人所下咒印,卻是叫他一顆心彷佛被挖出來,用鐵錘狠狠錘打了千百次。
在這風起雲湧,六國及及可危,大廈將傾之際,他不怕死卻不敢死,此時墨家可謂是青黃不接,若是他死了,墨家極有可能走向沒落。
荊軻雖說武功高強,為人狹義,只是在六指黑俠眼中,他還缺乏磨練。以荊軻的性子,此時做墨家統領倒是綽綽有餘,而這鉅子一職,卻有不足。
至於燕丹,不論是品行還是謀略心計,在六指黑俠所見過的人中,都是翹楚的存在。
六指黑俠沉吟一聲,嘆氣道:“燕丹雖無可挑剔,只是他未免性子有些過激,竟然想要刺殺嬴政。”
前些日子燕丹與他商議過此事,六指黑俠如何會答應燕丹。
一旦此計劃實施,不論成功與否,都會置墨家於水深火熱中,倒時戰端開啟,整個天下,都會被戰火波及,這與墨家兼愛非攻的旨意背道而馳。
想到這裡,六指黑俠苦笑一聲,臉上頗有自嘲之意思,“罷了罷了,此番禁地搏一線生死,萬般皆由命。”
他站起身來,在一旁的大樹上留了一個墨家暗號,又朝前趕去。
這三日,他夙夜不寐,依仗著丹藥壓制,以從燕國趕到了墨家勢力範圍內,若是想要解除咒印,唯有再次進入墨家禁地,歷經生死考驗,將墨家心法修煉到兼愛的境界。
只是六指黑俠卻不知道,即便是他一路小心翼翼,將留下的痕跡一一清除,在他身後十里裡外的地方,卻始終跟著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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