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芳縱馬來到了我的跟前,手中的馬槊手握處的纏布血浸了個通透,他那張臉上到處是飛濺上去的血漬,有的已經乾結了,有的還在向下滴落著。“賢弟,你他孃的今日實在是勇悍得厲害,奪旗擒將,老蘇可真不如你,若非你來得及時,我這兒怕是還得苦戰一番。”蘇定芳沙啞著嗓子嘎嘎一笑,一拳擂在我的胸口。
“嘿嘿……”我被蘇定芳這一拳頭撞得一晃,回給他一個難看的笑臉,艱難地滾鞍下馬,摔開了邊上不知道是誰伸過來摻扶的手兒,站到了地上,蘇定芳頓時變了臉色,滾鞍下馬過來扶我:“娘哎,我說賢弟,你倒底中了多少箭,怎麼背上插的跟刺蝟似的。”
“有嗎?”我咧咧嘴,我的背後可沒長眼睛,知道個屁,低頭一看,才發現腰上有一枝長箭竟然是從後射入穿到了前邊,我大吃一驚伸手住腰肋處摸去,三清道尊在上,我的手指感覺到了箭桿,說明這隻箭並沒有洞穿我的腰腹,只是擦身而過,不過皮肉之傷是肯定了的。
旁人卻瞧不真切,房成那副表情就像是公子已經壯烈了一般,恨恨瞪了他一眼:“哭喪個屁,本公子還活得好好的呢。”手上一使勁,箭尾被我掰斷,另一隻手拿捏住箭頭,奮力一抽,就覺得腰間有一股液體湧了過來,箭桿被我拽了出來,不過那腰上的傷似乎不算輕。
“賢弟快坐下,醫護兵?!醫護兵在哪兒?他媽的醫護兵都死哪去了?”邊上的蘇定芳不由得大急了起來。
“沒事,我就是覺得累而已,休息一會就好了,真他孃的太累了……”我一把將頭上的鳳翅盔拋到了一邊,抬起了頭,我一眼也不願意看向地面,那裡,只有無數呻吟慘嚎的悽慘聲面。
房成走了過來扶住了我,表情緊張到了極點,我朝他擺了擺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眼望著遠方,高坡之上,綠得喜人的草地,還有那碧藍色的天穹那緩緩移動著的雲彩,心裡一片安寧,甚至連聲音也從我的耳朵裡被自動地濾去,一股輕清的和風拂過了我的臉頰,我彷彿能透過那腥臭的血腥,嗅到了那野花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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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績大叔站到了山巒頂端舉目四望,他身上的徵袍血跡斑斑,手中的長也痛飲了鮮血,散發著妖異的紅色。四野之下,皆是震耳欲聾的歡呼之中聲,大唐軍士氣沖天,四面馳騁,高麗棄仗投降者比比皆是。
李績大叔回首看了看我們,深深地點了點頭:“諸位小將軍,皆不負老夫之重託,此戰,諸位之威名必能遠播!”
“多謝大將軍!”我咬牙忍著腰背的疼痛,朝著李績大叔抱拳為禮道。
“你就不必多禮了,賢侄,聽定芳言,你可是中箭十餘創,竟然還能奪旗擒將,後又率軍援定芳的隊伍,讓我大軍早勝,果有萬夫不擋之勇,呵呵,好小夥子。陛下與老夫都沒錯看了你。”李績大叔伸手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臉悅色。
“多謝大將軍誇獎。”聽了這話,我連身上的作痛都覺得輕了許多,難得,能得這樣的名將的稱讚,著實難得。
“還有你,好一個白袍薛仁貴,果然是條漢子,萬馬軍中竟然能把高惠貞給俘了過來,要得,硬是要得!”李績大叔揚眉讚道。白袍之上血梅點點的薛仁貴呵呵一笑,繼續擺出一副忠厚的嘴臉,看得我與邊上的蘇定芳忍不住撇了撇嘴,不過,打心眼裡還是為他而高興,被李績大叔看重的,那前途是大大滴有。
我擒下的是正是粟末靺鞨大首領大勃榮。而生擒高句麗大軍的統帥南部灌奴部褥薩高惠貞的人,正是我所看好的未來名將:薛仁貴。
大戰當時,高句麗後軍三萬餘眾到達了谷口前,正欲前行往援被蘇定芳的鐵騎衝亂了陣腳的中軍,豈料被裴行儉所率領的炮兵一陣埋頭亂轟,炸得焦頭爛額,高惠貞之子高德勇當場被炸死,另有數員大將受創,高句麗兵大懼,當時就有人向四野潰散,好不容易等裴行儉的炮彈用完,羞憤欲狂的高惠貞收束起了兵馬,竟然舉全軍而攻,想把裴行儉
他愛子的罪魁禍首給五馬分屍,豈料,當高句麗人把轉移向了裴行儉這一面山坡,頻繁地發動攻勢之後,薛仁貴看準時機,領著那一千精騎,縱馬也馳而下,直撞高句麗後軍陣後。硬生生從萬馬軍中把措手不及的高句麗主帥高惠貞給生擒了過來。
而李績大叔的大隊鐵騎恰巧趕到,混戰之中,箭法超絕的薛仁貴接連射殺了數員揮軍抵抗的高句麗大將,至此,高句麗大軍敗象已現。
李績大叔把我們輪起誇了一遍,看得出來,他今天心情極好,能不好嗎?這麼一仗打下來,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覺得心有餘悸。
“嗯,蘇定芳、裴行儉、房俊、薛仁貴,看到你們四人,老夫總算是放下了心中之大石,我大唐百勝之師,可謂是後繼有人了,呵呵呵……”李績大叔這話誇的沒錯,這一仗,咱們可沒一個是甭種。這一戰,驚心動魄之處不用過多述說了,以兩萬眾,破敵八萬餘,典型的以少勝多的戰例,這一仗,足以成為李績大叔的又一經典戰例。
這個時候,一位將領朝著山巒縱馬飛奔而來,興奮之色盡顯於面上,大聲地報道:“大將軍,現已查明,我軍殺敵一萬八千,俘敵四萬,餘者四潰,不足為患矣。”
李績大叔一愣,大笑了起來,突然頓住了笑聲,踏步朝前,站在了山巒的最高處,揚起了雙臂作懷抱蒼天之態,鬚眉皆張地仰頭朝天狂喝:“大獲全勝!大唐萬勝!!!”
所有大唐將士都高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震天動地應和了起來,山崩海嘯一般的聲浪在山谷森林和田野城廓間穿行,迴盪著,直到極遠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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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闊的戰場變成了巨大的戰俘營。無數高麗將士、靺鞨降卒都在唐軍的警戒下,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漫山遍野,不見其際。
山谷之中,已高張受降幕,幕前林立著刀槍劍戟、鉤叉斧鋮。這是一種儀式,專門接受弱者或者是戰敗者投降的儀式,李績大叔端坐在受降幕前的正位上,雙手據案,鷹目之中冷芒乍現,我們都帶甲而立於兩側,大兩根支柱上飾著猙獰的青銅饕餮獸面。
不多時,軍士們將被縛的統帥南部灌奴部褥薩高惠貞與依附於高句麗的粟末靺鞨大首領大勃榮擁至帳前跪下。
李績大叔看了這兩個垂頭喪氣跪伏在案膽的敗軍之將半晌,方自笑道:“給這二位將軍鬆綁。”立刻有軍士上來將繩索解開。兩人站在原地,一臉忐忑不安,不過,倒是沒有臨死不典的那種神情。“爾等統大軍八萬餘眾,欲來我大唐兩萬精銳之師,今朝被擒,服也不服?!”
兩人互望了一眼,相續跪伏在地:“罪臣敗得心服口服,此戰,乃是罪臣不自量力之舉,妄以螳臂擋車爾。”“呵呵,這才是漢子,勝就是勝,敗就是敗,痛快!”李績大叔很是得意地一笑,溫言道:“賜坐與二位將軍!”
軍士們丟了兩個馬紮讓他們坐下。李績大叔撫了撫長鬚:“二位將軍既被我擒之,今後作何打算?但言便是本將軍定不會難為二位。”
“我等受泉蓋蘇文之惑,冒犯天朝之兵威,今被天朝大將軍擒下,原意聽任發落。”高惠貞長嘆了聲言道。邊上的大勃榮也同樣一臉戚色。
李叔叔只是點了點頭:“二位將軍且放心便是,你們不過是受泉蓋蘇文蠱惑而已,老夫不會處置你們的,二位將軍可先隨老夫大軍在此逗留數日,待老夫取了此城之後,再去隨見我大唐陛下。”
兩人聞言,表情總算是放鬆了下來,高惠貞猶豫了下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道:“罪臣已經知錯了,前方之城昌盛城主,乃是我胞弟之子高雲南,若是大將軍不相疑,臣願親往勸降,以報大將軍不罪之恩,望大將軍允罪臣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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