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早知道有這麼一天,甚至認為這一天來得已經較晚。
安國公和國公夫人那次叨擾她之後,就再也沒有在她面前現身,也沒有其他人再來找她,或是企圖在背後調查,王老太太就知道,必然是他們做了什麼。
愧疚也好,漠視也罷,或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苦衷,王老太太都不怎麼關心,只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她甚至沒什麼心思去養一些背後的人手,只依託幾個靠得住的人脈,順便把秦懷給的人使喚得團團轉,已然知足。
直到夜裡她正睡得香甜,大門卻被人急速敲開,門房見著外面兩排金甲衛士,差點沒嚇得尿褲子。
“大、大爺,深夜來訪,可是有、有有……有什麼事?”門房嚇得聲音都哆嗦了,想著讓另一個機靈點的來回話,扭頭去看,他都嚇癱在地上了。
他們見識不很多,也沒見過金甲衛士,但在萬寧城,金甲衛士通常都是在抄家滅門的時候出現,他們光是看到他們金光閃閃的鎧甲,就能猜出身份來了。
不等他們多想,為首的就冷漠道:“太后有旨,宣玉鄉君的祖母入宮覲見,立刻行動,不得有誤,快去將人請來!”
聽到“請”字,門房到底是沒那麼畏懼了,一邊摸了摸發涼的脖子,一邊跑進去通訊。
王老太太是被身邊伺候的嬤嬤推醒的,老王頭睡得乖巧,不打呼不磨牙,也沒被吵醒。
哐當——
太后手上的茶杯掉在地毯上,杯蓋滾出去老遠。
宮女們瞧見她這般氣度儀態,本就摸不準她的底細,如今更是不敢怠慢,伺候得更精細,生怕惹了這位神秘的貴人。
有人問太后:“可要把玉鄉君喚醒?”
太后搖頭:“那丫頭還在長個子,就別叫她了,將人先帶過去,給哀家看看。”
她踩著凳子上了轎,等人落下車簾,不怒自威的聲音才從裡面傳來:“到跟前了再叫醒我。”
如今在這院子裡,她是說得上話的長輩,大家也沒有多言,紛紛離去。
再行幾步,朝太后行了個平民鞠禮。
太后右手拍在扶手上,身子前傾,脫口而出:“快請!”
“是。”
等到天快亮時,王老太太才在金甲衛士的疾步中到了內宮。
王老太太擺手,一如往常那般隨意:“回去睡吧。”
阿玉熬不得夜,就在太后的安置下睡了,她原以為阿奶會第二日才到,在空間裡睡得香甜。
忽然,外頭傳來一聲:“玉鄉君祖母王張氏求見太后。”
抬起頭時,嘴角已然掛著一抹淡笑,一字一句道:“民婦王張氏,拜見太后娘娘。”
她們目不斜視,端了溫水和乾淨的布巾給王老太太清洗面龐和手。
太后深吸口氣,將一應失態都掩下去,朝幾人道:“你們先出去。”
“是。”
“需要叫老太爺起麼?”嬤嬤在旁問。
這邊,王老太太被人喚醒,開啟簾子的人已經換成了訓練有序的宮女。
一回頭,大家還眼巴巴望著,眼裡寫滿了茫然失措。
崽子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宜多思多想,是該好好休息才是。
太后卻有些坐立難安,她時不時瞧著外頭,卻也不讓人去問,只是一口一口喝著都快冷掉的茶。
王老太太簡單梳洗後,在一眾僕人和被吵醒的兒媳婦、孫媳婦目光中,微微揚著頭,走向金甲衛士。
糰子早就監聽著這邊的動靜,知曉是王老太太到了,看暫且沒什麼事,也沒把阿玉叫醒,只讓她能多睡會兒。
她顫抖著手,站起來,卻幾乎要挪不動步子。
劉氏見婆婆這般淡然,想著婆婆應當是足以應對,便是婆婆不能應對的,他們定然更不能,便也去招呼其他人。
話音一落,就見一個身板挺直的老太太,一腳踏入了厚重的門欄之內。
她伸出手去,動作自然,舉止優雅,沒有一星半點的不妥當,仿若是做了千百次,儼然成了標杆動作。
她得確認心中所想,怕那小丫頭在場,自己不好掌控分寸。
王老太太在金甲衛士的簇擁裡,抬手掩下一個呵欠,而後極為自然地順著他們留出的空隙,走向最中間停靠的轎子。
“太后娘娘!”侍女想扶住太后娘娘,卻不想被她掙脫了手。
“不必,你進不得宮去,待他醒了,同他說一聲便是。”
金甲衛士們均不置一言,為首之人只默默朝著轎子拱了拱手,而後做了個出發的手勢,就將人抬往內宮。
等眾人都散了,太后幾乎是跑著,來到了王老太太身邊。
“小瑤光,是你麼?”太后拉過王老太太的手,又看她那明顯蒼老的眉眼,聲音止不住顫抖,“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
王老太太表情未變,眼眶卻紅了一圈,喊了一聲:“秦姐姐。”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太后終究是沒憋住,一行淚啪嗒落下來,砸到王老太太的手背上。
“壞丫頭!你真是壞丫頭!怎麼能一封信都不來,一句話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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