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二人帶著阿玉出了門,那小風心裡被嚇了一遭,一時沒反應過來。
棗兒見小風沒再跟上去,也跟著鬆了口氣。
他本不想跟來的,偏小風與未婚妻在街頭大鬧一場,嚷嚷著要從這酒樓跳下去。
到安國公府這些年,他也知曉這表弟的脾性,路上恰巧遇見,便也跟了過來。
安國公府里人口不算多,孫輩少,算上他這個半路撿回來的表孫少爺,再加上小風,另還有兩個少爺,姊妹是一個沒有的。
他回安國公府後,起初分外忐忑,可家裡遭逢大難,他又懵懂,一來二去,倒忘了前塵。
只記得自己原是流落鄉下,後父母罹難,便被接回母族養著。
安國公府里人情淡薄,老國公對他不鹹不淡,國公夫人卻分外疼寵他,甚至比那幾個養在膝下的還要多疼上幾分。
因而,小風便各種瞧他不順眼。
好在他也對自己做不了什麼,棗兒從不往心裡去。
“棗兒少爺、小風少爺,你們看?”酒樓掌櫃的面色發苦。
棗兒本想從腰間解下荷包,那頭小風回過神來,朝他翻了個白眼:“都怪你,喪門星,害我丟了媳婦!這錢本就該你來賠,回去要是亂說,我要你好看!”
說完,他徑直下了樓,把阿玉走前丟到桌上的金項圈撿起來,又順手把踢翻了旁邊的凳子。
接著,聽到下頭僕從有說:“少爺,太尉府的人請你過去一趟。”
小風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醜人多作怪,本少爺不去!快去給我打聽打聽,我媳婦是哪家的!”
棗兒在心頭默默嘆息。
等阿玉幾人走出了門外,老王頭還納罕地瞥了王老太太好幾眼。
“怎麼,有話要說?”王老太太好似背後長了眼睛,從鼻子裡哼出一道聲兒來。
老王頭搖頭,想起老妻看不見,又接著出聲:“無事無事,我們先回去,給孩子們準備點東西。明早,就得給他們添置新的了。”
科考第四天早上,家裡有條件的,就要往裡送吃食。
若是天氣冷了,還得多添銀子,讓監考官送上特製的炭火。
衣裳是不準送的,怕夾帶不該帶的東西。
王老太太從鼻子裡“嗯”了一下算回應,又牽著阿玉的手去買食材,打算找個酒樓做好了,再給兩個孩子送去。
一路上,老王頭都在百思不得其解。
不對勁,老妻很不對勁。
她竟然在阿玉面前,展示了自己的武功,雖然阿玉那時沒注意到,但說不定事後想起來,就會懷疑上。
這多年來,老妻的武功就沒展露幾次。
連孩子們都不知道,他們老孃是有武學造詣的。
再年輕二十年,江湖榜上都能排個名次那種。
如今卻未好好遮掩。
這顯然也說明,剛才老妻是很生氣的,那個小子言語間的冒犯,按照老妻的性子,哪裡會這般輕輕揭過?
更何況,他嘴裡不乾不淨,對的是他們家的阿玉!
老王頭之所以沒出手,是防著老妻動作太大,鬧大了事。
結果什麼事也沒有。
很不對勁啊。
難道是想著下黑手?
再想起棗兒,老王頭若有所思:“定然是因為安國公府了。”
那所謂的棗兒少爺,與年輕時的王老太太有三分像,若是瘦下來,就得有五分像。
冒失不知禮的小風定也是安國公府中人,老妻怕是不想被安國公府盯上,才如此隱忍。
按照她的性格,這般隱忍,怕是不好。
正想著,老王頭忽然覺得耳朵一痛。
卻是被王老太太揪了一下。
他痛醒過來,嘶聲揉了一下:“這又是怎麼了!”
王老太太似笑非笑:“看來我擾了你的好事,你很是不滿?”
老王頭抬頭一看,就見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一家冷清的店鋪門口,抬頭後,“添香閣”三個嫩紅嫩紅的大字,讓他虎軀一震。
阿玉也不贊同地搖搖頭:“阿爺,夫子說,此類脂粉之地,都是文人騷客與姐姐們吟詩賦詞的去處,老者與幼童不便入內的。”
老王頭老臉一紅:“……”
丟大人了。
他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走岔了路。
幾人買了東西,很快打道回府。
到了第二日早晨,貢院門口來了不少人,都是翹首以盼的考生家眷。
阿玉也赫然在列。
今晨,考生們能收到家眷送來的東西,但雙方不得見面。
阿玉很快把東西遞進去了,又提了一個小食盒,給幫忙遞東西的監考官,笑眯眯說:“這位官爺,這個大食盒,請您遞給甲七考生。小食盒,是我們給官爺的,得鳳酒樓大廚的手藝,您可以嚐嚐看。”
給監考官送吃食,是各親眷的心意,不求考官通達,只求能讓裡頭的考生吃到東西就成。
監考官將食盒接了,也不說要或不要,眼也不抬往大食盒上貼了張“甲七”的紙條。
很快就有人把食盒提到一邊,用筷子細細翻找檢查,包括食盒的裡裡外外也要檢查完。
這邊查完,還要放進去查。
直到驗證無誤,才會遞交給裡頭的考生。
這幾道流程下來,食盒裡通常會少上許多。
為了考生不餓肚子,他們往往會給監考官准備一份少量的。
阿玉又趁機快速問:“敢問官爺,考時策的考生,要多久才能出來呢?”
監考官得了一份好的,也樂得回答:“早考完了,考生們未出來之前,他也必須在裡面等著。”
其實第一日,王傳貴就做完了自己的時策。
恰巧時策的內容,問的是關於雪災治理和災後重建的,胡家村是個極好的例項,若不是例題是他自己從二十道備選題中抽出來的,他很難不懷疑是上頭放了水。
但他第一日寫完了,後頭的五日還得在考舍裡坐著。
很難不懷疑,是上頭的人故意整治他。
聽著周圍考生翹首以盼的嘀咕,王傳貴喃喃:“爹孃應該會給我也準備一份吧?”
恰在這時,老王頭從後面走來,繞過阿玉,把一個大食盒放上去:“特一號考生,勞煩。”
監考官把食盒提上去了,後頭檢查的人開啟一看。
嚯,三層梆硬的窩窩頭。
他們要檢查,就得把窩窩頭掰開了看。
到最後,一食盒稀爛的窩窩頭,擺到了王傳貴面前。
最底下有個葫蘆,裝了滿滿一葫蘆水。
葫蘆上有燒製的“忍”字。
王傳貴:“……”
他真的,很難不懷疑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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