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很少有“我”,通常是“我們”。
無論在哪裡,團體都是每一個人生存的必要,團體就像海洋中的水,而每一個人都只是其中的一頭小魚。
像沙丁魚一般盲目的人們是不會早早意識到“我”這個概念的。
大家隨著魚群一起前進,在沒有成熟之前,“我們”永遠是“我”的一切。
但是被孤立的魚除外,
就像是海洋中唯一一個沒有魚群的魚一樣,在萬平方公里的廣闊海洋沒有方向,也沒有希望。
但這隻落單的魚,會是一頭早早認識到“我”的魚。
它很孤獨,但是幸好,它很早就習慣孤獨。
巖子明美坐在客廳外的陽臺上,他和丸橋的房間恰好是在陽臺側邊,但此刻丸橋已經熟睡。
整個小鎮被寂靜籠罩,安靜的出奇。
月光灑滿整個陽臺,也讓她的長髮呈現著白金色。
她用兩隻白皙的手環抱住自己的雙膝,俯著身子,就坐在陽臺處靜靜望月。
頭髮留的有些長,隨意地灑在地面上。
今天的她和往日一樣,有些失眠,沒有想要睡覺的慾望。
其實,她很早很早之前就見過石良平,大概是小學的時候。
說起來蠻搞笑的,別人有些青梅竹馬是從小到大就讀一個學校中的一個班級。
但她和石良平卻是從小到大跟她在一個學校的隔壁班級,她很早很早之前就遇到過他。
可以說,丸橋、西掘等人都不如她理解石良平。
她們不知道小時候的石良平是怎麼樣的,但她知道。
小時候的石良平並不內向,如果她沒記錯,她還和妹妹東原純關係很好,他們的父母在開家長會時還會很準時地到達。
石良平很喜歡抓著妹妹的小辮子,放學也會帶著東原純回家。
比幼時的她好太多了,
那時的他並不孤獨,不會被別人孤立,是屬於她會羨慕的那種小孩。
雖然石良平的父母會偏袒東原純,但看的出來,他們還是愛著石良平的。
可是...大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了呢?
記憶不是那麼的清晰呢...
大概是他的父母開始對立開始吧,父母的關係也讓石良平在學校的生活變得艱難。
一些小孩開始傳播關於他的母親的謠言,說他母親是搶別人老公的壞女人,說他和妹妹不是父親的孩子。
至於是不是謠言,巖子明美並不知道。
她從小到大都是那頭被孤立的魚,她的一切訊息來源都源於別人的大聲聊天。
有些人說話彷佛是炫耀一般,總是會特意說的特別大聲,好讓所有人都聽他講話。
巖子很討厭這種人,但有時候又蠻喜歡這種人。
他們就相當於廣播臺的播音員,無時不在,彷佛有著天生的使命。
反正大概就是因為他的父母,尤其是母親,石良平慢慢地和很多小孩的關係鬧的很僵,但這時候東原純和他的關係好像...應該是沒有變壞的。
那東原純是什麼時候開始欺負這個哥哥的呢?
巖子思索起來,
她也有些迷茫了,如果按照她的記憶,哪怕石良平的父母關係變差了,也很長時間沒有離婚而在爭執,東原純也沒有和他關係變壞啊。
石良平也沒有被自己的妹妹欺負啊?他還是那個脾氣很倔的小孩,
大概是什麼時候呢,巖子伸手觸控著自己的嘴唇。
哦,好像是一個平凡的下午。
夏日的夕陽把學校建築的牆壁染成了一片橘色,溫熱的空氣讓人很是疲倦。
她站在三樓到四樓之間的樓梯間朝著建築後方看風景,
走廊經常會有同班的同學,如果和他們在一起,總是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她總是在這個地方看風景。
學校後方的樹林也很好看,上面總是有些小鳥在飛來飛去,那些小鳥有時候會跑到走廊圍牆上拉屎。
但是那一天,她看到那個名為石良平的小男孩被一群同班同學拉到了角落。
雙方在這之前之後發生著什麼,她並不知道。
這倒不是事情的重點。
重點的是巖子看到石良平的妹妹東原純就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
不知道是路過,還是得到了風聲。
她似乎很慌張,猶豫了一下想要上去幫忙,但彷佛是被憤怒的叫喊聲嚇到了一樣,她最後止步不敢向前。
她很恐懼,恐懼地雙腿在顫抖,比石良平更加恐懼。
沒有任何人看到她,除了樓上的巖子。
但巖子看到也不會跟任何人說,所以就相當於沒有任何人看到。
東原純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她看著石良平,看著看著突然勐地扭頭落荒而逃。
她跑的很快很快,彷佛後面是什麼洪水勐獸。
是的。
如果讓巖子說出東原純為什麼會欺負石良平的原因,
她認為就是這個事情。
“到底為什麼東原純會因為這件事情欺負起石良平?”巖子輕輕喃喃道,
她想了蠻久的,甚至從小時候一直想到現在,她一直都沒想明白。
就像她一直沒法看透別人的內心一樣,她也從來不知道怎麼揣測別人的想法。
或者是覺得丟臉,或者是覺得無能,又或者是因為父母的仇恨牽扯到下一代,反正從那一天開始。
石良平走在路上,就好像一條狗走進了人類的世界。他的眼神不一樣了。
不僅是家庭不斷走向破碎邊緣,東原純對他,也自此越來越過分。
而這個小孩又從小被告訴要“讓著妹妹”,他並沒有反抗不公。
巖子從那時候才特意關注起了他。
“他變得孤獨了。”小時候的巖子站在樓梯圍牆上,看著孤零零揹著書包回家的石良平,這樣說道。
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
一個人吃飯的石良平變得越來越孤獨,
但是其實,
這萬平方公里的廣闊海洋裡,不止一頭孤獨的魚。
巖子從來沒有跟他打招呼,大概是認為兩者不是同一類人吧,
雖然他孤獨,但是他是一個不甘於孤獨的人,他的眼睛總是懷著一縷暗澹的希望。
而她則不同,她是一個孤獨的魚,總有一天她要回歸大海。
“石良平終於脫離了孤獨了。”巖子嘆氣。
“這下終於可以確認了。”
就像什麼使命結束了,巖子輕聲嘆氣,她總覺得這個世界本應該分成兩半,
一半是不孤獨者的,一半是孤獨者的。
現在這個孤獨的世界,終於是隻屬於孤獨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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