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下午2點37分。
今天正是森本貪汙罪開庭的日期。由於京都大學工學部15個系都被學術振興委員會停止撥付科研資金,學校的高層紛紛都緊盯著這起案件。如果森本貪汙罪一案再牽出更多的大學內部人員,那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地震。而出乎許多大學人士意料的是,森本的辯護律師竟然還是他!
左京區地方裁判所的三樓處。
北原提著公文包,走在廊道之上,窗外蒼白的日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地面。法院大樓內的刑事審判區,瀰漫著幾分肅殺之意,京都的冬天在這裡似乎沒有過去。整個片區甚至像是被無形紗幕罩住一般,就連世界的聲音都在這裡寂靜了幾分。
不遠處的301號刑事審判庭大門口,正站著一位荷槍實彈的法警。他警惕地來回望著走廊上的人物,腰間綁在武裝束帶的手槍,提醒著各位訪客,這裡是與民事審判庭截然不同的存在。
宮川跟在北原的身後,感受著刑事審判區的氛圍,嚥了咽喉嚨,提著行李匣的手,不自覺得握得更緊了。
門口的法警見有兩個人過來,隨即上前一步,沉聲道:“你是——?”
“辯護律師,北原義一。旁邊這位也是辯護人,是宮川佐枝子。”北原開口答道。
儘管刑事審判同樣奉行公開審理原則,但在這裡卻會對進入法庭的人士有著更加嚴格的詢問。而在民庭,甚至連法警都不會有,沒有人會過問來到審判庭的人員,只任他們來去自由。
法警聽到北原的回答,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側身將審判庭的大門給拉開。
映入眼中的是一間極其寬闊的審判庭。整間法庭的面積大小,大約是一間民事審判庭的五倍還要多。紅木漆色的裝潢將法庭的威嚴氣勢淋漓盡致地演繹出來,而在正中間的裁判席,則要比地面高出了不少,雖然裁判官還未現身,但那高聳椅背的座椅,已讓人感到這裡彷彿是在天神下判。
刑事審判庭所散發出的厚重威壓,甚至讓每一位走入這裡的人,都忍不住膽戰心驚起來。
底下的旁聽席,已經預先坐上了不少來自大學的高層。這些人士一位位都西裝革履,表情肅穆,縱然是來自最高學府的大人物們,此刻也在刑庭之中,不得不收斂自己的姿態。
北原掃視著旁聽席,嘴角泛起了笑意。至少直到目前為止,自己要為森本作無罪辯護的訊息並沒有走漏出來。雖然之前有和結城一道在京都大學同檢察官,學部長、池上的交鋒,但是就連他們也未必能猜到自己要作無罪辯護。
換句話說,此時在他人的視角眼裡,今天的森本貪汙罪一案,是一起認罪認罰案件。
是一起沒有什麼波瀾,乃至於乏味的案件。
而就是這樣一樁“乏味”的案件,竟然吸引了眾多大學高層前來旁聽。
很明顯,這其中應該還藏了自己許多不知道的事情。
也許森本貪汙罪一案所波及到的大學人員,要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多。
“喲!北原君!”一隻手忽然拍了一下北原的肩膀,轉頭看去,卻正是池上。這位副會長依舊保持著一副透露著虛偽的笑容。
“希望今天的庭審,大家都能相安無事。”池上的話裡話外透露著譏諷的意味,“亂來是沒有好結果的。”
北原亦蔑笑了一下,“池上副會長。我特別想知道,為什麼在今天的案件,你還能出現在現場。你千萬別告訴我,你已經轉去做檢察官了。”
池上聽到這番話,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囂張,“森本的貪汙行為,對於京都大學而言,無異於是在竊取公共財物。大學的財產由此受到損害,故京都大學以受害人身份在此場刑事訴訟中出現,而我的身份就是作為受害人的訴訟代理人,協助公訴人進行指控。我自然就現身於此。”
“副會長日理萬機,還要特意趕過來參加這種小案件,真是委屈了。”北原聳了聳肩膀。
“畢竟,這裡有個晚輩,不太讓人省心。”池上的笑容愈發猙獰,隨即哈哈大笑一聲,直接扭頭,開啟木欄朝廷左邊的公訴人席位走去。
在法庭左邊的公訴人席位上已經坐著一男一女。男的,自然就是檢察官巖永,而另一名亦是公訴人,負責協助巖永出庭。
“巖永檢察官。”池上打了個招呼,隨即坐在了這位公訴人的旁邊,靠了過去,臉上的表情卻變得謹慎起來。池上低聲道,“你覺得這個叫北原的傢伙,有可能會搞突然襲擊嗎。我看他的那個女助理,居然拖著一個行李匣過來。是不是情況有可能發生變化。”
聽到池上小心的聲音,巖永的嘴角微微翹起,“不可能的。就在今天早上,我還特意聯絡了佐久間法官,詢問本案的辯護律師或者被告有無作出與認罪認罰具結書不一樣的觀點。得到的答覆是沒有。”
“我相信對面辯護律師的膽子,還沒有這麼大。”巖永繼續說道,“就連佐久間法官現在都認為本案是一起認罪認罰案件。今天這起案件的庭審在下午至多1個小時就會結束。如果這個辯護律師臨場突然生變,那簡直就是打亂法官預先的庭審安排。如果這個北原不怕得罪法官,那他儘管可以去試試看。”
“既然是巖永檢察官這麼說了,那我也更加放心了。”池上笑道。
池上其實內心一直頗有些糾結。
換句話說,以他對於北原的瞭解,這個不安分的年輕人必然會要在今日的庭審弄出些什麼事情來。
然而,這畢竟又是一場認罪認罰案件。
給這個北原十個膽子,他都不敢亂來。
究竟這場庭審會不會有節外生枝的事情,池上其實並不好判斷。
然而,這個北原一向又善於偽裝,成天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以至於你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虛張聲勢,抑或其實是窮途末路。
除非……除非,這個北原能夠想出一種繞過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方法來進行辯護。
池上眯了眯眼,剛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又將它否決掉。
繞過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方法,是不可能存在的。
這個北原絕對沒有花招可以再耍。
巖永靠在席座,微微抬起頭,“池上大律師。你就看好今天我們是怎樣的大獲全勝,好好欣賞被告森本將會如何地在法庭上乖乖認罪。這個世界不是童話。這裡是刑事審判,沒有所謂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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