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野看著落在地面上的巡查表,接著又抬起頭看了看面前這個女生,嘴角又泛起一絲微笑。既然面前這個年輕人這麼執著,那自己就來好好折磨折磨。久野打了一個嗝,一陣濃郁的酒氣,從他的口中散發出來,接著說道:“把地面上的巡查表,給我撿起來。”
那個穿著橙黃色工服的女生,低著頭,眼角已經泛起了淚光,似乎不明白,為什麼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日常養護的工作,卻要被這樣對待。聽到局長的話,這個女生的身子似乎又顫了顫,像是內心在掙扎一般。這番話,簡直像是在踐踏她的尊嚴。
像是掙扎了很久,面前的女生還是選擇了服軟,於是把地上剛剛被久野打掉的巡查表,又撿了起來,放在了那張擺滿啤酒瓶和花生的桌子上。
久野露出一臉十分得意的表情。剛畢業的大學生嘛。似乎總還是對社會存在著不切實際的憧憬和幻想,今天就由自己來親自教育教育,什麼叫做社會的現實和殘酷。
久野在旁邊拿起了一隻筆,一口氣在表上連續簽了15天。剛才還是空白的巡查表,頓時被填得滿滿當當,彷彿像是已經經過了認真地巡查一般。
橙黃色工服的女生看到這一幕的瞬間,微微張大了嘴巴。原來造假,竟然可以如此的猖狂,如此的赤裸裸,如此的不加掩飾。連遮羞布都不要了。轉瞬之間,女生便已經明白,剛才她所做的一切,其實只是徒勞,
此時就在窗戶旁,沒人注意到,正有一個手機悄悄地對準房間內,已經拍下了這一幕。
北原的心裡已經樂開了花,沒想到這個下午蒐集的證據那麼勁爆。養護中心的局長,竟然在巡查表上公然造假,倒籤日期。這一幕竟然給直接拍了下來。剎那之間,北原只覺得穩了。
寺井啊,寺井。
你要多虧你請到一個甘願自己掏6600日元來租車,親自調查的律師,北原內心說道。
宮川看著房內的這一幕,內心卻是愈加憤慨。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沒辦法駁倒北原剛才那番話,可心中的那團火焰,不僅並沒有被澆上一盆冷水,反而燃燒的更加旺烈。精緻的臉龐上,泛起一股俏紅,那是生氣的顏色。宮川沒有辦法接受,一個認真履行職責的人,卻反而要遭受到這樣的對待。
房內,久野繼續欣賞著面前年輕人的窘迫,拿起了綠色的啤酒瓶又猛地灌了一口,笑道:“你今天的年末考核是——差,你知道嗎”。久野故意將“差”字,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尖銳的男聲,
聽到這個“差”字的瞬間,這個女生的嘴角頓時微微一抽,緊接著臉上像是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劃過一樣。在川本高速旗下的養護中心,如果員工的年末考核被評為“差”,這就意味著她接下來六年的時光都要在這個公路養護中心裡渡過,她將失去六年內的晉升資格。
“你知道嗎”,久野握著啤酒瓶,抬頭望了一下天花板,翹著一副二郎腿,鼻孔翹得搞搞,擺出了一副中年人特有的說教樣子,“我們公司最不缺乏的就是什麼本科生阿,那些技術人才了。技術嘛,學一學,總是有人會的。所以,技術人才是最容易被頂替了。相反,那些人際關係阿,會不會讀懂氛圍,這才是一個員工的核心競爭力。這幾年,你就在這裡學習吧。”
“如果你想讓我改差評的話”久野的手勢比了一個點鈔票的手勢,示意著面前的女孩,放浪的笑聲,迴盪在小小的屋內。
這是公然在索賄。
看著久野這樣一副欺壓新人樣子,宮川忍不住了。從小的家庭經歷,讓宮川養成了心思敏感、細膩的性格。同時,在校園被同學在背後議論的經歷,也讓宮川知道被眾人冷冷的“欺負”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家庭的不和,讓宮川把工作當做一個逃避的場所。也正因為如此,宮川更加看不得職場上出現有違公平,欺壓新人的事情。面前這個被久野欺負的女生,也看起來和宮川差不多大的年紀。
宮川更加忍不住了。
一向看起來溫柔、乖巧的宮川,臉上陡然露出了寒意,接著她的一隻手在手提袋裡摸出了一枚天平葵花章,別在了自己的上衣,隨後站了起來,邁出了凌厲的步伐,走入了房內,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了尖銳的撞擊聲。
北原正專心地拍著這個畫面,忽然感到身邊人影一動。卻見宮川已經冷著臉,站了起來,直接走入房內。宮川沉不住氣了,北原沒想到她竟然會為面前的這個女生打抱不平到這個地步,倒是不免有些吃驚,立刻伸手要去拉,但為時已晚,早已拽不住宮川。
看著宮川的背影,北原不免苦笑了一陣。
有些道理,也許真的需要經過社會的毒打才能知道。
久野正沉浸在自己對這個新人的威壓之中,卻見得房門口,忽然站著一道身影,定睛一看卻是一個貴氣典雅的美人站在門口,她的臉上顯露出一股怒意,在身上典雅的氣質襯托下,這股怒意,竟有了幾分男子般地威嚴。
久野被這突如起來的人影,嚇了一大跳,本來正翹著二郎腿,搖晃著椅子,結果差點摔倒下來。
“你……你是誰?!”,久野大聲喊道。
屋內其他幾個中年男子,看到這個場面,一時都傻了眼。平時人跡罕至的公路養護中心,怎麼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人物了。
宮川沒有理會久野的喊聲,而是直接走向了那個眼角帶著淚水,穿著橙黃色工服的女生,隨後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她,接著轉過頭。胸前的那枚天平葵花章反射著窗戶裡陽光,在那一刻似乎熠熠生輝。宮川冷臉對著久野說道:“剛才你意圖向下級員工索賄,操弄人事任免,你已經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
看著那一枚天平葵花章,久野頓時明白了眼前這個女人便是律師。之前他在工程部做審計主任時,飯局也和不少律師和法律顧問,打過交道,也認得天平葵花章。然而……律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久野困惑不解,但他很快就將這個疑惑壓下,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律師意味著麻煩。
作為一個建築公司的前審計主任,久野有過太多跟律師打交道的經驗,並且還處理過多起工人討薪的案件。
久野立刻恢復冷靜,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女人。
她——很年輕。
估計也是大學才剛畢業不久。
而年輕的律師——往往稚嫩。
缺乏經驗的律師——與一隻雛鷹沒有什麼兩樣,雖然也是一隻鷹,但在自己面前依舊沒有反抗能力。
久野看著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律師,嘴角泛起了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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