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知子的聲音迴響在法庭之內。只見得那個叫做古美門的大律師給那位女律師遞了一張檔案之後,那位女律師便口出驚人之語。旁聽席上的聽眾,剎那間紛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原告……原告沒有權利提起排除妨害之訴?自己的土地被佔了,還沒有權利提起訴訟?!這……這簡直是在搞笑吧。
然而,聽眾在感到震驚之餘,又不由得想到接下來的後果。如果……如果原告沒有權利提起排除妨害之訴,那豈非這個案件頃刻之間就會駁回?!
島田坐在位置上,聽到真知子的話,內心猛地一咯噔,身體變得僵硬起來,雙手互相緊緊地掐住,心臟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真知子拿著檔案,對著法庭不急不徐地說道,“裁判長。依據《關於民事執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的規定》第三十六條,被查封的財產遭到案外人未經准許佔有的,法院可依據執行申請人的申請排除妨害。”
“青葉臺公寓此前曾與原告高井有過關於鄰地通行權的官司糾紛。新宿區地方裁判所已於11月10日,釋出一審民事判決書京新[65]0925號,判決在該起案件中,青葉臺公寓對原告高井的土地享有鄰地通行權。經青葉臺公寓申請,新宿區地方裁判所已經同意公寓關於先予執行的請求,現球場處於查封狀態,正在進行現場道路施工。”
“依據《關於民事執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的規定》,原告高井名下擁有的球場,已經成為被法院查封的財產。其中執行申請人為青葉臺公寓。現高井名下土地疑似遭到酒店建築物侵佔,應當按照最高裁判所釋出的該規定,由申請執行人青葉臺公寓向法庭申請排除妨害,而非由原告高井徑行提起排除妨害之訴。”
“綜上,原告高井沒有權利起訴酒店。本案相關權利應當由青葉臺公寓進行行使,請求法庭駁回原告起訴。”
真知子的話音落下,坐在旁聽席上的島田已經懵了。
完了。
這是島田的想法。
之前,那個叫做北原的律師,把這起案件的材料給他看時,他背地裡仔仔細細的琢磨過這個案件的材料,覺得沒什麼問題,才參與其中。在銀行,島田也曾經自學過一些關於法律的相關知識,好應對一些合規事務,還有貸款糾紛。
無論是從他自學的法律知識來看,還是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樸素觀念來看,一個人的土地被侵佔了,然後起訴侵佔人要求返還土地,這實在沒有什麼問題。
然而,聽完那個真知子的話以後,島田的背後已經滲出了一身冷汗。
慘了,這下真的慘了。
果然,隔行如隔山。
自己在銀行自學的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不足以判斷一個法律案件的真實情況。
那個叫做北原的律師在忽悠自己!
自己……自己居然還把在東京的房子給搭進去了。
島田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起來,雙手不住地微微顫抖,那位女律師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鋼錘,一下又一下地無情地砸碎島田想要繼續留在東京的幻想。島田已經有些不敢再看法庭的場面,直接彎下腰來,用手捂著自己的臉。
江田法官聽著真知子的話,微微點了點頭,看向原告席,“鑑於方才第三人提出了原告沒有訴權的觀點,請原告代理人進行回應。”
旁聽席的目光瞬間又匯聚到了原告席這邊。
不少聽眾聽完真知子的發言之後,瞬間就被說服了,他們看著原告那邊那兩位年輕的律師,不由得都輕輕地搖起了頭。一邊是大律師,一邊是看起來剛畢業的大學生律師。果然,這種差距還是太過懸殊了。這兩位律師起訴要拆掉將軍大酒店,還是為了出名吧。他們看似有理,其實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腳。
想必只是因為看中了將軍大酒店是新宿區的地標性建築,所以才提起了這樣一起譁眾取寵的官司吧。不少年長的聽眾,已經小聲唾罵起來,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一點都不踏實,為了出名,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真知子坐回了座位,也看向了對面的律師。只見得那位宮川律師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而那個叫做北原的律師,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沒有任何動靜。這位容顏出眾的女律師,不由得也更加同情起對面的宮川律師。
如無意外,這起官司今天就可以結束了。
這場鬧劇,將在聖誕節前就收場。
真知子小小地嘆了口氣,抬手看了看戴在腕部的手錶。
此時,法庭似乎有一股微風隱隱吹來,一種不同尋常的變化正在悄然發生。如同在山野之中,走獸飛禽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怪物即將到來,立刻驚走嘶鳴,唯恐避之不及。樹木在不斷搖晃,發出漱漱的聲響,提醒著危險的迫近。
北原聽著真知子的發言,只是打了一個哈欠,不以為意。他坐在原告席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微微翹起嘴角,頗有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真知子感到對面似乎有身影起身,不由得抬頭看去。
剎那之間,這個男律師映入了她的眼眸。
那個在調解會中一言不發的律師。
那個在鄰地通行權官司中一言不發的律師。
在此刻,居然站了起來。
真知子那動人的美眸,因為驚訝而睜大了幾分。然而,在看到了那位男律師臉上泛起的慎人笑容之後,那美人的內心更是不由自主地震顫了幾分。
那位北原律師臉上泛起的笑容,在隱約之間,竟與古美門身上的那種大律師氣質隱約有些相似。
那分笑容裡蘊藏的精悍、狡詐竟似與古美門律師不相上下。
真知子跟在古美門身邊久了,耳濡目染之間,也對大律師身上這種獨有的氣質,變得敏感異常。
此時此刻,她根本無法相信,這種大律師的氣質,為何會從眼前這樣一個吃著軟飯的男律師的身上散發出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聽得面前這位男律師,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緩緩開口道:“裁判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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