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附近，我找了家洗車店，把車扔那兒了。今天相對早些，公司里人還不多，方小雅也沒到，我自己泡了杯茶，燃了一支菸，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隨意翻看。我很喜歡這種閒適的愜意，手裡的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意境。手中香菸嫋嫋，身邊熱茶沁沁，這種閒適常常讓我忘了現代文明的速度。
常常覺得活得很失望，儘管未必頹廢，可望著身後深深淺淺的路，仍難免失落。曾經那麼熱切地奮鬥，真正擁有後，反而失去了生活的目標。或者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我依然很欣慰，雖然失望，卻不是絕望，我還擁有希望，哪怕很小，也在這個荒蕪的都市裡堅韌地發育著。
我甚至懷疑所謂人的權利，生命中太多無奈，從來不能隨意選擇，選擇更不是簡單的接受或拒絕，比如事業，比如家庭，也比如愛情。望著桌上千慧的照片，我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生活的際遇讓人感慨，相識的人和不相識的人來了又去，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電話響了，是老齊。“你好，齊大董事，怎麼樣，那邊的生活還習慣嗎？”
“呵呵，馬馬虎虎吧，小程啊，董事會已經決定了天遠的新老總，估計一兩天就能到位，嘿嘿，可是個相當不錯的人喔！”
“怎麼個不錯法？是誰啊？”我感覺話裡有一股淫邪的味道。
“嘿嘿，見了面你就知道了。不過我警告你，你可不能對不起小楊，否則我活劈了你。”
我笑了笑道：“聽你這口氣，難道是個女的？”
齊伍平道：“反正你見了就知道，我一會兒還要開會，不和你多說了，好好配合著幹吧，有什麼事兒我會罩著你，沒什麼好擔心的。”
新老總居然是女的，聽老齊的意思還挺年輕，估計還有幾分姿色。和齊伍平道別後，我開始用一種標準男人的心態揣摩新上司。
過了一個俗不可耐的上午，我下樓吃了中飯，然後進電梯準備回辦公室。我習慣性地把手伸向十九樓的按鈕，一雙纖細白嫩的手指卻先我一步按了上去，我及時收手，但還是在那雙白嫩的小手上滑了一下，很柔的感覺。我回頭，看見身後一位微紅著臉的玉人。
一襲白衣，一雙秋水般的眼眸，一頭自然流灑下的垂腰長髮，一種很脫俗的美。人淡如菊，就是我這一剎那的感受。
我的心一陣驚顫，這個女人太美了，是我見過最美的。或許是太美，所以感覺欠缺某種女性肉體上的誘惑，你可以從欣賞的角度理性地讚美她，卻不會產生絲毫邪惡的念頭。我想起了《愛蓮說》中的那句話：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風度，注意風度！我提醒著自己，彬彬有禮地欠了欠身：“對不起。”
“沒關係。”她微微一笑，似陽光融融，似碧海晴空。
一瞬間的遲疑後，她大度地伸出右手：“是程總吧，我叫秦雨，我見過你的資料。”
終於明白，這位美女就是老齊口中那位“相當不錯的人”，公司的新老總，我的新上司，嗯，美女上司。老齊沒說錯，的確“相當不錯”。我握住她的手：“原來是秦總，想不到……這樣年輕。”我本想說“想不到是位大美女”，但當然不能真的說出口。
秦雨微笑道：“程總太客氣了，您是前輩，平時叫我小雨吧。”
“哪裡，秦總又年輕又漂亮，我可不想當你前輩。”雙方還不熟，我當然不能真叫名字。
“程總真會說笑，我剛來，對公司的情況還不瞭解，很多地方還要仰仗您。”秦雨的回答很得體，但在眼光深處，似乎微怒地白了我一下。
這只是個眼波深處的小動作，但仍然散發著無處不在又渾然天成的光彩。我沒心情欣賞這份光彩，甚至有點兒厭惡，一句玩笑話而已，她至於嗎！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也太高傲了。我一向不喜歡自以為是的人，秦雨這個眼神，已讓她的形象在我心裡打了折扣。
“秦總別這樣說，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給盼來的，這下肩上的擔子總算可以放下來了。您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您開展工作。”我恢復了副總經理的本色，打著滿嘴官腔陪著新任美女上司走出電梯。
我先把秦雨領到了我辦公室，並吩咐方小雅趕快收拾總經理辦公室。秦雨四處打量著，我回頭道：“秦總，沒能提前準備您的辦公室，真是抱歉，我今天早上才得到齊董通知，說您一兩天內到任，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程總太客氣了，我也是本市人，以前一直在總部作助理，最近剛好在家休假。本想過兩天再來，不過一個人太悶了，想想就來了。”秦雨邊喝著我給她倒的茶邊回道。
“回家好啊，秦總這麼年輕，就有走南闖北的經歷，現在可以大展宏圖了。”
“程總過獎了，我哪有什麼本事，這次任命不過是董事會照顧我，把我派回家。”
“秦總太過謙了，一看您就是……”
有一句沒一句聊了一會兒，總經理辦公室收拾完了，我親自把人送了過去。
下午上班後，我招集全體在位員工開了個簡單的歡迎會，把新老總介紹了一下。果不其然，與會的所有男員工見了秦雨都心猿意馬起來，一個個心不在焉，尤其是業務部總管龍小偉，眼睛從開會就沒離開過，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整個一豬哥。
“一群色狼，以後有你們好看！”我心裡暗暗地罵著。
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秦雨絕非善類，不是說來歷，當然來歷肯定也不一般。所謂來者不善，秦雨這麼年輕就能當老總，說明董事會對她很信任，而且能當老總，也說明她有股份，是股東之一。憑心而論，我們公司相對比較放任，管理也比較鬆散，秦雨從總部來，肯定會狠抓嚴管，電梯裡那個眼神就說明了她狠辣的性格。況且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一定會找個倒黴蛋殺雞給猴看，就是不知道誰會成為這個出頭的傻鳥。
會後，我和秦雨簡單交接了一下，正式結束了一把手的使命。
隨後的十幾天，除了開會或是在走廊、停車場偶遇打個招呼，我和秦雨幾乎沒有任何來往。我確實不大喜歡這個人，太讓人捉摸不透，除了第一天見面時有說有笑外，她的臉上幾乎始終掛著的職業性的冷靜，這一點尤其讓人不爽。我也沒猜錯，秦雨確實有能力，十幾天工夫，公司作風就大為改觀，現在的嚴謹有序是我到公司八年來都沒有過的。
她的第一把火還沒點，我也沒想太多，反正燒到誰頭上也燒不到我頭上。
這段日子李小如給我打過幾次電話，說想請我吃飯感謝我，又說想來我家還衣服，我都藉口忙沒答應。我不想和她繼續糾纏，翻過去的就應該翻過去，雖然她依舊嫵媚動人。
九月的最後一天，我因為去生產基地，下午才回到公司，一路上我還盤算著國慶長假到什麼地方走走，一進公司，就感覺氣氛不對頭了。剛進辦公室，方小雅就跑來通知我，說公司正在召開中高層會議，秦雨請我一回來就馬上過去。
我第一感覺就是出事了，秦雨這把火終於點了，這個倒黴的傢伙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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