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相憐的人心靈上很容易共鳴，夭夭臨別的淚花讓我深深地領悟到她內心的驚奇和激動，我久久不能平靜。回程的路上，我把車子開得飛快，陽光灑在我肩頭，我的頭髮和襯衫不住地隨風激盪，內心也鼓鼓地澎湃著。我很昂揚，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鬥志。夭夭的際遇和我當年何其相似，但她的勇敢和樂觀卻是當年我不具備的，我甚至感到自己有讓她快樂的責任，哪怕只有兩天，也要義無反顧。
我找了家加油站把油加滿，準備隨便吃點兒東西回家，正當我在街上亂逛，手機響了。不會又是李小如吧？來電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我放心地接通：“喂，你好，哪位？”
“程總嗎？我是小雨。”
秦雨，她給我打電話幹嘛？因為工作關係，我們早就交換過電話，但說到通話，這還是第一次！“哦，是秦總，你好，公司有事嗎？”
“怎麼？沒公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還有，我不是和你說過平時叫我小雨嗎，怎麼程總還跟我這麼客氣？”秦雨的態度有點兒怪，平靜中不乏溫情。
美女上司不無溫柔的責備，讓我不知說什麼，貌似兩人關係還沒近到這個程度。秦雨又道：“程總，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兒不近人情？”
秦雨很坦誠，我略覺過意不去。想到她冷冰冰的臉，叫她名字還真有些彆扭，不過秦雨稱呼我倒是滴水不漏，平時程總程總叫的滿不在乎，可一到正式場合，立馬降為程副總了。“哪有的事兒，秦……哦，對不起，是小雨。小雨，你的工作能力，公司上下沒一個不佩服，大家都很尊敬你，也願意支援你的工作，你怎麼會這麼想？”我習慣性地客套起來。
“呵呵，還說沒跟我客氣，我不相信程總平時總是打著官腔說話？”
我笑了一下，沒吭聲。秦雨道明瞭來意：“閒話不說了，程總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
“吃飯？！”我太意外了，儘管我的語氣比內心感受還要意外，但我確實相當意外。她幹嘛請我吃飯？雖說我們是上下級，但只是一般認識，談不上什麼交情，而且龍小偉的事兒，我還得罪了她。突然請我吃飯，我實在想不通。
聽到我詫異的語氣，秦雨滿意地笑了笑，解釋道：“我父母都在英國，我一個人挺無聊，你家……你愛人也在國外，我想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
“沒問題。不過……小雨，你上任後我還沒給你接風呢，不如我請你吧？”秦雨說得挺實在，我沒必要嬌情，再說不吃白不吃，我正餓著呢！
秦雨呵呵一笑：“程總現在才想給我接風，都過期了！”
“這個……小雨，你看，真是不好意思！”秦雨借杆就爬，我一陣尷尬。按慣例作為前任老總，儘管是代理，我也應該給她接風，不過考慮到她是女人，又成天冷冰冰的，加上當時李小如有事沒事的總騷擾我，我也就忘了這個事，她還真挑理了。
秦雨笑笑道：“好了好了，我跟你開玩笑呢，別在意。你要真想給我接風，我會給你機會的。”旋即又道：“我們一小時後在六角樓飯店見面，怎麼樣？”
“好的，再見。”道別後，我準備收線，忽然電話裡又傳來秦雨的聲音：“程總，順便說一下，我決定現在就給你機會，一會我請客，你買單，再見。”
“哦，我……”電話已經結束通話了，速度快得驚人。我看了看手中的電話，禁不住搖了搖頭。這個秦雨，太讓人捉摸不透了！
秦雨很準時，剛好一小時後到了，我因為沒兒事，早就到了，一直在這抽菸等著呢。兩人坐定後，我喊來服務員，秦雨一口氣點了四個菜，都是很貴的那種，我又點了一個湯，點酒水的時候，她居然點了一瓶西班牙雪利酒。我這個心疼，這餐飯一千多進去了！
“小雨，你還真不客氣？”
“怎麼，你心疼了？”秦雨美目一揚，不無得意，“你程大副總跟我客氣，我不讓你吃點兒教訓，怕你以後沒記性！”
“哪裡，應該的嘛！”我乾笑兩聲，點了一支菸。
酒菜上畢，我端起酒杯：“小雨，昨天龍小偉的事，我代他謝謝你，要不是你網開一面，這小子就完了。”秦雨描了我一眼，舉杯和我輕輕一碰：“你以為我真想拿龍小偉開刀？”
“難道不是？”
“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想處理他，會等到昨天嗎？會等到你回來嗎？”秦雨漫不經心，一仰脖把杯中酒喝了。
“那你為什麼？你知道我昨天下了多大決心才和你對著幹？我說了那麼一大籮筐，你知道我費了多少腦筋？你以為說服你很容易嗎？”我故做不滿，實則是變相恭維。
秦雨抿嘴一笑，真是百媚俱生，傾國傾城。我一陣恍惚，忙低頭給她倒酒。唉，老天怎麼造出這麼一個美的不著邊的人！
秦雨笑完，歪頭望著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龍小偉說情，我想看看你怎麼做。”
“看我怎麼做？”我不解。
秦雨喝了一口酒，正色道：“我來之前，齊董和我談過你，他說你從不與人爭執，還能跟下屬打成一片，怕我初來乍到，當你是個愛耍滑頭，假裝和稀泥的老好人，說白點兒就是護著你，怕我誤會你爭權，對你不利；還說你善良正直，性情淡泊，雖然有時候迂了點倔了點，但肯定能全力配合我，讓我儘管放心。坦白說，齊董的話讓我很好奇，倒不是說不信。我商界見過不少人，按他的說法，你應該是稀有動物了。
“所以呢，我就想試試你，沒想到你還真不禁試。不過我真挺佩服你，我是總經理，算是老闆，你居然不考慮自己的前程，為一個下屬得罪我。”秦雨忽然莞爾，“你激動的樣子好好笑，就和剛才一樣。”
老齊對我的評價……唉，真讓我感動，但更多的還是對美女上司的不解：“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不會就是想試試我這麼簡單吧？”
“當然有意義！”秦雨的表情很輕鬆，無風無浪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你跟我客套，但你說對了，我確實想做點兒事業，否則我幹嘛跑到內地，但靠我一個人不行，我需要幫手。我剛到公司，如果沒人幫我，別說幹事業，我說話都沒人聽。尤其象你說的，公司上下都是一起打拼多年的兄弟，有什麼事兒你們互相罩著，我這個總經理還不是空架子，更何況我還是個女人。
“但你幫我就會不同，我說話他們可能會陽奉陰違，你說話他們一定會聽。沒看昨天開完會，龍小偉班都不下，就跑到你辦公室感恩戴德去了。你的能力我也很認可，昨天你的一番話，不僅說明你的專業知識很強，對內地市場的瞭解也非常深刻，而且你口才也不錯，相信我就是真想處理龍小偉，也會被你說服的。所以如果你能跟我一條心，我肯定會有所作為，我的成就，不也是你自己的成就嗎？我這麼說，你能明白了吧？”
秦雨這番話，拉攏、恭維，甚至威逼、利誘，都包含在內了，再配上她眼中的真切，由不得我不感動。我回道：“小雨，看你說的，我作為公司副總，我的職責不就是……”
“我的程大副總，你又來了！我不想聽你打官腔，說客套話，只想你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秦雨白了我一眼，飽含期待地望著我。
我嘆了口氣：“小雨啊，我算明白了，你新官上任的這把火根本就是衝我來的，可笑我還傻乎乎地幫龍小偉這個王八蛋出頭，我算是上了賊船了！”
“你知道就好，上了可就不能下嘍！”秦雨喜笑顏開，歡快的象個孩子。真是難得！
我呵呵一笑，再嘆：“我真服了你，老齊關照我那麼多年，我都沒跟他表過決心；你這個大美女上司，一席話就讓我心甘情願地成了你的親信，還當面表決心，你可真厲害！”
“那也叫表決心，你要真想表決心，應該舉起右手，說什麼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什麼一生孝忠，天打雷劈什麼的，你說了嗎？”秦雨很開心，用一種不太恰當的溫情語氣，說出了原本可以很好笑的笑話。不過展露出女性的歡顏，她整個人豐富多了。
幾句閒話後，秦雨玩味地看著我，手裡做著點鈔票的姿勢，問我道：“昨天你說，公司主管級以上的都有這個這個……這個行為，我想知道，你程大副總有沒有？”
“你猜？”我正襟危坐。
秦雨瞄著我，不屑道：“沒有不偷腥的貓，我猜的話……”面對恢復了女人本色的大美人，我又臭不要臉了。我向前傾了傾身子，故意曖mei地看著她：“你看我象不象偷腥的貓？”
秦雨何等精明，豈能不懂我話裡的意思，俏臉當時一紅，佯怒道：“你……你不怕我把你送進公安局？”
“那你又不要我做你親信啦？”
“程大副總，沒想到你也是個油嘴滑舌的傢伙！”秦雨紅著臉，模樣羞澀不堪。
兩人還不很熟，我怕她難堪，於是正色道：“小雨，有沒有那種行為，我不想多說，但我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你，我程某人絕不會做損害公司利益的事，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我這個新任親信厚顏無恥地在新任老闆面前撒了個彌天大謊。
秦雨當然不會這麼容易相信，不過就是下個臺階，當下恢復了一貫的精明。“無所謂，大不了你多請我吃幾頓飯，把不義之財都吃到我肚子裡，那樣你就清白了。”說完還用眼角瞄了我一眼。那樣子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一席飯終於在輕快的氛圍中吃完了。秦雨看了看我道：“程東，你這幾天有什麼安排，要是沒有的話，能不能陪我轉轉，我雖然也算本市人，但還哪兒都沒去過呢！”秦雨已經將對我的稱呼改為名字了。
“真抱歉，明後兩天我約了朋友去龍尾山和清河水庫，四號要回家看父母，五號要到Z城看小妹，你看……”和夭夭旅行可是大事，我索性把幾天的安排都告訴了她。
秦雨漫不經心地瞥了我一眼，問道：“是昨天停車場那個朋友嗎？”果然被誤會了，我急道：“不是不是，秦總你千萬別誤會，她就是我一個大學校友，昨天臨時找我有點兒事。”
“呵呵，我不過隨便問問罷了，看你急的？”秦雨抓起紙巾擦嘴。
“誰急了，我這不是跟你解釋嗎？”
“你沒急？那你剛才叫我什麼？”秦雨挺起身，兩眼直色色地盯著我。
“我……”我一著急還真忘了叫她小雨。這個女人，對一個稱呼也斤斤計較。
“好了好了，去買單吧。”秦雨別過頭，美面繃出幾絲不屑。
我沒解釋，到前臺把帳算了。不出所料，花了一千四百多，我心疼不已。我們兩個人都要開車，那瓶西班牙雪利酒喝了一半都不到，不知道會便宜哪個王八蛋？
分別前，我開著玩笑，不無感慨地道：“秦總啊，我算服了你，你一分錢沒花，一頓飯敲了我一千四百多，反倒把我收買成你的親信了，上哪說理去！我看你當天遠總經理屈才了，應該當集團董事長！”
秦雨歪著頭，美美一笑：“好啊，我要真當了集團董事長，還讓你當副手，讓你一輩子都跟著我……”話還沒說完，秦雨意識到了這句話的不妥，臉當時就紅的象個爛柿子，一陣風似的逃到小車上去了。
我笑笑搖頭，上了自已的車，秦雨把車開到我旁邊，她雖已恢復平靜，但臉上仍掛著幾絲羞赧，真是美不勝收。我定著神道：“什麼事兒？”
秦雨斜了我一眼，淡淡道：“沒事，順便提醒你一下，你剛才又沒叫我小雨，下次注意！”話聲剛落，別克小車嗖地開走了。
這個秦雨，搞什麼飛機？每次講完話都要順便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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