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時許,我和千慧與父母及小妹夫婦依依告別了。臨行前,我媽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們一定加油努力,趕快要個孩子;小妹則用一種威脅的眼光瞪視著我。我既難受,又寬慰。難受的是我怕是已經無法完成母親的囑託了;寬慰的是小妹雖然對我恨之入骨,但她還是認我這個不爭氣的哥哥的。
踏上了歸途,兩個人的心境都陷入了無言的沉默。分居一個多星期了,這是我和千慧第一次單獨相對。我很想打破這個沉悶的局面,但卻不知從何說起,也無法開口,因為千慧蜷著身體在後座上睡著了,不知是真還是假。
這一刻,狹小的車廂裡,曾經是夫妻也正在是夫妻的兩個人卻咫尺天涯。
我暗歎了一聲,又默默地思考起父親的話。想了半天,我決定放棄了。婚姻如鞋子,這個生活哲學太深奧了,或許象父親一樣,我也會在上了年紀後才會懂得這句話的不妥之處吧。忽然覺得人生真的很無奈,要面對這麼多不該想也想不通的問題,逃避著,應付著,也折騰著。生活,還是簡單點好啊!
一路無言,車子到了小區門口,我回頭叫醒了千慧。千慧起身揉了揉迷濛的雙眼,道:“這麼快到了?”
什麼叫這麼快就到了!這句話問得我不知說什麼好,只好不說話。千慧整理了一下衣服,攏了攏頭髮,整個人恢復了正常,不過卻沒有下車的意思。她將雙臂扶在副駕駛的靠背上,看了我一會兒,道:“程東……”
這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我對她做了歉意的眼神,接通了電話。
“程東,回來了嗎?”是小雨。
“嗯。”我下意識地向後飄了一眼千慧。
“那好,我在家等你。”
“嗯。”
我掛了電話,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秦雨?”千慧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著我。
“……嗯。”
千慧皺了皺眉,玩味地看著我,道:“程東,能不能告訴我,你解決了我之後,準備怎麼處理那個小姑娘和秦雨的關係?”
“我……”我無語。
“看我們夫妻幾年的份上,跟我說說吧,我真的很好奇!”千慧睜大眼睛很認真地看著我。
好奇!?!居然對自己丈夫如何處理情人間的關係好奇!天下還有這種女人?真是暈死!
我尷尬了一下,訥訥道:“你、你問這個幹嘛?反正……唉,你還是別問了。”
“呵呵,那好吧!”千慧笑了笑,又問道,“那謝竹纓呢?她怎麼辦?”
我忙道:“千慧,你不要誤會喔!我和她之間沒什麼的,你那天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看你!緊張什麼?”千慧嗔了我一眼,又正色道:“程東,昨天小雪把你跟她說的話跟我學了一遍,我想知道那些話是不是你的真心話?”
我暗歎了一聲,道:“事已至此,是不是又能怎麼樣呢?”
“因為我覺得你應該說不出這種話,問你就是想知道是我一直都看錯你了,還是你變了。”千慧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我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千慧,是不是真心話很重要嗎?我現在……都已經這樣了,天堂已經註定沒有我的位置了,還不能讓我在地獄裡活得精彩點兒嗎?”
千慧看著我,眼中是淡淡的痛心和鄙視,忽然點了點頭,對我道:“嗯,不錯。雖千萬人吾往矣!好勇氣,佩服!佩服!”千慧開啟車門走了,再沒看我。
我看著千慧的背影,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長嘆了一聲,千慧居然會諷刺我,看來她真的對我失望透頂了。雖千萬人吾往矣,我念叨著千慧的這句話,不禁再度苦笑,如果這句話是個貶義或是中性,倒也適合我吧。
我自嘲了一通,起動車子快速向小雨家馳去。兩天來內外的壓力幾乎讓我身心俱疲,整個人都快倒下去了,我甚至不清楚現在的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只覺得胸膛裡被填得滿滿的,隨時有爆炸的可能,但我還必須強忍著,就象是一隻充滿氣的氣球被人用力壓著的感覺。我熱切地盼望著與小雨的會面,只有擁她入懷,才能消解我心頭的疲憊和沉重。
車子拐了個彎,離小雨家已經不遠了。這時手機又響了,我一看來電,是謝竹纓的電話,我接起道:“竹纓嗎,這麼閒給我打電話,節日沒去做節目嗎?”
“別提啦,本來是有做的,不過被攝影架砸傷了手,在家待著呢,鬱悶死人啦!”雖然受了傷,但謝竹纓的聲音仍然很本色。
“什麼!砸傷了手?!左手還是右手?嚴重嗎?”我急道。
“右手。都包得跟粽子似的了,你說嚴不嚴重?現在我什麼也幹不了啦!”
“那……有沒有找個人照顧你一下啊?”
“我最好的哥們就是你,我……還能找誰呀?”
“那好,你等著,我馬上就到。哦,對了,說說你家的具體住址?”
“我家小區你知道吧?我住五號樓,四零一,你快點喔!”
掛了謝竹纓的電話,我嘆了一口氣,又硬著頭皮拔通了小雨的電話:“小雨,我剛剛接到竹纓的電話,她砸傷了手,好象還挺嚴重的,我們一起過去一趟吧,看看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
“小雨,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不知為啥,我覺得有點心虛。
“嗯——我還是不去了吧,弄不好謝大記者見到我病情再加重了就麻煩了。”小雨沉吟了一下道。
我暗笑一下,道:“那好吧,我自己去了。”
小雨道:“去吧,儘量早點回來。”小雨的聲音很輕柔。
我回答了一聲,就想掛了電話,忽然聽見小雨又道:“程東,要是真有什麼……特別不方便照顧的地方,你就給我打電話,大不了我再過去。”
我哭笑不得,道:“小雨,你就放心吧,能有什麼特別不方便照顧的地方?我就是去看看她,希望能幫她點忙,你別多心了。”掛了電話,我覺得有點奇怪,儘管多少有些淡淡的醋意,但小雨今天的表現很大度的,甚至還能為謝竹纓著想。
到了謝竹纓家門外,我敲了敲門。門開了,我看見的謝竹纓有些憔悴的臉,樣子楚楚可憐。見到是我,美目當時一亮,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一抹血色。
我進入屋內,道:“竹纓,你的手怎麼樣了?”
謝竹纓將右手一舉,道:“你自己看吧。”
我捏著她的指尖,低頭一看,果然很嚴重,整個右手都被紗布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裹著,裡面隱隱還透著血絲。我道:“傷到骨頭了嗎?”
“那倒沒有,不過也皮開肉綻了,以後這隻手肯定要破相了。”
“現在還疼嗎?”我看著她的眼睛。
“還好了啦!就是沒有這隻右手,做什麼事都不方便了。”
我放下她的手,道:“怎麼會被砸傷呢?你也太不小心了!”謝竹纓無奈道:“唉,別提了,倒黴唄。別在這傻站著了,裡邊坐吧。”
我們一起進入客廳,分別落坐。我環看了一下謝竹纓的房子,這是一所不大的房子,與她的身份實力很不相稱。房間尚算整潔,和我一個人獨住的時候差不多。我知道她工作一向很忙,自己又未必有收拾的心情。
“你回老家了嗎?”謝竹纓開口問我。
“回了,接到你電話的時候剛到市裡。”
“那你家裡人都知道了嗎?”
“還沒呢,怕他們接受不了,我們暫時還沒告訴父母。”
“哦。那你老婆跟你說什麼了嗎?”
“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我奇道。
“哦,隨便問問。”謝竹纓的神色有點異常。
我剛想再問兩句,忽然聽見“咕”地一聲。我忍住笑,道:“你餓了?”謝竹纓紅了一下臉,道:“我手傷成這樣,怎麼做飯啊?到現在中午飯還沒吃呢!”
“那怎麼能行?你等著,我去幫你買點吃的。”說著話,我站起了身。
“算了算了,你還是別去了。我冰箱裡有泡麵,還有雞蛋,你幫我下一袋吧。”謝竹纓攔住了我。
“那好吧。”我看了看她,轉身去打開了冰箱,見裡面除了一堆泡麵、兩袋火腿腸和十幾二十只雞蛋別無所有。我回頭問道:“你平時就吃這個?”
謝竹纓強笑了一下,道:“我平時挺忙的,在家吃不上幾頓飯,就對付唄!”
我暗歎了一聲,心中一陣酸澀。謝竹纓以折磨自己的方式來折磨別人,長期以這種方式生活,真不明白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再這樣下去,別人沒事,自己的身體怕是就要垮掉了。我想了想,回頭問道:“竹纓,你家裡有大米嗎?”
“有啊!你要幹嘛?”
“我給你熬點粥吧。你受了傷,怎麼能吃這種沒營養的東西!”我關上冰箱門道。
“你……你還會熬粥!?!”謝竹纓滿臉地不信。
“呵呵,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沒準我做的粥你吃了就忘不了呢!”
“可是……可是家裡沒有菜啊!”
“我自有辦法,你交給我就行了。”
謝竹纓“哦”了一聲,告訴了我放大米的位置,一雙大眼睛亮亮地看著我。我脫了外衣,找到了大米,是一小袋黑龍江五常香米,還沒開封呢。我用剪刀剪開了封口,聞了一下,雖說米陳了點,可味道猶在。我又把謝竹纓家一百多年都沒用過的電飯鍋找了出來,仔細地刷洗了一番,才淘米插電,把粥熬上了。
謝竹纓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我忙活,臉上是柔柔的表情。我衝她笑了一下,又從冰箱裡拿出一根火腿腸和兩隻雞蛋。我把火腿腸切碎,看粥熬得差不多的時候,把切好的火腿倒了進去,又把兩隻雞蛋打了進去,然後加了點鹽和味精,最後拿起勺子一通亂擾,這樣一鍋火腿雞蛋粥就被我做好了。
粥做好後,我自己先嚐了一點,味道還真不錯。我馬上盛了一碗,給謝竹纓端了過去。兩人又都坐在了沙發上。我笑道:“竹纓,來嚐嚐,我這道火腿雞蛋粥味道如何?你可是世界上第一個吃到我親手熬粥的女人呢!”
謝竹纓看著我,淺淺一笑,道:“想不到……你還會熬粥。”
我汗了一個,心道我哪會熬粥,要不是我住了那麼久的院,每天輪流喝夭夭和李小如的粥,尤其是李小如,熬粥都不重樣,瘦肉、皮蛋、蘑菇、碎木耳,變著花樣往裡放,否則我焉能想到用這種方式熬粥。
想到這,我不禁記起了那些天天為喝誰的粥而頭痛的日子,心裡不免一沉。已經四個多月了,李小如她現在怎麼樣了呢?要不是今天熬粥,我甚至忘記了去想這個人。這個痴心的女人,也不知有沒有找到自己的心上人?我暗歎了一聲,搖了搖頭。
“程東,你怎麼啦?”見我忽然走神,謝竹纓問道。
“哦,沒什麼,快喝吧。”我收攏心神,把手裡的粥遞了過去。
謝竹纓看了看我遞過去的粥,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為難地道:“你看我這個樣子,怎麼喝呀?”我笑道:“怎麼就不能喝?你不是還有左手嗎!難道還要我餵你不成?”
謝竹纓紅了一下臉,突然睜大了眼睛大聲道:“你這個人怎麼又婆婆媽媽,你既然來照顧我,就該好事做到底嗎!再說了,你自己都說過,為了我可以闖龍潭、進虎穴;上刀山、下油鍋的。現在不過是讓你餵我喝幾口粥,我又是個病人,你就嘰嘰歪歪的,男子漢大丈夫,是不是說出話要反悔呀?”
我哭笑不得,心道我只說了一句,怎麼就嘰嘰歪歪了?不過這種情況下,我也不能和她計較了。我暗自嘆了一口氣,道:“好好好,喂就喂,你那麼大聲幹嘛!”無奈之下,我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又嚐了一下溫度,才向她遞了過去。謝竹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張開小嘴把粥吃到口中,慢慢地嚼著,再嚥下。
謝竹纓吃得很慢,我常常要等待。但就是這樣週而復始,粥從我的手中一小勺一小勺,無言地傳遞到她的肚子裡。半小時後,這碗粥終於喝完了,我看了看一臉幸福的謝竹纓,道:“還要不要再吃點?”謝竹纓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笑笑起身把碗放在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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