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蔣濟,察覺到了糜暘臉色的變化。
從尊重變為忌憚。
周魴的事,呂範猜得出是他的本事。
可出於大漢的利益考慮,糜暘是不想看到呂範有機會將他的猜想說出去的。
呂範在孫權心中的地位很重,若是他的猜想傳到孫權耳中,哪怕沒有真憑實據,也難保孫權不起疑心。
察覺到這一點後,蔣濟便開始思索起來:
“該用何種不傷糜暘名譽的辦法,來讓呂範安心的上路。”
蔣濟的小心思糜暘暫且不知。
好在糜暘提前一步將閒雜人等屏退。
壓制住內心中的忌憚後,這一次糜暘並沒有選擇正面回應呂範。
糜暘躬身一請對著呂範說道:“今我軍勝局已定,呂公是孫氏的兩代元老,忠義之名著於海內。
孤不想傷害呂公,還望呂公能夠棄械。
若呂公不嫌棄軍營鄙陋,孤會將呂公好生安置在身邊。
若呂公不願,孤亦會派人將呂公送到長安。”
在此刻,原本的兩萬餘吳軍中,只有呂範一人手中還握著兵刃。
按照糜暘方才的命令,手中持刃的呂範,早該死在漢軍的刀下才是。
可糜暘對呂範是心存敬佩的。
呂範配的上這一特殊待遇。
在孫策微末之際,呂範傾心相投。
在柴桑危難之時,呂範義無反顧。
這樣的人不管能力如何,都能稱的上一句“忠義之臣”。
更何況相比於賀齊那種有明顯弱點的名將,老道的呂範對糜暘來說更為棘手。
要不是有著呂岱與周魴二人在,今日之戰,糜暘是不容易取勝的。
糜暘敬佩的語氣不似作假。
能得到糜暘的敬佩,對呂範來說亦是一件頗為自豪的事。
只是呂範又豈會聽不出糜暘的話外之音?
見糜暘並未回應自己的驚人猜想,呂範暫將心中驚疑壓下。
他用虛弱卻不渾濁的眼神盯著糜暘道:
“大司馬是想招降於我?”
面對呂範的這層疑問,糜暘坦然的點了點頭。
於公於私,糜暘都希望呂範這樣的人物,回到大漢的懷抱中來。
這也是糜暘給呂範的最後一次機會。
很可惜,就算呂範明知拒絕糜暘,自己可能會面臨怎樣的下場,他最後還是硬氣地說道:
“我不降!”
聽到這三個字後,糜暘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當糜暘重新睜開眼睛時,他望向呂範的目光中再無半分眷念。
“孤會命人將你送往長安。
你的生死,就由陛下定奪吧!”
說完這句話後,糜暘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等到糜暘離開後,於蔣濟的提點下,沙摩柯上前順利將呂範擒下。
見呂範成功被擒,蔣濟這才快步跟上糜暘的腳步。
在糜暘的身後,蔣濟輕聲說道:
“陛下仁弱,長安又眼線眾多。
將呂範送至長安一事,大司馬當三思。”
聞歌聲而知雅意。
聽到蔣濟的話後,糜暘轉身深深看了他一眼。
本著看破不說破的原則,糜暘淡淡道:
“長安路遙,路遙則多變。”
糜暘的這句話讓蔣濟會意,躬身領命而去。
...
在吳軍主力被漢軍擊潰後,呂範之前派出的那支阻攔丁奉的偏軍,最後自然亦難逃脫敗亡的下場。
就是那孫奐跑的倒是夠快。
見回來覆命的丁奉,臉上有著遺憾的神色,糜暘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膀道:
“今日我軍取勝,局勢已大為逆轉。
接下來承淵該想的應是擒獲孫權。
又何必為走脫孫奐一事而苦惱呢?”
糜暘的話,瞬間驅散了丁奉心中的不快。
激動的丁奉連忙拱手問糜暘道:
“大司馬,我軍何時進取建鄴?”
丁奉的詢問,引起了帳內多位漢將的注意。
這一點,他們心中也是期待的緊呢?
諸位愛將的期待情緒,引得糜暘心神大快。
可糜暘從來不會冒進。
“不急,不急。
柴桑猶在。”
聽糜暘提起柴桑,諸位漢將期待的心情,才稍微緩解了一些。
柴桑是建鄴的屏障,欲窺建鄴,必先奪柴桑。
只是柴桑到底是一座堅城,短時間內恐難以奪下。
見丁奉等人因柴桑的存在而臉帶憂慮,糜暘卻胸有成竹。
“今日一戰,孤籌謀許久。
難道為的只是呂範的數萬大軍嗎?
今日我軍能勝,拿下柴桑已然不難。”
說完後,糜暘將丁奉等人招到身前面授機宜。
聽著糜暘的計策,丁奉等人眼神中的光亮在不斷起伏著。
...
花開兩邊,各表一枝。
今日港口之戰,以漢軍的大獲全勝告終。
就連呂範這一大吳樑柱,都在戰後為糜暘所擒。
這般的大勝,在讓漢軍上下歡呼雀躍的同時,卻讓柴桑城外的全琮成了驚弓之鳥。
今日大戰開始前,全琮以為糜暘會如昨日一般,不遺餘力地率軍攻城。
一開始時,漢軍的表現的確如此。
可在後來,漢軍的攻勢就漸漸減緩了。
及至最後,漢軍不再對柴桑城發起大的進攻。
對於這一現象,全琮原本只以為這是糜暘的誘敵之計。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全琮越發感覺到不對勁。
最後還是在朱據的提醒下,全琮才如夢方醒。
“漢軍之頹,定因港口危急,將軍何不率軍出城猛攻漢軍大營?”
朱據提醒的不算晚,全琮亦不是個膽小之輩。
就算己方不能趁勢攻下漢軍大營,能夠藉機讓正與呂範鏖戰的糜暘分神,也是一件極好的事。
在城內耗費了不少時間整頓兵馬之後,全琮就打算率著城內的吳軍,出城攻擊漢軍大營。
可讓全琮沒想到的是,他剛剛率軍出城,在城上眺望遠方的朱據,就連忙派人攔下了他。
由於林木的遮擋,站在高處的朱據本無法看清吳軍與漢軍的遮擋。
但朱據看得到那寬闊的江面。
在朱據的目光中,他看到了原本碧波盪漾的江面,有些地方竟隱隱正變得赤紅起來。
天生異象?
朱據震驚之餘,又看到了令他差點跌下城頭的一幕。
大量的黑色旗幟,戰甲被丟棄在赤紅的江面上。
眾所周知,孫權稱帝時以吳為水德,服色定為黑。
黑色旗幟,黑色戰甲就是吳軍的標配!
那麼大量的黑色旗幟、戰甲被丟棄,這代表著什麼呢?
心中驚恐的朱據,連忙將他看到的一切傳到城下的全琮耳中。
而率數千甲士出城的全琮,在聽到朱據的傳話後,他做出了一個相當符合常理的舉動。
城門再度開啟,全琮幾乎是逃命般的率軍逃回了城中。
當城門重新嚴絲合縫的閉上後,全琮才堪堪穩了一些心神。
全琮在心中暗暗祈求:
希望糜暘不要知道他今日有出兵的舉動。
他很乖的,怎敢去攻擊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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