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章武六年十二月末,眼瞅著華夏大地又將邁入新的一年中。
在孫權的強壓下,剛剛養好身體的呂岱,終於率軍從永安出發。
永安港口中,有著東吳成建制的一支戰船艦隊。
雖說這一支艦隊,在以往算不上東吳水軍中的主力部隊。
可在吳軍主力被困在荊州之際,呂岱手中的這支東吳水軍,就是此時長江上無可爭議的霸主。
十數艘高大的樓船,宛若水上巨人般,在奔騰的江面上橫行。
拱衛在十數艘高大樓船旁的,足有近千隻大小不一的,艨艟、走舸、鬥艦等戰船。
儘管戰船種類各異,數量奇多,然在多年的訓練下,這支人數將近三萬人的龐大水軍艦隊,卻一直在江面上有條不紊的行進著。
站在為首樓船閣樓內的呂岱,望著船首迎風飄揚獵獵作響的戰旗,心中隱有豪氣浮現。
暫且擱置前段時日的悲慘不談,自從呂岱率軍出發後,他的精神就一直處在高漲的狀態中。
任誰統領這一支強大的水軍,心中都會不可避免的有豪氣產生,想著要與天下任何一支勁旅,在這寬闊的江面上一較雌雄。
哪怕那支勁旅,是成軍以來尚無敗績的天策軍!
在水面上,東吳水軍就是天下第一。
“還有多久可到柴桑?”
呂岱沉穩的向身後的副將太史享問道。
太史享是太史慈的長子,當年太史慈逝世後,孫權“深感悲痛”。
為了更好的“照顧”太史享,孫權便將那時尚年幼的太史享養在身邊。
若在外人看來,孫權的這個舉動,可謂是至情至性。
然要是外人瞭解到,孫權藉著這個舉動,趁機將太史慈留下的部曲全部解散後,恐怕就能猜出孫權愛重太史享的真正緣由。
幼時的太史享不懂這些,還對孫權感恩戴德,而隨著年齡的漸漸長大,太史享心中卻也有了一些猜測。
故而為了自保,太史享哪怕從軍多年,依舊不敢過於表現自己,多年來他只甘願為一偏將。
聽到呂岱的詢問後,太史享拱手答道:
“按現在的流速,我軍最遲明日一早就可抵達柴桑城外。”
得到太史享的回答後,呂岱滿意地點了點頭。
根據時間的推算,再過幾日呂範的援軍就會來到柴桑城外與他匯合。
到那時,柴桑的危機基本上就解除了。
見呂岱不再言語,太史享倒有些擔憂的問道:
“我軍浩浩蕩蕩支援柴桑,柴桑城外的漢軍定然會知曉。
若漢軍在我軍登陸時半渡而擊,為之奈何?”
對於一支水軍來說,他們最怕的就是半渡而擊。
太史享有這擔憂,實屬正常。
只是呂岱在聽完太史享的擔憂後,卻輕鬆地笑道:
“無妨。
柴桑城外漢軍雖眾,可大多是山越賊寇。
我軍兵力兩萬有餘,加上有眾多戰船為依託,要想阻止我軍登岸,岸上的漢軍不止要精銳,人數亦至少要與我軍等同。
另外賀齊將軍尚有數千精兵在歷陵城外,歷陵城距離柴桑近在咫尺,待賀齊將軍得知我軍即將到來的訊息後,自會在一旁策應。”
呂岱一邊撫須,一邊說出了他的見解。
身為多年的老將,經驗豐富的呂岱自是知道,半渡而擊是一個很好的戰術,但並不會那麼容易做到。
呂岱的解釋,讓太史享漸漸放下心來。
而就在這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到了太史享的耳中。
太史享轉身一看,卻是呂據臉帶驚恐的來到身後。
呂岱微微轉身,看到了呂據的失態,他感到有些不滿。
“為父教你多少次了,遇事當沉著!
今我軍將至柴桑,有何事能讓你如此驚慌?”
呂岱先是教訓,後是詢問。
在呂岱的詢問下,一向恪守禮節的呂據今日卻忘記了先行禮,他直接望著呂岱的背影驚呼道:
“父親,我們的對手是糜暘!”
呂據的這聲驚呼,並未引起呂岱的關注。
丁奉與蔣濟俱為糜暘的心腹,與他們二人對戰,也可間接看成是與糜暘作對。
可這有什麼好驚慌的?
不就是與糜暘...
呂岱的思緒還未停止,呂據見呂岱無動於衷,就知呂岱尚未捉住他話中的關鍵點。
於是呂據接著再一聲驚呼道:
“糜暘在柴桑!
今數千漢軍已在港口列陣,就等著我軍自投羅網!”
等到呂據的第二聲驚呼傳出,在太史享的目光中,他發現原本雙手按在窗沿的呂岱,竟一個重心不穩,雙手無力地從窗沿脫落,就連身體亦變得震顫起來。
糜暘在柴桑?
要不是是自己的兒子彙報這件事,呂岱肯定會一巴掌招呼過去。
柴桑外只有數千天策軍,天策軍的主力不在柴桑,糜暘身份那麼貴重,他沒事跑柴桑去作甚?
去荊北或者荊南,招呼曹休或陸遜不是更好嗎?
可哪怕不相信呂據會欺騙自己,呂岱還是因為心中的不可置信,艱難的轉過頭來,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呂據。
為父今年年近古稀,實在經不起嚇。
呂據見呂岱的臉色已變得一片慘白,但眼神中還是滿布狐疑,無奈之下呂據只能遞出一張文書:
“這是糜暘剛剛佈告四方的檄文,父親一看便知!”
呂據話音剛落,呂岱便迫不及待地的接過呂據手中的檄文看了起來。
“檄諭江東之士民曰:
自秦失其鹿,漢祖建基,司牧天下,至今已四百餘年矣。
百年曆世,向聞漢室統御四方,四方稱臣以奉漢室,未聞四方敢欺漢室而制天下也。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中祖在時,孫權惶恐,數次躬身,求為藩臣。然孫權降而復叛,叛而復降,毫無廉恥,令人髮指,其罪一也。
禽獸之行,在於無倫,人倫之體,別於禽獸。而孫權逆座師,逼長子,辱先兄,害嫡妹,此可謂有倫乎?
孫權淫虐,可比商紂,堪比禽獸,何存於世?其罪二也。
江東一地,本富庶之國,然孫權無道,數起刀兵,令生靈塗炭,江東貧廢。
致父母不保其赤子,夫妻相棄於匡床。萬戶則城郭空虛,千里則煙火斷滅。其罪三也。
桓靈之亂,名士南遷,名士者,天下之望也。
孫權得名士輔弼,不思愛重,反愎諫違卜,蠹賢嫉能,直士正人,皆由屠害。遂令君子結舌,賢人緘口。
不悟國之將亡,不知死之將至。其罪四也。
宣尼有言,無仁不立。自孫權承基,每逢攻城,城克必屠。
悲呼我漢室百姓,不論忠良,不論老幼,千家萬戶,皆死於孫權屠刀之下。
天下英雄,誰不仇怨?其罪五也。
有一於此,天必滅之,況今五乎!
孫權之惡,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天地難容,人神嗟憤!
今者我奉天東征,弔民伐罪,頓兵柴桑,飲馬長江。
我國家厄運已銷,中興在即,天時即順,人意悉諧。所在皆虎賁之夫,思共快不平之忿。王師已盡壓江河,東臨建鄴,精騎交馳,羽檄迭至。
我願收江東智謀之士,提大河忠孝之人,仗義以行,乘時而動。奉義之兵奪先聲,荊湖之師繼其後。同心一德,必足以吞附逆之梟群。
既為王師,豈忍殘吾漢之赤子?
先前附逆,元非本意,諒皆脅從,屈於賊威,歸逃無路。我今奉辭伐罪,救溺蘇枯,惟務安集,秋毫無犯。
倘能開誠納款,肉袒迎降,或願倒戈以前驅,或列壺漿而在道,自應悉仍舊貫,不改職業,盡徐戎索,鹹用漢條。
或執迷不悟,甘為叛人,嗾桀犬以吠堯,詈獵師而哭虎,議當躬行天罰,玉石俱焚,禍並宗親,辱及父祖!
大江滔滔,明我旦旦之言;皎日麗天,知我一統之意。
佈告海內,鹹使聞知!”
檄文的內容並不短,加上消化的時間,呂岱花了好一會兒,才將目光從手中的檄文上移開。
可在讀完檄文中的內容後,呂岱卻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糜暘的這一篇檄文,歷數孫權之罪狀,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這篇檄文中,糜暘直接表露了他來江東的意圖——誅滅孫權,一統東南!
好大的氣魄呀!
自長安之戰後,世人都知道這一日會到來,但世人絕不會料到,這一日會來的這麼快。
想一想柴桑城外的漢軍,至多不過五萬之眾。
五萬之眾聽起來很多,可要想單單憑藉五萬之眾,覆滅一個佔據江東及淮南的大國,難道是一件容易的事嗎?
要不是寫這篇檄文的是糜暘,呂岱可能會對這篇檄文感到不屑一顧。
但這一刻呂岱不敢。
特別在聽到這麼一句話後:
“據探子來報,賀齊將軍已死於柴桑城外!”
呂據心驚肉跳的說出了這句話。
而當這句話落入呂岱耳中後,卻宛若一記重錘般,將呂岱蒼老的身體錘的東搖西晃。
一代江東名將,竟這麼輕而易舉地死在糜暘的手中。
那麼五萬兵士,就真的不能夠覆滅東吳嗎?
“或執迷不悟,甘為叛人,嗾桀犬以吠堯,詈獵師而哭虎,議當躬行天罰,玉石俱焚,禍並宗親,辱及父祖!”
檄文中的這句話,再次浮現在呂岱的腦海中,讓呂岱的身軀變得更加搖晃起來。
那可是糜暘。
五萬兵士,他只覺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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