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耗費了巨大的心力後,曹彰才堪堪止住頭腦中的暈眩感。
只是暈眩感雖暫時消失,但內心中的悲憤卻愈演愈烈。
曹彰迫不及待地問起那名信使,略陽縣丟失的詳細過程。
若不知道詳細的過程,曹彰現在還對這一則噩耗感到難以相信。
信使察覺到曹彰現在的臉色相當難看,為了避免觸怒曹彰,他連忙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原來那一夜在姜維與謝牽設宴合力斬殺王生後,謝牽便在之後利用王生隨身攜帶的兵符,偽造了一道軍令。
那道軍令的內容正是將王生的數千鐵騎調離隴山口的。
當數千鐵騎不疑有他,成功被調離隴山口後,謝牽便帶著縣兵佔據了隴山口。
而那被誆騙的數千鐵騎,在後來也漸漸反應過來事有蹊蹺。
意識到這一點後,王生留下的幾員副將,本想立即帶著數千鐵騎返回隴山口。
可當他們率軍回到隴山口外時,面對的卻是居高臨下的一陣陣箭雨。
隴山口險峻異常,十分易守難攻。
在謝牽率領的縣兵的箭雨攻勢之下,那數千鐵騎不僅沒能回到隴山口,還因此折損了不少人馬。
最重要的是,王生一直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
王生的失蹤讓數千鐵騎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後來見隴山口已經奪不下,加上軍中將令不一,數千鐵騎很快就分崩離析了起來。
最後那數千鐵騎主要分成兩股,一股北上想進入河西走廊尋找暫時的落腳之地。
畢竟隴山口的丟失,代表著那數千鐵騎失去了軍糧補給。
兵士可以靠乾糧堅持一段時日,但那些優良的戰馬,可受不了飢餓的苦。
而河西走廊是離安定郡最近的牧場,可以很好解決大量戰馬的食物問題。
至於另外一股魏軍鐵騎,他們在幾員將率的帶領下,選擇前往上邽,前去與曹真的大軍匯合。
不過相比較於大部分騎軍明哲保身般的選擇,數千鐵騎中還是有一些忠良之士的。
他們既沒有選擇北上,也沒有選擇南下,他們選擇翻過崇山峻嶺來向曹彰報信。
曹彰眼前的這位信使,便是那些忠良之士的一員。
只是相比較於其他的忠良之士,他的腳程更快一些罷了。
當聽完眼前信使的詳細講述後,曹彰現在已經知道了,略陽縣到底是如何丟失的,及當下略陽縣處於一種什麼樣的局勢中。
可越是瞭解,曹彰的雙手就越止不住顫抖。
姜維,竟然是姜維。
姜維的名字,曹彰是知道的。
生擒滿寵的舉動,足以讓姜維在魏軍中開始有了知名度。
而曹彰在聽到姜維的名字後,之所以會表現出咬牙切齒的神色,除去姜維是讓魏軍失去略陽的罪魁禍首外,還因為曹彰知道姜維曾經是大魏戰將中的一員。
在曹彰看來,投敵的姜維,是一個無恥的“叛徒”。
被“叛徒”狠狠捅了一刀的感覺,那是要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想當初子丹兄長還竟然認為姜維是大魏的忠良俊傑,這真是荒謬至極!
在內心對姜維的痛恨達到頂峰之際,曹彰也很快反應過來,他當下處於什麼樣的境地中。
隴山口顧名思義,是略陽縣在隴山的入口。
這個入口,是關中魏軍轉運軍糧至街亭的樞紐所在。
隴山口被佔據,代表了街亭魏軍的糧道,已經被徹底截斷。
同樣的也代表了,魏軍退回關中的後路,也已經被徹底截斷。
誠然,從表面上看,魏軍的處境還不算太糟。
因為曹彰當下可以及時回軍攻打隴山口,畢竟據信使所說,佔據隴山口的只是縣兵,戰鬥力並不強。
只要能重新佔據隴山口,那麼魏軍就將重新獲得生路。
但這一點實際上是很難做到的。
就算不提隴山口那易守難攻的地勢,也不提隴山道那難以展開大型攻城行為的地勢,就說一旦他有撤兵的舉動,糜暘會無動於衷嗎?
曹彰不是傻子。
他知道姜維之所以會前去策反謝牽,一定是在糜暘的授意下進行的。
若沒有糜暘某些方面的承諾,謝牽也不會那麼輕易背反。
從這點就可以知道,或許在不久後,糜暘也會得到與他一樣的訊息了。
糜暘是何等善兵之人?
他苦心謀劃著這一招絕殺,又怎麼可能讓魏軍安然撤出街亭呢!
除此之外最讓曹彰顧忌的是,略陽失守這個噩耗,在大營中傳播開後,他的大軍將會遭受著怎麼樣的打擊。
糧道被斷,被敵軍前後夾擊,這兩種令軍心崩潰的必備要素都已經齊備。
那麼一旦讓略陽失守的噩耗在大營中傳開,數萬魏軍將會發生什麼,實在是不難推斷的事。
想到此,曹彰的心中登時浮現了一個決斷。
曹彰收回顫抖的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他對著一旁的張合問道:
“你方才將信使帶進來,可有驚動到其他人?”
對於曹彰的這個詢問,張合不疑有他,當下回答道:
“不曾。”
“巡視大營周圍的,皆是合的親兵。”
在聽到張合的回答後,曹彰的臉上好轉了一些。
張合是經驗豐富的戰將,他既然能做出保證,那麼曹彰自然是放心的。
既然如此。
就在張合剛剛回答完曹彰的時候,只見曹彰就極快地抽出腰間的長刀,朝著那名信使的脖頸處重重劃去。
被身為猛將的曹彰全力一擊,那名信使的下場已經是註定的了。
那名信使由於沒想到曹彰會突然襲擊他,故而他痛呼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便整個人朝著後方重重摔去。
在身軀倒地後,脖頸上傳來的劇痛,才讓那名信使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想死的他,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脖頸處,可隨著大量血液從他的脖頸處流出,他的舉動終究是徒勞的。
感覺到生命正在身體中快速流逝的信使,臨死前用不解及怨恨的眼神看著曹彰。
他不明白,他明明是拼死回來報信的大魏忠良,他本來應該得到曹彰的獎賞才是。
但他最後沒有死在敵人手中,卻死在了自己人手裡。
曹彰看到了信使臉上的神色,可他的眼中卻無半點憐憫的神色。
“你是忠臣,但為了大局,有時候忠臣更該死。”
“日後,汝妻子,孤自養之。”
曹彰不帶絲毫感情的,講出了當年他的父親同樣說過的一番話。
吶,這就是當大魏忠良的下場。
曹彰的舉動不僅那名信使沒預料到,就是張合也被嚇了一跳。
可在聽到曹彰的話後,張合卻直接低下了頭。
怪不得,武帝在世時曾說過,在心性方面任城王與他最為相似。
當地上的信使徹底失去生機後,曹彰將染血的刀收入鞘中,而後對著張合下令道:
“接下來定然還會有一些信使迴歸。
對於他們,你應該知道該如何處置吧。”
曹彰的言語中,依然帶著寒意。
在聽到曹彰的命令後,張合連忙拱手應道:“唯”。
等應下這個命令後,身為副將的張合,情不自禁地問曹彰道:
“殿下,接下來我軍該何去何從?”
問這句話時,張合的臉上流露出擔憂焦急的神色。
身為名將的張合,與曹彰一樣清楚,當下魏軍處於什麼樣的處境中。
說一句瀕臨絕境,都絲毫不為過。
只是瀕臨絕境,說明還未真正到達絕境之中。
看著張合,曹彰對著他緩緩說道:
“君可知道“長平之戰?””
見曹彰提起長平之戰,張合的心情更沉重了幾分。
作為戰國時期最著名的一場大戰,張合又豈會不知道呢?
知道長平之戰全過程的張合,不由得將當下己方面臨的形勢,與歷史上的長平之戰在心中進行比較。
不比較還好,一比較張合發現,魏軍當下的處境與當年的趙軍,竟有六七分相似。
同樣的是糧道被斷,同樣的是陷入敵圍。
這......
在張合為己方大軍的下場深深擔憂的時候,曹彰的話傳入張合的耳中。
“糜暘想做白起,可孤不是隻會紙上談兵的趙括。
當年白起能將趙括圍困至死,一方面在於趙軍糧道斷絕,一方面在於秦軍兵力在趙軍之上!”
當曹彰說出這番話後,張合恍然大悟。
正如曹彰所說,歷史上趙括被秦軍重重圍困後,之所以一直不能突圍成功,不是趙軍戰鬥力不強,實在是秦軍佔據著人數與地利的優勢。
可相比於當年的趙軍,當下佔據著人數優勢的,應該是魏軍才是。
若魏軍全力突圍的話,未必沒有一線生路。
至於突圍的方向,也不難抉擇。
漢軍大概只有萬餘的兵力,萬餘的兵力要想防守住數里的大營,本來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最重要的是,唯有向漢軍大營發起進攻,數萬魏軍才能保證無後顧之憂,才能專力向前。
而只要漢軍大營能有一處地方被魏軍突破,那麼這數萬魏軍的生路就來了。
在明白曹彰的意圖後,張合隨即想起了當初他對滿寵說的一個策略——以點破面。
不過曹彰的意圖卻不止這個。
曹彰對著張合繼續吩咐道:
“派出擅長攀登山嶺的信使,讓他前往長安求援。
若援軍能及時趕來,我軍便多了幾分逃出生天的可能。”
信使能透過狹窄的山道,從略陽縣來到街亭,那麼街亭的信使自然也能透過山道到達略陽,從而前往長安。
只是做到這一點雖然不難,但長安是否能有援軍派出,曹彰與張合心中都沒數。
不過相比於什麼都不做,曹彰認為這一舉動還是很有必要的。
在聽完曹彰下達的兩道軍令後,張合連忙對著曹彰一拜,就離開安排去了。
...
曹彰沒有預料錯,在他得到來自略陽縣噩耗的同一日,糜暘也得到了來自略陽縣的好訊息。
在知道姜維成功完成自己交給他的任務後,糜暘不由得在大帳中仰面大笑起來。
“伯約真幼麟也!
今我軍,勝局已定!”
在糜暘大笑的時候,帳內的其他將校臉上也流露出喜色。
其實原先糜暘為了不洩露機密,他安排給姜維的任務,大營內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大多數將校只知道姜維奉糜暘之命離營,卻不知道他具體去做什麼了。
現在當一切塵埃落定之時,眾人方才知道姜維去做的,竟是此等動人心魄之事。
重要的是,他還真的成功了!
這一刻眾人心中不僅愈加敬佩糜暘的謀略,也對姜維的感官改善了很多。
在喜悅過後,劉封便當下出列對著糜暘一拜請命道:“大將軍,封以為我軍當下應趁賊軍軍心崩潰之際,對賊軍大營發動猛攻。
封願請為先登大將,封有自信,一定會為大將軍拿下賊軍大營。”
劉封之所以會這麼有自信,在於他知道,儘管姜維現在已經控制了略陽縣,但總會有一些潰兵逃到街亭,為曹彰報信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只要魏軍得知略陽失陷的訊息,那麼他們的軍心豈有不崩潰的道理?
曹彰又不是韓信,能打出背水一戰,那種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神仙之仗。
而趁著魏軍軍心崩潰的時候,對魏軍大營發動攻擊,的確是一個極佳的機會。
在劉封出來請戰後,在座的丁奉等將校也蠢蠢欲動。
劉封能判斷出的,丁奉等人自然也可以。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