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寵沒有去參加宴會。
一方面是因為他在曹魏官場中的知名度太高,有不小的風險會被人認出來。
另一方面在於他身上有著其他的任務。
姜維想刺殺王生,目的在於要擾亂魏軍的糧道。
要想完成這個目的,除去王生必須死之外,還必須要讓略陽縣在一段時間內,處於姜維與滿寵的控制之下。
而相比於姜維,年老體衰的滿寵,自然是不適合承擔刺殺王生的任務的。
那麼另一個任務,理所當然地就落到了滿寵的身上。
不過這樣的安排也是不錯。
多年來歷任中外的滿寵,他的專長本就是綏靖地方。
歷史上滿寵鎮守合肥淮南期間,吳軍連合肥的一塊磚頭都沒啃下來過。
儘管這其中有著孫權的拉胯,但也不能因此就忽視滿寵的能力。
術業有專攻,現在遇上處置自己擅長的事,滿寵顯得很是得心應手。
當姜維離開偏廳前去赴宴之後,看似無所事事的滿寵,實際上早就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滿寵先是讓謝牽的奴僕,前去宴廳外暗中觀察著動向。
在得知王生前來赴宴之後,滿寵就用謝牽給他的璽綬,派人去將略陽縣的四面城門全部關閉。
這是以防宴席中出了差錯,從而讓王生率軍一路衝殺出城外。
畢竟縣兵的戰鬥力,若讓他們守城或許尚可,但要是真刀真槍地與王生的百戰精兵對抗,那還是要擔著許多風險的。
隨後滿寵又派出一隊又一隊的縣兵,將整座縣府團團包圍。
這一部分縣兵實際上是謝牽的親軍,相較於尋常的縣兵,無論是裝備與戰鬥力都好上不少。
最重要的是,這一部分縣兵皆是擅長弓弩的人。
滿寵之所以讓弓箭手將縣府包圍起來,主要擔憂的是,在王生死之後他帶來的百餘親兵會暴動。
有著眾多弓箭手的箭矢震懾,能將這種風險降到最低。
在做好這兩個準備後,滿寵便靜心地待在偏廳內,在埋頭寫著什麼。
滿寵寫的正是他對“科舉制”一事的構想。
滿寵都活到這把年紀了,該有的榮譽、該立的功勞,他基本都有了。
本來他的內心,應該是無慾無求的才是。
而以滿寵剛正的性子,第二次被俘後他倒也不是不能為曹魏捐軀。
可惜這一切的基礎,都要建立在曹魏為天下至強的基礎上。
這是大勢。
只要這等大勢不變,如滿寵這般的人,心志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但近幾年來在糜暘的努力下,天下中的有識之士,不乏有人心中猜測出,將來的天下至強很可能是大漢。
這是一種新的大勢。
人老成精,滿寵自然也注視到了這種大勢。
大勢一變,人心自然就會變了。
第一次被俘時,滿寵大體上還是從容鎮定的,絲毫不讓糜暘有機可乘。
而在第二次被俘時,滿寵卻顯得頗為急躁,從而被糜暘順利“攻破”。
這樣的攻破,有著滿寵故意為之的原因。
或許糜暘也看得出來,只是糜暘與滿寵都是在順勢為之而已。
包括在來略陽的路上,滿寵流露出的那些遲疑與震驚,又有幾分是真的呢?
從當下對略陽縣的防務安排可以看出來,滿寵能在三國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的能力與目光是保持著高水準的。
很多事不需要點破,將來才能在史書上留下一段佳話。
對於這一點,原來身為曹魏重臣的滿寵,顯得很是駕輕就熟。
不提心中的那些小心思,當下心中有了新的鬥志的滿寵,正沉浸在未來的構想之中。
哪怕他的身前剛剛被擺放了兩具屍首後,這血腥的場面也未影響滿寵的思緒。
可就在滿寵又想到了一點上佳的構想後,門外謝牽的奴僕卻突然進來,對著滿寵稟報了一件事:
“滿君,城外有信使到來。”
這是個意外的狀況。
在得知這個狀況後,滿寵抬起老花的目光望向謝牽的奴僕,奴僕站的有些遠,這讓滿寵看不清他的身影。
可這並未影響到滿寵的反應。
“可知信使送來的是什麼情報?”
哪怕遇到了意外的狀況,但滿寵依舊保持著冷靜。
在聽到滿寵的詢問後,謝牽的奴僕很快將得知的情報告知給了滿寵。
等聽到情報的內容後,滿寵驚訝的抬起了正要落筆的右手。
剛剛浸染墨汁的毛筆突然被懸在半空,這讓筆尖的墨汁一滴滴落到了案上的白紙上。
墨汁落在白紙上後,經過流散後形成了許多片雜亂的影像,這好似預示著滿寵當下複雜的內心。
好一會後,滿寵才收起內心中的驚訝。
這一次的驚訝,他不是假裝的。
滿寵不由得將目光望向遠處的隴山方向,他要看的不是那座橫亙南北的山脈,而是率軍駐紮在那片山脈之後的糜暘。
可惜這件事很明顯是妄想。
滿寵會突然有這妄想,實在是他收到的情報,令他的心情起伏過大。
他早就見識過糜暘的善戰,但之前糜暘的善戰更多體現在奇謀上。
滿寵之前是沒想到,在指揮一道上,糜暘亦能如此耀眼。
只不過滿寵很快就收攏起內心的震驚,他的嘴角緩緩露出一絲笑容。
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許多了呀。
王生那兩名親軍的屍首正在眼前放著,滿寵心中當然清楚現在宴廳中的局面發展到了哪一步。
隨後滿寵笑著對著謝牽的奴僕吩咐了一件事,在聽完滿寵吩咐的事後,謝牽的奴僕很快就離開了偏廳之中。
等奴僕離開之後,滿寵的心中由於激動漸漸浮現了一個想法:
若糜暘早出生於數十年,與武帝同時代競技,那麼這天下是否還會有“魏”之國號的存在呢?
這個想法顯得荒謬,卻讓滿寵於四下無人的偏廳內哈哈大笑起來。
新的天下大勢,他把握住了!
...
謝牽的奴僕行動很快,沒用多久他就回到城門後,憑藉著謝牽的印信,將來自街亭的信使給放了進來。
這位由曹彰親自派出的信使,是來向略陽縣長謝牽告知一件大事的。
等城門開啟後,信使就迫不及待地駕馬駛入幽深的城門之中。
可就在信使要往著縣府一路趕去的時候,他卻被謝牽的奴僕攔下。
謝牽的奴僕在用印信向信使表明身份後,便對他耳語了一番。
手持縣長的印信的謝牽奴僕,這一刻猶如謝牽親臨。
他對信使耳語的,自然是他對信使下達的命令。
而在聽完奴僕代謝牽傳達的命令後,信使的臉上浮現了奇怪的神色。
只是他只是一小小信使,當然沒有資格違抗謝牽的命令。
於是在得到命令之後,信使便又重新上馬,朝著縣府疾馳而去。
在信使重新朝著縣府疾馳而去時,與方才不同的是,一聲清亮的報信中在他的口中響起:
“街亭交戰,我軍大敗,急需援兵!”
“街亭交戰,我軍大敗,急需援兵!”
信使的聲音不算高昂,可在夜間這個靜謐的時候,他的報信聲卻顯得格外響亮。
很快的,在信使經過的街道兩旁中的民居中,尚未入睡的百姓就聽到了這個讓他們感到震驚萬分的訊息。
震驚之餘,還有著濃濃的恐懼。
可就在眾多晚睡的百姓,還沉浸在驚恐中難以自拔的時候,街道之中又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敲鑼聲。
鑼聲振響之下,一則更清楚的軍情從眾多巡夜的縣兵口中報出:
“街亭一戰,大將軍暘擊破數萬魏軍,魏軍死者堆積如山!”
相比於那名信使報出的軍情,這則軍情帶來的內容更為讓人驚恐。
因為這則軍情中,有了具體的數字量詞,更重要的是出現了大將軍暘四個字。
在聽到那四個字後,許多處在驚恐中的百姓瞬間轉醒,然後直接躲入了榻上的被褥之中。
好似這樣能帶給他們安全感一般。
只是一想到糜暘不久後會率軍殺到略陽,許多百姓躲在被褥之下的身軀,還是在不可抑制的顫抖著。
梁州一戰,十餘萬魏軍覆滅。
那十餘萬魏軍中,又何曾缺乏了來自略陽的良家子呢?
當這個慘痛的訊息傳到略陽時,略陽的百姓除去悲痛外,還在心中早就深深烙下了對某人的畏懼。
殺一是為罪,滅萬則為雄,正此理也!
就在越來越多的略陽百姓嚇得膽戰心驚之際,那一則引發這幅現象的情報,正在隨著信使的移動快速朝著縣府逼近。
而在這時,縣府內也早就是一副劍拔弩張之勢。
當宴廳的驚叫聲逐漸蔓延後,值守在外的百餘王生親兵很快就察覺到了異常。
很快的百餘王生親兵,因擔心王生的安危,便齊齊衝入了宴廳之中。
當百餘身穿精甲的魏軍惡狠狠地衝入宴廳後,引發了宴廳中更多的驚叫聲。
饒是謝牽也嚇得直接站起身來。
在謝牽站起身來後,原本隱藏在內堂的一些刀斧手也衝了進來,守衛在謝牽的身前。
只是與身經百戰的百餘王生親兵相比,這些刀斧手的氣勢顯得弱上許多。
而百餘王生親兵在衝入宴廳後,便見到了王生的首級,正被姜維提在劍上不斷搖晃。
在常人看來,姜維的這個舉動是很好的示威之舉。
但在百餘王生的親軍看來,姜維的這個舉動卻無疑將他們的怒氣點燃到最高。
哪怕群龍無首,百餘王生的親軍還是自發的朝著姜維不斷包圍而去。
面對百餘精兵的合圍,姜維的臉上卻沒有浮現畏懼。
相反的是,姜維還將劍身上的王生首級朝前方提了一提,好讓百餘精兵能夠更容易看清那顆血淋淋的首級。
姜維這副讓百餘精兵驗明正身的舉動,更是讓幾名王生的族人大怒。
見過囂張的,可這麼囂張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當下的局勢是由誰掌控?
那幾位族人已然抽刀在手,下一步就要朝著姜維撲殺而去,可姜維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們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生負漢罪,大將軍暘遣我誅之,爾等無干者,何故送死!”
姜維聲若鷹鳴,猶如當頭棒喝。
這一喝,讓百餘精兵不由得遲疑起來。
大將軍暘,那不就是糜暘嗎?
怪不得眼前這人敢這麼囂張,原來是糜暘的人。
不止百餘精兵在聽到糜暘的名號後心生遲疑,就連謝牽在聽到姜維搬出糜暘後,他的腰桿子也不自覺地硬了起來。
甚至宴廳內的賓客,也漸漸地停止了驚叫。
很多本來不合理的事,在糜暘的威名下,卻變得讓人容易接受起來。
而糜暘威名的作用,卻不止這些。
王生的幾名族人見身後的同袍開始遲疑著不上前,一心想著為王生報仇的他們立即出言鼓動道:
“就算他是糜暘派來的又如何?
糜暘現在正被任城王攔截在街亭,又豈能對今日之事有所作為?
諸位快速速與我一同上前擒殺此僚,若得其首級,必大功一件也!”
王生族人的話讓大多數魏軍從驚疑中清醒。
糜暘的威名是很大,可有著任城王曹彰擋在前方,姜維想單單憑藉糜暘的威名而不戰屈人之兵,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王生族人的鼓動下,百餘魏軍精兵皆紛紛抽出腰間長刀,繼續朝著姜維包圍而去。
看到這一幕,姜維還是沒有驚慌。
可就在姜維要召喚出弓箭手的時候,一道道由遠及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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