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退兵的訊息,很快就傳到司馬懿的手中。
一開始司馬懿還不相信,張飛是真的退兵。
因為他近日來都被張飛圍困,並不知道賈逵援軍已經到來的訊息。
在這種情況下,司馬懿認為張飛的退兵是可疑的。
他覺得以張飛之前的表現,這可能是張飛新的誘敵之計。
故而一開始司馬懿並未輕舉妄動。
想讓一隻老烏龜,離開可以保住他性命的烏龜殼,向來是一件很難的事。
只不過沒過幾日,司馬懿懸著的一顆心就漸漸放了下來。
原來是賈逵在得知張飛退兵的訊息後,他便帶著援軍一步步朝著宛城靠近,及至來到司馬懿的大營外。
當看到賈逵在自己身前出現,特別是看到賈逵身後那軍容整肅的上萬援軍後,司馬懿心中充滿著劫後餘生之感。
誰能知道他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
每日都在生死的巨大壓力中度過。
或許賈逵沒親歷司馬懿這段日子的擔驚受怕。
可在進入魏軍大營看到司馬懿軍士的現狀後,饒是見多識廣的賈逵,也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魏軍大營外,折斷的箭矢與魏軍的殘肢斷臂交雜在一起,密密麻麻遍佈整片營前。
魏軍大營內,賈逵看到大部分魏軍將士身上都帶著傷,而他們的精神狀態亦十分萎靡。
一股灰暗破敗的氣氛,瀰漫在整個魏軍大營中。
很顯然,若是他再晚來半個月,司馬懿能不能守住魏軍大營,還真的不好說。
而造成這一幕現象的,除去張飛率漢軍猛攻的行為之外,還因為司馬懿之前下的一個命令。
之前為了加快速度返回宛城,司馬懿拋下了軍中的大量輜重。
這就導致魏軍的糧草並不十分充足。
敵人攻勢兇猛,己方的糧草又不算充足,內外交困之下,司馬懿的軍士精神不萎靡就怪了。
在知道這一點後,賈逵很大方的先將自己隨軍的糧草、草藥分發給司馬懿的軍士。
賈逵的這一舉動,很大程度上穩定了司馬懿軍士的軍心。
在賈逵的資助之下,司馬懿很快就重新整頓好軍隊,然後帶著賈逵一同往宛城走去。
等進入城堅池厚的宛城中後,司馬懿懸著的一顆心,才算徹底地放下。
只是賈逵接下來的話,卻又讓司馬懿的心重新提了起來。
“仲達。
當下宛城雖未丟失,但棘陽陷落於敵手卻是事實,這一事你該如何向太子解釋呢?
另外棘陽的丟失意味著,敵軍從此可毫無阻礙長驅直入宛城之下,面對這一嚴峻形勢,你又當如何應對呢?”
賈逵神情嚴肅的問出了這兩個當下最重要的問題。
只是這兩個問題,卻是當下司馬懿最不想聽到的。
他能逃出生天固然可喜,但棘陽的丟失亦是事實。
以棘陽在南陽郡的重要性,棘陽的丟失勢必會在洛陽及南陽郡內,引起不小的波瀾。
這波瀾對他司馬懿來說,有害無益。
司馬懿在聽到賈逵的詢問後,立即皺起了眉頭。
而賈逵見司馬懿並未第一時間回答他,他便接著催促了一聲。
賈逵不是看不到司馬懿陰沉的神色,只是相比於在意司馬懿的個人情感,賈逵更在意宛城的安危。
若是他的這兩個問題,司馬懿不能給他滿意的答案,賈逵會馬上上書給曹叡,讓曹叡將司馬懿調離宛城。
賈逵不介意讓自己親自坐鎮宛城。
就在賈逵又催促了一聲後,司馬懿終於開口答道:“臣會上書朝廷,將棘陽丟失的來龍去脈如實告知。”
“而棘陽的丟失,雖讓宛城時刻暴露於敵軍兵鋒之下,但這不意味著宛城無可守之勢。
宛城乃天下堅城,城內糧草軍械無數,只要我堅壁清野,拒不出城與敵交戰,張飛想攻下宛城,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賈公放心,懿一定會與宛城共存亡!”
在聽完司馬懿的回答後,賈逵滿意的點了點頭。
司馬懿的態度與策略,都得到了賈逵的認可。
這讓賈逵做出了一個決定。
賈逵對著司馬懿言道:“臣會上書太子,為仲達美言。”
得到賈逵這層許諾的司馬懿當即大喜。
賈逵在朝野間的聲望,那是常人無法比擬的。
可以說只要賈逵能多活幾年,以他的聲望,他將來必能成為三公之一。
有這樣的人物為他美言,想來可以將他身上的罪責減輕不少。
雖無法逃避懲罰,但想來曹叡也會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
司馬懿立即對著賈逵拜謝。
面對司馬懿的拜謝,賈逵倒是不甚在意。
他願意為司馬懿美言,倒不是想培養自己的人際關係,他是純粹為大魏考慮。
誠然棘陽的丟失,代表著司馬懿的失職。
但在瞭解了張飛的通盤謀劃後,饒是賈逵也暗自咋舌不已。
若是他身處在司馬懿的位置上,他做得也不會比司馬懿好。
棘陽的丟失不能證明司馬懿的無能,只能說張飛實在太鬼了。
相反其實要不是司馬懿的話,張飛這一戰是可能一舉奪取宛城的。
因為是司馬懿敏銳的做出判斷,寫信向自己求援,才最後讓大魏並未失去宛城這一重鎮。
正是看在這一點的份上,賈逵才願意出手保下司馬懿。
畢竟大魏當下不能說沒有將才,可是大魏的國境太過廣闊,將才過於分散。
若是曹叡貿然將司馬懿撤離,新上任的守將可能做得還沒司馬懿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至少司馬懿能清晰的看出,當下“堅壁清野,不與敵戰”才是最好的應敵策略。
接受了司馬懿的拜謝後,賈逵並未多留。
他乃是豫州刺史,加上最近孫權動作頻仍,他沒辦法久離豫州。
於是在對著司馬懿一拜後,賈逵當日便率軍離開了宛城。
隨著賈逵的離開,司馬懿與賈逵的兩道奏疏,也在不久後送抵洛陽。
...
曹叡站在洛陽城的城西城牆上,遙望著西方。
曹叡不是在遙望長安,他是在注視著一支精銳魏軍的漸漸遠去。
那支魏軍正是由張合統帥的,集合了關中與淮南精銳的援救隴右的希望之師。
宛城與洛陽距離不遠,張合之前從宛城出發,沒用多久就到達了洛陽城內。
張合本想在面見曹叡後,就立即朝著街亭進發。
不過他的想法卻被曹叡所阻。
曹叡倒不是臨時改變主意,要任用他人為將。
他是想給張合的這番西去,再增添上一個重要的籌碼。
這個籌碼便是曹休讓滿寵從淮南帶來的精銳。
畢竟已經預料到街亭很可能會被漢軍提前佔據,這就說明張合到達街亭後,將會有一場攻堅戰。
要想打攻堅戰的話,單單騎軍可怎麼行?
張合拖到今日才出發,為的就是等淮南精兵的到來。
而在張合出發之前,曹叡私下裡曾不下三次找張合談過話。
曹叡是個喜歡掌握一切的主君,儘管他少時就經常聽過張合的名聲,但聞名怎比見面。
曹叡想著在張合出徵之前,好好聽一聽他心中的韜略。
而張合也並未讓曹叡失望。
在幾次的深談之下,曹叡瞭解到張合的確是個不可多得將才。
即使張合曾經被張飛打的“爬山而逃”,但勝敗乃兵家常事,張飛不也曾敗在曹休手上過嗎?
正因為認識到張合的才幹,加上己方這次準備也算充足,故而曹叡對張合此次的出征,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然他也不會來到城門親送張合。
在連張合的後軍都無法看見後,曹叡才有些意猶未盡地從城門下走下。
走下城門之前,曹叡心中還在感慨著——還是武帝見識深遠,給大魏留下的都是一時俊傑。
只是還未等曹叡回到皇宮中多久,來自宛城的兩道急報,讓曹叡整個人都不好了。
曹叡看著手中的兩封奏疏,他的眼中有著冷意流淌。
兩封奏疏,一封來自司馬懿,一封來自賈逵。
在看完兩封奏疏中的內容後,曹叡心中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好心情,頃刻間蕩然無存。
曹叡早在數年前就跟賈詡學習兵法韜略。
在這種培養下,曹叡自然知道棘陽對宛城有著怎樣的重要性。
那是宛城的屏障呀!
而宛城呢?
自前漢以來,華夏一直有設立五都的傳統。
而在兩漢四百餘年間,宛城因為他的經濟、人文上的優勢,一直都是五都之一。
儘管曹魏建立後,將宛城從五都的行列中除去,讓譙城替代它。
可四百餘年的影響,又豈是那麼好消除的?
在世人心中,宛城一直都未退出華夏五都的行列。
也就是說,司馬懿一戰就將拱衛都城的棘陽給丟失了。
這件事帶來的政治與軍事上的影響,有多嚴重不言而喻。
最可笑的是,張合來到洛陽不過半月時光。
而司馬懿就在張合離開宛城的這半個月內,就將棘陽丟失了。
這怎麼能不讓曹叡感到生氣?
若按司馬懿這種丟城的速度的話,大魏有再多的要城,恐怕在自己而立之前,都會被丟個乾淨。
說實話要不是一旁有賈逵的美言奏疏,曹叡已經發出詔令將司馬懿撤職了。
相比於祖父,他父親提拔的人,都是這種貨色嗎?
不過在看完賈逵的美言奏疏及知道司馬懿的對手是張飛後,曹叡心中的怒氣漸消。
畢竟司馬懿在這一戰中,有著失職之過,卻還不算愚笨至極。
況且張飛在奪下棘陽後,接下來一定會重兵圍困宛城。
在這種危急的情勢下,臨陣換將的確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曹叡最後只是對這一戰做出了兩個處置。
“傳詔下去:削去司馬懿的安南將軍稱號,貶他為護宛將軍。”
在曹魏中,安南將軍亦算一重號將軍,只是職權比較小而已。
可再怎麼小,安南將軍在名義上還是能管轄整個荊州的戰事的。
但護宛將軍就不是了。
顧名思義,護宛將軍只能負責宛城周邊的軍事,至於其他地方的,跟他就無緣了。
曹叡的這一降職,直接降到了司馬懿的大動脈上。
在說完這一道詔令後,曹叡猶豫了一會又接著說道:“廢荊州諸郡縣,改南陽郡為魏安郡,編入豫州之內。”
若說曹叡的第一道詔令尚算正常的話,那他的這第二道詔令,就讓一旁的孫資、劉放感到意外,便面面相覷起來了。
一旦這道詔令頒佈出去,無疑是在向世人宣告著,從此大魏在荊州再無控制權。
號稱統治天下九州的曹魏,從而也就變成八州了。
若是愛面子的曹丕知道這件事,他是一定不會同意的。
看到孫資與劉放猶豫的神色後,曹叡果斷地說道:“無須猶豫,就按孤說的去做。”
在曹叡看來,廢荊入豫,乃是必然之舉。
襄樊會戰後,曹魏在漢水以北的地盤大大縮水,就連南陽郡也被一分為二。
這種情況意味著,曹魏在宛城一帶根本就沒有戰略縱深。
這點原因,也是導致司馬懿丟失棘陽的另一個內因。
因為在缺少戰略縱深的情況下,司馬懿這個安南將軍為了不丟失棘陽,只能被張飛牽著鼻子走。
而在丟失棘陽之後,曹魏在宛城附近的控制更是會被進一步削弱。
以當下的局勢,司馬懿能控制住宛城周圍幾縣不投降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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