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孟達多疑,實在是當初的斷髮賺曹仁一事,對他人生造成的影響太大啦。
雖然說在事後,糜暘答應他的封賞,一樣都沒有少了他,對於那些封賞,孟達事後也感到很滿意。
但這件事對他“名聲”,還是造成了不少的傷害。
畢竟“斷髮賺曹仁”說到底可稱的上詭詐二字。
他孟達可是與法正同為名門之後呢。
當初曹仁與曹丕之所以會被孟達誆騙,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在於他們認為身為名門之後的孟達,不會做出如此毫無下限之事嗎?
故而孟達在看到糜暘似曾相似的眼神後,他頃刻間警惕了起來。
當然孟達倒不是說敢違背糜暘的命令,或者說他真的一下子就變的品格高尚起來,要誓死扞衛自己的“清譽”。
孟達的警惕,來自於心中的衡量利弊。
若是糜暘想故技重施倒不是不行,他也願意為了大漢再次義無反顧的獻身,但前提是糜暘得加錢。
孟達突如其來的警惕眼神,讓糜暘不禁失笑。
孟達作為最早加入他麾下的將領,儘管往日裡相處不多,但糜暘對孟達還是頗為了解的。
孟達眼神中不僅有著警惕,還有著些許貪婪和渴望。
從這複雜的眼神中,糜暘不難猜出孟達的心思。
於是他對孟達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卿放心,孤豈是故技重施之人呢?
孤更不會將卿貿然置於險地。”
若要再讓孟達施詐降之計,在有著前車之鑑下,孟達是不可能再通過幾封信件,就讓曹丕取信的了。
只能透過採取其他的方法。
但其他的方法,則代表著相應的危險性也會隨之提高。
對於這一點,在場的四人都心知肚明。
而孟達在聽完糜暘的話後,他不僅未流露感動之色,心中的警惕愈加濃厚。
他所認識的糜暘,可不像是會愛護他的人呀。
就連一旁的州泰與法邈,也不禁輕咦了一聲。
若說糜暘如此愛護他們,他們自然相信。
可是對孟達......
三位的不理解並未讓糜暘有所遲疑,糜暘緊接著又對孟達言道:
“卿出身扶風名門,卿之祖上在扶風累有聲名,更與許多扶風世家相交匪淺。
孤希望卿能為孤的使者,先期進入扶風郡,向一眾扶風世家宣示孤的到來,若能招引一部分扶風世家主動投靠,那自然是最好的。”
孟達是扶風郡平陵縣人,他的先父乃是東漢涼州刺史孟他,他的先祖中亦有不少歷任為兩千石高官。
而孟達的太祖父,更是在最後官至三公。
這樣的家世,哪怕與汝南袁氏不能相比,但放在整個三國中,能超過孟達的也沒幾人。
而如此好的家世,也代表著孟達在扶風郡,乃至整個雍州地帶,都有著不菲的聲望。
這也是當初孟達犯下罪行後,法正會選擇出手保他,並且將他派來糜暘身邊的一個原因。
留著孟達,對將來的北伐大業,是有著重要作用的。
現在正是孟達發揮這種作用的時候了。
可是在聽完糜暘的話後,孟達的臉上頃刻間浮現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就知道大將軍不會如此好心!
不過儘管早就心中存在警惕,但糜暘的“歹心”還是讓孟達震驚。
讓他身為漢軍的使者,前往扶風郡內主動為漢軍招引降人,這就等同於,讓他直接跑到對他恨之入骨的曹丕面前吹拉彈唱。
曹丕要是知道孟達敢進入關中,不得派人活剮了他?
要知道當初,他可是把曹丕直接騙的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大將軍者這不是讓他去死麼。
而州泰與法邈在聽完糜暘心中的想法後,臉上的疑惑之色這才悄然消失。
本該如此。
孟達雖未出言拒絕糜暘,但看他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就知道他的心中有多不願。
孟達的神色糜暘當然能注視到,可他並不是有心要害孟達,而是派孟達進入關中,勾連心向漢軍的扶鳳世家,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糜暘的主要目標便是要吸引關中魏軍的大部分注意,其實要想做到這一點,單單憑他的威名就已足夠。
但糜暘想為劉備繼續減輕壓力。
對於魏軍來說,糜暘的大軍一旦出現在褒斜道內,就代表著他們最大的外敵出現了。
而若是糜暘再能得到關中部分世家的支援,那麼糜暘是可以在關中挑起內亂的。
當年劉備取得定軍山大捷後,南陽及中原各處就因為曹魏的賦役太重,爆發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起義。
其中聲勢最為浩大的,便數侯音領導的宛城起義。
可當初那些起義,因為荊州戰備不足,故而關羽未及時出兵策應,這才讓曹魏能夠有時間平復。
但今時不同往日。
現在是糜暘主動藉助梁州大勝的威勢,派孟達前去策動關中部分心向大漢的世家。
一旦這件事能夠順利完成,關中魏軍會陷入內憂外患中愈加焦頭爛額不說,時機成熟之下,誰就敢一定斷言糜暘不能找到突圍之機呢?
主要任務是作疑兵不錯,但透過自身的努力取得大的戰果,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糜暘耐心地為孟達解釋了一遍他的用意,無論哪一方面來說,糜暘的這個計策都對他接下來的作戰,有著很大的益處。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身入險境,孟達就一直未主動開口回應糜暘。
這件事,誰愛去誰去。
他孟達又不是忠君愛國的人。
糜暘見孟達一直不肯回應他,眼睛不禁眯了起來。
可就如當初的斷髮賺曹仁一般,這件事是不能強硬命令的,得要孟達自願才行,這樣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
不然會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但糜暘既然能想出這計策,那他自然有拿捏孟達的辦法。
套路孟達,他是有經驗的。
糜暘漸漸停止了勸說,然後他隨後輕聲一嘆道:
“陛下在陽平關時,曾問過孤,將來孤開府治事時,該以何人為司馬。
孤對這件事也一直猶豫,心中尚未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最後只能對陛下言道,將來因功拔擢便好。
就是不知道,來日誰會成為孤的第一任司馬呢?”
糜暘的語氣雖帶著疑惑,但他的眼神卻不禁掃向了孟達。
而孟達在聽完糜暘的話後,呼吸不由得變得急促了起來。
幾乎是一時間,孟達臉上的死灰之色一掃而空,他的臉上浮現了堅定果敢的神色。
孟達再不有所疑懼,他深吸一口氣對著糜暘深深一拜道:“大將軍既有吩咐,臣豈能不效死?”
這一刻的孟達,似乎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忠臣”的光芒。
他是不忠君愛國,但他貪慕權力呀!
這扶鳳郡,他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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