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迴到劍閣城牆下的時候,遭遇到了阻礙。
當鄧艾在城牆下方叫著放下吊籃時,城上計程車卒一時間並沒有動靜。
他們自然是認識鄧艾的,可他們也看到了鄧艾的身旁,這一刻正跟著幾名來歷不明的人。
哪怕那幾人破衣爛衫,看起來很落魄,但他們手中的利刃卻象徵著他們身份的不一般。
鄧艾今日外出時,身邊並未跟著這些人,返回的時候卻突然帶著這來歷不明的幾人在城下叫關,這難免會讓人生疑。
畢竟眾所周知方圓十幾裡內,除去魏軍之外,就再無其他軍隊。
這突然冒出的數人,來歷實在沒辦法不讓人生疑。
劍閣乃是益州命門所在,由不得他們大意。
當然憑藉著這數人想要奪下重兵把守的劍閣,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但要是他們是奸細,混進來讓劍閣內部生亂的呢?
種種猜疑縈繞在城上士卒的心中,他們是直屬於劉封的部隊,劉封對鄧艾好感不佳,連帶著他們對鄧艾也談不上什麼十足的信任。
狩獵通常不都是獵動物嗎?怎麼還憑空帶回來一些人呢?
城上士卒的遲疑讓鄧艾大怒。
他現在只想快一些見到諸葛亮,哪裡能接受這麼被耽擱時間。
他本想出言解釋身旁幾人的身份,但又想到事關重大不可提前走漏風聲,於是只能強忍怒氣對著城牆上大喝道:
“丞相知內中情由,還不速速去稟報。”
聽到鄧艾如此說,守城的劉封副將在將防務交予一名校尉後,便趕忙走下城頭。
倒不是他要故意為難鄧艾,只是日前劉封曾下達嚴令要禁止人任意出入劍閣,在劉封的嚴令之下,他也只能小心為上。
再加上鄧艾的軍職算不得太高,與他同為中郎將,這才讓他有堅守底線的底氣。
之前鄧艾能帶人出去打獵,也是得到了丞相的默許,不然他也是出不去的。
可若是如鄧艾所說,他今日帶這來歷不明的幾人歸來,丞相是知情的話,那麼他的處理方式又是另外一種了。
至少要將這件事上報,而在上報給諸葛亮之前,他必須也先要讓劉封知道這件事。
...
這幾日來諸葛亮一直在與到達劍閣的諸位大臣商議軍事。
在這些大臣中,有些人對他的一些舉措有著不同看法。
諸葛亮不是獨斷專行的性格,他見內部有著不同看法,便想著透過議事的方式,達到求同存異的效果。
可就在諸葛亮與諸位大臣商議要事到關鍵地方的時候,帳外的親衛突然進來稟報,說是劉封有要事求見。
聽到劉封有要事求見,諸葛亮的眉頭陡然皺了起來。
儘管他深知劉封對他心有怨懟,但在相忍為國的想法之下,諸葛亮還是將劍閣的防務交予劉封全權處理。
現在劉封有要事求見,那麼他口中的要事就很可能是關於劍閣安危的了。
想到此諸葛亮馬上讓親衛召劉封進來。
在諸葛亮的召見之下,劉封很快就來到了大帳中。
劉封進入大帳後見許多大臣皆在,他的眼中浮現了一些喜色。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他將鄧艾的“可疑之舉”當場彙報了出來。
彙報完後,劉封還不忘別有用心地著重說道:“鄧艾言他帶來歷不明的人入關,是得到丞相同意的。”
劉封這句話一說出來,帳內的人臉色都不禁變了變。
若是沒有這句話,劉封之前的彙報算是正常的,可是在加上這句話後,這件事的意味就變了起來。
帳內的人幾乎都是這幾日來到劍閣的大漢重臣,他們是被劉備派來劍閣協助諸葛亮的。
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來說,鄧艾區區中郎將的身份,不足以引起他們的重視,哪怕聽說鄧艾在南征大戰中立下不少大功。
在這種觀念之下,當眾人聽說鄧艾擅自帶來歷不明的人意欲入關之後,心中都難免有著不快與猶疑。
而劉封在最後特地言明鄧艾令人不快與猶疑的舉動,是得到諸葛亮首肯的。
那麼劉封的目的很明顯了,他在特地將眾位大臣對鄧艾的不快與猶疑,轉移到諸葛亮的身上。
劉封意有所指的心思幾乎是昭然若揭,否則他本可以有更好的稟報方式。
正因為此,眾人的臉色才會變得不自然起來。
早就聽說劉封性格剛猛,而且早就對丞相心存不滿,可是聽說歸聽說,當親眼見到劉封對諸葛亮不懷好心後,眾人還是感到頗為意外。
帳內眾臣並未猜錯劉封的用意。
劉封在得知發生在劍閣城門下的事後,心中便浮現起了另類的想法。
本來按常理來說,鄧艾搬出諸葛亮為他背書,先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為了維護諸葛亮的權威,劉封都應該第一時間將鄧艾等人接進來。
接進來後,只要派人嚴加看守鄧艾等人,那麼縱算鄧艾別有用心,那麼事情都還在控制之中。
然後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將這件事私下稟報諸葛亮求證,這樣可謂是兩全其美。
但劉封並沒有這麼做。
他明知道這幾日是諸葛亮與成都來的眾臣討論要事的時候,還要在特殊場合直接將這件事捅出來,為的不就是讓諸葛亮難做嗎?
劉封料定,鄧艾所說的一定是假話。
劉封在諸葛亮來之前,就掌握著劍閣防務,他十分清楚方圓數十里內,就只有劍閣內的漢軍與十數里外的魏軍。
近來除去鄧艾會帶人出劍閣打獵之外,根本就沒有人外出,而從副將的稟報可知,那幾人絕不是這段時日鄧艾帶出去的人。
那麼鄧艾帶的那幾人的身份,不就是呼之欲出了嗎?
肯定是魏軍。
這幾人總不可能是數百里外的梁州軍吧。
這不單單是劉封的判斷,城牆上計程車卒,乃至於現在帳內的一眾大臣,心中都是這麼推斷的,不然他們對這件事的第一反應,不會是懷疑。
在這種推斷之下,先不管鄧艾帶這幾名魏軍入關的目的是什麼,若這件事真是諸葛亮安排的,以他的謹慎肯定會事先下令給城牆上計程車卒,讓他們不要阻攔鄧艾帶魏軍入關。
可是劉封並未事先收到這樣的命令。
從這種種細節,足以推斷出鄧艾所說的諸葛亮對這件事早有知情,完全就是假話。
而劉封之所以要當眾對眾人著重講述這句話,為的便是讓諸葛亮親口揭穿鄧艾的謊言。
一旦諸葛亮這麼做了,那麼鄧艾少不了一個軍法從事的處置。
鄧艾是糜暘的心腹,要是鄧艾被諸葛亮親手處置了,那麼糜暘將來得知這件事後,糜暘心中會沒有芥蒂嗎?
別看現在糜暘與諸葛亮是師徒的關係,但他與諸葛亮之前也是“師徒”呢。
以己度人,劉封不覺得當自己的切身利益受到傷害時,那個與他有著類似作戰風格的糜暘會對這件事無動於衷。
在彙報完後,劉封用自信的眼神看向諸葛亮,他期待著諸葛亮說出那句話。
可是在劉封,乃至眾臣的注視之下,諸葛亮卻緩緩開口言道:
“鄧艾所言為真,速放他等人入關。”
諸葛亮的回答,直接讓劉封的臉上浮現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止劉封感到難以置信,就連在座的眾臣,也感覺到不可思議。
劉封能推斷出的,在場的眾人浸潤官場許久,自然也都能看的出來。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諸葛亮親自為鄧艾背書之後,才會讓劉封及眾臣有著這副反應。
帳內眾人之中,劉封當下的臉色最為難看。
他是真的沒想到,諸葛亮為了不踏入他的陷阱中,竟然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品格高尚的臥龍了嗎?
幾乎是片刻之後,劉封就要脫口而出拆穿諸葛亮的“謊言”。
但當他對上諸葛亮那平靜如水的眼眸後,他想要說的話卻盡皆被那淡淡的眼神全都堵在了喉嚨裡。
“這是命令。”
諸葛亮的這句話,流露出了不可拒絕的意味。
在劉備不在的時候,身為丞相的諸葛亮,他的話可近乎等同於聖旨!
哪怕不知道諸葛亮為何會當面撒謊,但在諸葛亮擁有的權力面前,劉封最後還是乖乖地轉身走出帳外傳令去了。
劉封離開之後,諸葛亮也沒有了繼續議事的心情。
他讓議事的眾臣都先暫且離開。
眾臣看諸葛亮的臉色不太好,也都紛紛識趣的起身朝著帳外走去。
劉封的用意不難猜測,可一位是掌握兵權的皇子,一位是掌握兵權的丞相,這二人之間的政治鬥爭,眾人都不想貿然摻和進去。
可成都來的眾臣不想摻和這種事,身為諸葛亮心腹的楊儀、馬謖等人卻頗為憤憤不平。
“丞相心胸寬大,想相忍為國,可螟蛉之子並不怎麼想,丞相要早做防備呀!”
螟蛉之子出自詩經,通常代指為繼子,義子,而這句話雖然看起來有點蔑稱的意思,但實際上在當世是一種中性的代詞,無褒無貶的意味。
這句話是楊儀說的。
性情孤傲的楊儀,在見識到今日劉封的險惡用心之後,哪怕很想為諸葛亮打抱不平,但顧忌到劉封的身份,他索性直接用螟蛉之子來代稱劉封。
而不止是楊儀這麼想的,就連馬謖也向諸葛亮建議道:“丞相不如將今日之事上書陛下,讓陛下來定奪。”
說完這句話後,馬謖又不經意間添加了一句道:
“今日這事也怪鄧艾,若是沒有他的那句話,丞相今日何必,何必......”
馬謖為尊者諱,沒有說出撒謊那兩個字,身為諸葛亮心腹的他自然知道,鄧艾說的話根本是子虛烏有。
而他與楊儀不同,想將矛盾轉移到鄧艾身上,他的用意也很明顯。
在聽完兩位心腹的話後,諸葛亮並未流露出氣憤的神色,他的神色一直很淡然。
他先言道:“他不懂子晟,而你不懂相忍為國。
欲成大事,必先應當以顧全大局為念。
顧全大局,不單單指的是在必要的時候,要忍耐旁人的有心之舉,更指的是要在必要的時候,無須太迂腐的執著於個人名聲。”
諸葛亮的這句話既是想打消楊儀與馬謖心中的憤恨,也是在為他剛才的回答做出解釋。
說完這句話後,諸葛亮又為鄧艾開脫起來:
“鄧艾非魯莽之人,他對子晟又忠心耿耿。
吾雖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帶數名魏軍入關,但他不想貿然透露那幾人的身份,定然是有著要事稟報。
他的那句話,也是無奈之舉。”
在諸葛亮看來,這件事真的怪不到鄧艾頭上。
很多事本可以心照不宣,但劉封卻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恐怕就連鄧艾都沒想到,劉封會對他的話,採取私心如此重的做法。
在說完這些話後,諸葛亮便讓楊儀與馬謖二人先行退下,他現在對鄧艾帶來的那幾名魏軍很感興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諸葛亮猜測,鄧艾很可能會帶來一個讓他意外的好訊息。
楊儀與馬謖見諸葛亮好似不想對這件事過多追究,他們對視一眼後,便齊齊轉身朝著帳外退去。
二人的身影落入諸葛亮的眼中,想著他們二人剛才為他的憤憤不平,諸葛亮的臉上悄然浮現了思索之色。
他剛才有些話並未對馬謖與楊儀直言:
你們不懂陛下,但他懂。
只要劉封不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陛下是不會輕易處置他的。
真以為陛下將劉封解除幽禁,就只是為了讓劉封駐守劍閣嗎?
有些話可以看破,但卻絕不能說破。
這天下,終歸是姓劉。
只是有些事的確要早做防備,今日的事為諸葛亮的心中敲響了一個警鐘。
...
諸葛亮並未在大帳內等待太久,不久後鄧艾帶著那幾名“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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