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
這句在後世廣為流傳的話出自於《史記》,在後世更是被許多人奉為真理。
而能影響一個人的利益歸屬的是什麼呢?
那便是立場。
黃巾之亂數十年以來,天下紛爭不斷,爭的也便是立場二字。
於士徽的立場來說,他當下不可能會退兵。
於朱褒的立場來說,士徽表達出的堅決抗擊漢軍的態度,讓他喜上眉梢。
可是於虞翻的立場,或者於孫權的立場來說,士徽的決定無疑是觸及到了江東一方的利益。
虞翻作為新近被孫權寵信的大臣,也作為江東士族的領袖之一,他都不能坐視士徽在他面前侵害江東的利益。
於是在宴會散場之後,虞翻帶著孫桓一同找到了士徽。
士徽見虞翻一臉沉重的來到他身前,他便知道虞翻來的目的是什麼。
所以還未等虞翻開口,他便率先對著虞翻與孫桓說道:“我意已決,還望二君為至尊大業計,莫要掣肘於我。”
聽到士徽話語中拿孫權的大業為藉口,虞翻心中不斷浮現冷笑。
為的是你士家的大業吧。
作為一個有見識計程車人,虞翻當然知道交州士氏目前名義上是臣服於孫權,甚至於對孫權派去的交州刺史也一直禮敬有加,但這都是表面功夫。
交州的軍政大權實際上還是掌握在以士燮為首計程車氏一族手中。
士氏與孫氏,名為君臣,實為盟友。
在明白這點的情況下,虞翻當然不信士徽這張嘴。
“既然是為至尊大業計,今形勢有變,將軍當上報至尊,等待至尊的下一步指令才是。”
既然士徽以孫權為大帽子扣向虞翻,那麼善辯的虞翻自然也能以孫權為名義,來讓士徽失去出兵的理由。
虞翻言語上的還擊當然是切中要害了,可虞翻卻忘記了一點,那便是言語再如何犀利,也抵不過人家手中有兵。
士徽見虞翻已然將話說到這一步,他也不想再說一些場面話。
他看向虞翻的眼神冷了下來,隨後他便大喝一聲:“來人!”
在士徽的大喝之下,很快就有幾名士卒從大帳外跑了進來。
虞翻看到士徽近乎圖窮匕見的一幕,他的臉上浮現驚色。
他沒想到士徽膽子會如此大。
就是剛剛在一旁坐視事態發展的孫桓在看到這一幕後,他也嚇得不禁將手按在腰間的刀刃上。
他也知道士燮與孫權實際上是平等的關係,可以往士燮表面上對孫權頗為恭敬,他沒想到身為士燮兒子計程車徽,竟然會在他面前有不臣之態。
虞翻與孫桓的反應落在士徽的眼中,引得他眼中浮現過一些倨傲之色。
夜郎自大,講的不僅僅是南中,對於從小生活在交州從未見過外界天地計程車徽來說也是如此。
孫權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江東之主,對他的威懾力根本就不大。
士徽從小到大怕的只有他的父親士燮,可在來之前,士燮是讓他放手去做的。
有著士燮這番承諾計程車徽,又會懼怕誰呢?
不過士徽雖然倨傲,但他也不是魯莽之人,他現在並沒有與孫權完全撕破臉皮的打算。
在召見士卒隱隱將虞翻與孫桓二人包圍起來後,士徽並未如虞翻所猜想的那般,令手下士卒對自己拔刀相向。
處於包圍圈之外計程車徽只是淡淡看了虞翻一眼,而後語露威脅地說道:“建業與且蘭萬里之遙,若事事奏報至尊,豈不耽誤至尊大事,還望虞君理解徽的苦心。”
說完這句話後,士徽讓身前計程車卒上前幾步,將對虞翻與孫桓的包圍圈又縮小了一些。
面對著數位彪悍士卒的逼近,虞翻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士徽方才那句話其實想說的是:天高建業遠,你二人的安危不在孫權,而在於我。
什麼叫驕橫,這便是。
可是面對士徽的驕橫,虞翻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這次與孫桓一同南下是有攜帶兵馬的,不過孫權為了不引起荊州張飛的注意,只讓虞翻與孫桓領著千餘吳軍南下。
而目前且蘭城外,交州兵的數量足有上萬,遠遠在吳軍之上。
這要是士徽對他有什麼不軌的企圖,那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
至於士徽是否會在事後忌憚孫權的怒火,虞翻對這點並無信心。
南中瘴氣橫生,水土不服從而橫死,不是很合乎情理的事嗎?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虞翻身後按住了孫桓意欲拔刀的手。
止住孫桓想反抗的舉動之後,虞翻不得不對士徽一拜,口中違心地說道:“將軍所言有理。”
虞翻的這句話代表著,他在生死的威脅之下,同意了士徽的“權宜之計”。
而在虞翻低頭之後,士徽的臉上浮現了笑容。
盛名之下,虞翻總歸不是個傻子。
見虞翻已然服軟,士徽滿意地揮揮手,讓包圍虞翻二人計程車卒退下。
等周身的包圍解除之後,虞翻便拉著孫桓快速的離開了士徽的大帳之中。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看著虞翻與孫桓離去的背影,士徽一旁的親信不禁提醒道:“將軍?”
這聲疑問,是親信對士徽的提醒。
不過面對這聲提醒,士徽並未有所反應。
現在還不是對虞翻與孫桓動手的時候。
凡事先慮敗再慮勝,萬一他這場仗打輸了,士燮那裡他自是不用擔心,孫權那裡嘛,由虞翻與孫桓在,他也不用太過擔心。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士徽只是對著親信吩咐道:“派人監視虞翻與孫桓的一舉一動,務必不要讓他二人,有任何書信流出。”
親信對著士徽點頭領命,而後便帶領著一眾士卒退出了士徽的大帳之外。
等旁人都離開之後,士徽便回到自己的坐席上,拿起書案上的一冊竹簡看了起來。
這冊竹簡的內容乃是從《史記》中節選出的內容,而這內容講的正是一個人的事蹟。
那人叫做趙佗,西漢初年的“南越武帝”。
趙佗的事蹟士徽不知道已經看了多少遍,但他每次看,都總能激發內心中不斷膨脹的野心。
當年趙佗能割據嶺南自立為帝,當今的局勢與秦末是何其相似,他士徽又怎麼不可以呢?
天下不當是三分,應該是四分才是!
...
鄧艾在率軍離開邛都縣之外,便在孟獲的引導下,一路朝著牂牁郡進發。
在這一路上,被諸葛亮所折服的孟獲,盡心為鄧艾細緻講解著牂牁郡的局勢。
要想講清牂牁郡的局勢,就不得不提朱褒這個人。
朱褒與雍闓一般,皆是出身於南中大姓。
可與雍闓與高定不同的是,在朱褒反叛大漢之前,他本就是名正言順的牂牁太守。
而由於朱褒的家世,他擔任牂牁太守已將近十年之久。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朱褒將牂牁郡打造為他的私產。
所以當初雍闓聯絡南中諸郡造反時,朱褒這一郡遭遇的阻力最小。
甚至牂牁郡中的大部分百姓,本來就只認朱褒而不知有漢天子。
這代表著朱褒在牂牁郡,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根基。
而這種根基,無疑會在很大程度上加大鄧艾平定牂牁郡的難度。
除去這一點之外,最令鄧艾擔憂的還是,據孟獲所說,牂牁郡由於地勢原因,乃是南中四郡中瘴氣分佈最廣的一個郡。
瘴氣在當世,可以當做一種另類的瘟疫。
在它遍佈的地域,常人休想安然度過。
鄧艾的這點擔憂,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在鄧艾剛剛領軍進入牂牁郡的地界之後,軍中便有部分士卒因感染瘴氣而病倒。
鄧艾在得知這一件事之後,立馬便下令找來了孟獲詢問此事。
孟獲在得知有些漢軍感染瘴氣之後,他第一反應是以為鄧艾是在懷疑他。
畢竟諸葛亮讓他擔任嚮導,結果導著導著,竟讓漢軍在初入牂牁郡之初便感染瘴氣,這怎麼看都是他的失職。
或者有種更誅心的想法,那便是鄧艾可能會認為他這是有意為之。
只是這件事,的確不能完全怪孟獲。
孟獲雖是南中人士,但他的大本營乃是益州郡,並非是牂牁郡。
在這種情況下,對於牂牁郡中常見的瘴氣瀰漫的地點他倒是知之甚詳,可這不代表他對牂牁郡的地勢都完全瞭如指掌了,這一點恐怕是朱褒也做不到。
再加上瘴氣有時是會根據風向移動的,這更加大大加深了它的不穩定性。
在鄧艾面前,孟獲著急的將這些緣由解釋給他聽。
孟獲可是聽說過鄧艾是糜暘的愛將,鄧艾這樣的身份,根本不是他一個降將能夠比擬的。
面對孟獲有些急切的解釋,鄧艾頗有些無奈。
他縱然對南中再不瞭解,也知道這件事孟獲是沒辦法完全預防的。
況且若是孟獲真要對漢軍不利的話,他大可以故意將漢軍往瘴氣密集的地方帶,那樣的倒下的漢軍可就不止這些了。
鄧艾之所以找孟獲來,為的就只是詢問孟獲救治漢軍的方法而已。
在明白了鄧艾找他的意思後,孟獲心中大大出了一口氣。
至於鄧艾的要求,旁人可能做不到,孟獲可是有辦法的。
瘴氣在當世一般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南中一地盛行的各種傳染病的總稱。
另一種則是山林中死去動物的屍體,在溼熱的空氣影響下揮發出的一種有毒氣體。
從目前漢軍的情況來看,他們所中的瘴氣是屬於第二種情況。
否則若是傳染病的話,不會只有那一部分漢軍倒下。
而面對這第二種情況,孟獲將他祖輩流傳下來的藥方告知了鄧艾。
在得到具體的藥方之後,鄧艾便連忙喚來軍中醫者,讓他與孟獲配合,儘快將那些能治療瘴氣的草藥找來。
做完這件事之後,鄧艾聽從孟獲的建議,將大軍的軍營轉移到空曠之處。
空曠代表有著良好的通風,這一點能在很大程度上預防再有漢軍被瘴氣所侵害。
等完成這件事之後,鄧艾便將這件事寫成奏報令人快馬送給諸葛亮。
雖是分兵作戰,但鄧艾只是一支別軍,從指揮體系上他還是諸葛亮的下屬。
如今漢軍因為中了瘴氣而不得不駐紮救治,這就勢必會打亂諸葛亮原先的部署,對於這樣的大事,鄧艾必須要進行奏報。
只是讓鄧艾沒想到的是,在他送出軍報後的不久,這件事很快也被朱褒所知曉。
當朱褒得知這件事後,他當即大喜,然後馬上親自來到城外與士徽相見。
在與士徽相見的時候,朱褒意外地竟沒發現虞翻與孫桓二人的身影,可如今大好機會在前,朱褒顧不上思考那二人的所在。
朱褒很快將他探得的情報與士徽分享了。
而士徽在得知這個情報之後,他心中的激動程度一點都不比朱褒低。
不過士徽很快又冷靜下來,他詢問起朱褒這則情報的來源。
朱褒見士徽有所擔憂,他笑著將這則情報的來源告知了士徽。
“將軍有所不知,本郡瘴氣密佈,數百年前常有人誤中瘴氣而性命垂危。
後來先輩為不讓鄉民受難,便經過數代的努力,研究了一個藥方可救治瘴氣。
只是藥方中的藥材多為本郡獨有,常人若想齊集藥方上的藥材,就勢必要尋求本郡人士協助。
這次便是有漢賊尋到本郡鄉民為他們收集藥材,而據鄉民所言,漢軍收集的藥材數量並不少。”
聽完朱褒的解釋之後,士徽心中的擔憂一掃而空。
他方才之所以會對這則情報起疑,乃是因為從最近的情報中可知,諸葛亮是個擅使詭計之輩。
士徽擔憂漢軍中瘴這則情報會是諸葛亮的誘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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