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初將一眾司聞從事分派出去之前,為了讓將來收到情報時能更及時,糜暘特地將眾司聞從事按照地域進行分門別類。
在眾多的分類中,無疑是從屬於長安的司聞從事級別及重要性最高。
長安作為曹魏關中都督區的治所,若是魏軍要想開展大規模軍事行動的話,那麼長安肯定是不會沒有任何異常的。
所以當糜暘聽到長安司聞從事有要事稟報後,他立馬意識到——魏軍要有大動作了!
想到這一點,糜暘馬上命丁封將那位司聞從事帶進來。
與糜暘同時聽到這個訊息的還有法邈。
糜暘此次出巡所帶的精兵強將並不多,目前在他身邊,能時刻陪伴在他左右及能與他參與機密事務討論的,也唯有法邈一人而已。
法邈在聽到這個訊息後,他腦海中也浮現起與糜暘一模一樣的猜測。
只是相比於糜暘,法邈的臉色更為沉重。
若魏軍真的有所異動的話,那麼現今的大漢可真是處在內憂外患之中呀。
並沒有讓糜暘與法邈等多久,那位來自長安的司聞從事就被丁封從帳外帶到糜暘身前。
這位司聞從事是糜暘的族人,那麼糜暘自然是認識他的。
按輩分論,糜暘還得尊稱他一聲族兄。
只是糜暘現在的身份不同以往。
所以哪怕有著血緣關係,這位司聞從事在見到糜暘的那一刻,便馬上跪倒在糜暘的身前,急忙將華安要他稟報的訊息一五一十的告知給了糜暘。
而在聽完華安收集到的情報之後,糜暘臉上浮現凝重之色的同時,法邈則是直接從坐席上站了起來。
“敵軍正在大肆收集藥材,以被收集的藥材估算,敵軍或動兵三萬以上!”
華安要這位司聞從事轉達給糜暘的情報,不是單單就這一句話。
可就是這麼一句話,足夠引起法邈的震驚了。
魏軍的舉動代表著他們正在醞釀著一場大仗。
或許關中魏軍的敵人不止漢軍,但是曹真剛剛取得河西大捷。
在這個時候,關中的異族乖的都跟大魏的兒子一般,那麼魏軍醞釀的大仗是針對誰的,那就是不言而喻了。
而在當世除非被敵人矇蔽,否則自己貿然誇大情報事實的話,是會被處以極刑的。
哪怕華安是糜暘的族人,他也不可能以身犯法,因為相對真實的情報,是直接攸關兩方大軍生死的事。
正因為當世情報講究儘量準確,所以華安所推斷出的魏軍即將要出兵的數量,只是一個大概的保底數字。
畢竟法邈與糜暘都知道,數萬大軍的物資籌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華安現今所估算出的敵軍數量,乃是根據他現在所收集到的資料做出的推算。
才不過一月時間,魏軍收集藥材的數量,就已經足夠數萬大軍施用。
若等到幾個月後呢?
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強烈壓抑感,瞬間籠罩在法邈的心頭。
縱算魏軍只出動三萬大軍,那也不是可以輕視的事。
況且魏軍要是想攻伐梁州,那是不可能只出動三萬大軍的。
因為大漢的梁州牧是糜暘。
以糜暘現今在天下間的赫赫威名,是沒有哪位魏軍大將,會傻到認為用三萬大軍就可以擊敗糜暘的。
想到這一點,法邈用擔憂急切的眼神看向糜暘。
糜暘注意到了法邈的眼神,他心中的凝重與擔憂並不比法邈低多少。
儘管他之前有對魏軍南征一事做好準備,但當確切得知魏軍已經在採取這種行動時,糜暘心中還是有著壓力感。
兵者,死生之事也。
對於死生之事抱有十足的慎重,乃是身為一個名將最基本的素質。
只是糜暘知道,他這時心中再如何有著壓力感,在臉上也不能流露出異常。
因為他不是法邈,法邈地位再如何高,他也只是梁州的臣子而已。
但自己卻是梁州的主君。
面對危急國家安危的大事時,臣子可以亂,可以無措,但他不可以。
所以在注意到法邈的眼神後,糜暘並沒有馬上對他做出回應。
糜暘先是看向他身前的族兄。
在從長安出發之前,糜暘的族兄衣著是得體的。
可是當他站在糜暘面前之後,他身上的衣物早已經被深山中的荊棘劃的破爛不堪,就連他的臉上身上都帶著不少傷痕。
那些傷痕一部分是山林中荊棘所賜,一方面則是他與一些野獸搏鬥時留下的。
襤褸的衣衫,密集的傷痕,象徵著糜暘的族兄,為了將情報及時送到糜暘手中,在這一路上遭受了怎樣的艱辛與危險。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糜暘的心中流淌著一些暖意。
族人,的確是他今世可以信任的一股力量。
糜暘先溫聲吩咐他的族兄先行下去歇息,同時糜暘又囑咐丁封尋來醫者為他族兄好好治理身體。
等糜暘的族兄與丁封都離開之後,法邈按捺不住內心的擔憂,他快步來到糜暘身前對著他一拜道:
“敵軍狼子野心今已知曉,情勢危急,不知州牧可有對策。”
從長安送回的情報中可知,魏軍正處在大肆收集戰略物資之時。
只是目前魏軍要出動的大軍數量尚不清楚,所以任誰都無法知道,魏軍會在什麼時候收集物資完畢,又會在什麼時候出兵梁州。
就是這層未知,又讓法邈心中的擔憂多上幾分。
法邈與法正不同,法邈長於政略而對兵爭一道並不擅長,所以在情急之下,他才會著急地問糜暘梁州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面對法邈有些焦急的詢問,糜暘對著法邈斥道:
“有孤在,慌什麼?”
當糜暘的斥責落入法邈耳中時,不僅沒有讓他心中感受到委屈,反而大大的安撫了他的情緒。
法邈看著身前的糜暘,一種安全感在他內心中流淌。
是呀,有連讓魏軍都畏懼的州牧在,他又有什麼好慌張的呢?
想到此,法邈的臉上浮現慚愧之色。
他出身名門,自身的才能又得到劉備的肯定過。
但他現在才反應過來,在過往處理梁州政事的過程中,他之所以能一直如魚得水,這兩點並不是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是威震天下的糜暘一直在做他的後盾。
而糜暘見法邈臉上浮現慚愧之色,他倒沒有繼續斥責法邈,他之所以斥責法邈,也是想著能讓他穩定情緒。
一個人若是情緒不穩,那麼胸中有再好的韜略也是無用。
法邈是有才能的,否則也不會接連得到劉備與他的賞識。
但是法邈與他目前麾下的大部分人才一樣,都太缺乏鍛鍊了。
這種鍛鍊並非是單單指任事的履歷,指的是一種獨立面對險境時的經歷。
唯有這種兇險卻又令人受益無窮的經歷,才能讓一個人才真正能獨當一面。
歷史上有種現象,那便是開國一代就像璀璨的明星一般,相反他們的二代哪怕起點再高,受到的教育再好,一生的成就也難與父輩相比擬。
這種現象每朝每代都有,很多人將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歸結於天賦,但這一點其實不太準確。
真正讓二代無法超越一代的是,二代缺乏一代創業時面對各種艱難困境的經歷。
這種經歷是很寶貴的。
就如現今的大魏來說,曹真其實就是曹氏宗親中的二代,但他的成就卻可以與曹氏一代相比擬。
難道其他與曹真同輩的曹氏二代,就全都不如曹真聰慧嗎?
並非如此,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之前未跟在曹操身邊深深歷練過而已。
要不是有著這層缺陷的話,歷史上司馬懿是沒辦法那麼容易篡權的。
而這種現象,從法邈的身上可以知道,在當今的大漢中也是存在著。
這也是歷史上造成季漢滅亡的原因之一。
幸運的是糜暘因為個人的造化,他雖屬於二代,但卻沒有這種擔憂。
這也是劉備能放心讓糜暘擔任梁州牧的真正原因。
在安撫下法邈之後,糜暘馬上做出了他的應對:
“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全軍拔營返回南鄭。”
“另外將軍中的斥候全都派出去,觀察著關中的一舉一動,若有異常及時來報。”
“另外你馬上寫好一道奏疏,將魏軍即將大舉進犯梁州的訊息送回成都。”
聽到糜暘的三道命令之後,法邈馬上會意回到坐席上坐好,並開始攤開帛書書寫起來。
魏軍不知道何時會大舉進攻,在這種情況下,身為梁州牧的糜暘及時回南鄭坐鎮當然是第一要務。
至於派軍中斥候進一步探查魏軍的異動,也是應有之義,這可以讓己方不過於被動。
而關於糜暘的最後一道命令,法邈以為糜暘是想向成都求援。
畢竟目前梁州的大軍並不多,而且需要守備的地方太多。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法邈停筆問糜暘道:“臣要派出信使,讓鄧主簿快速率軍回返嗎?”
就在不久前,在糜暘的命令之下,鄧艾領著五千梁州及一眾梁州中的新興派將領南下。
按照時日推算,鄧艾的大軍現在還走不遠,若派快騎去追的話,是追的上的。
在法邈看來,現在梁州即將面臨大敵,糜暘又有向成都求援之意,那麼召回鄧艾大軍加強梁州防備也是正常的。
只是糜暘在聽完法邈的進言後,他卻搖搖頭說道:“不必。”
見糜暘是這種態度,法邈意欲再勸,可是糜暘卻先一步言道:
“之前孤撥調五千大軍南下時,就曾考慮過漢中防務一事,五千兵馬在不在漢中對孤來說,並無什麼分別。”
當然糜暘也知道法邈會作出如此建議的緣由,因此他便加了一句道:
“況且現在,成都還會有什麼援軍嗎?”
糜暘沒有託大。
調撥兵馬南下協助諸葛亮,乃是糜暘率先提議,諸葛亮首肯後的決定。
以諸葛亮的性格,他能首肯糜暘調撥五千兵馬南下,肯定是經過精密考慮的。
儘管目前漢中就剩下兩萬五大軍,但對諸葛亮與糜暘來說,這在他們看來,並不會對漢中的防務造成太大影響。
益州目前也的確需要五千梁軍的協助,這一點也不容忽視。
當然之前糜暘之所以會提出調撥五千大軍南下,一方是真心想協助諸葛亮,另一方面也是想減輕漢中的後勤壓力。
均田制是個好制度,但涉及到土地制度的改革,一開始肯定會造成大量存糧的流失。
可以這麼說,要不是之前踏平許多世家豪族,得到了他們的存糧,現在的梁州早已經缺糧。
在這種情況下,調撥五千大軍南下也是一種現實需要。
糜暘覺得以他師父的節操,他應該做不出來南下的梁軍自籌糧草的這種舉措吧......
因為地位的差別,法邈考慮的不如糜暘全面,他也不知道糜暘心中的諸多想法。
所以在法邈聽完糜暘的話語後,他感受到的是糜暘話語中流露出的那種強大自信。
特別是糜暘在說到梁州即將無援軍的時候,儘管這是一種很不利的事實,但他的臉上並未浮現驚慌之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這一點又讓法邈內心欽佩不已。
糜暘既然已經有所決斷,那法邈自然不好再勸。
於是乎法邈很快寫好兩道文書,然後便對著糜暘告辭。
見狀糜暘也不阻攔。
在法邈離開之後,糜暘又開始思索起法邈剛才的表現起來。
法邈作為他在梁州最看重的臣子之一,他剛才在聽到魏軍要趁己方內亂大舉進攻時都難免會驚慌失措,那其他臣子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可是這一點也不是知道就能解決的。
對這一點,糜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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