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在離開宛城之前,為了讓司馬懿有足夠的兵力守衛宛城,他留下了兩萬大軍給司馬懿。
這兩萬魏軍並非曹魏中軍,大多乃是兗豫兩州的外軍。
雖然不是曹魏的中軍,但曹魏外軍的戰鬥力也很是不俗。
再加上另外還有張合所率領的上萬關中鐵騎,這樣的兵力配置對於守衛疆域大面積縮水的南陽郡來說是不難的。
而此番兩軍互相交換俘虜,雖然是兩方君主的意思,但是兩方敵對的情勢不會因為此番交換而改變。
因為對於今日的交換,司馬懿心中是存有戒心的。
正如糜暘所想的那般,現在是司馬懿忌憚於他。
為了不讓糜暘在今日兩軍交換戰俘時起什麼壞心思,司馬懿不但從宛城中帶來了五千步軍,張合的那上萬關中鐵騎亦盡皆被他帶在身邊。
所以目前在棘陽城外,司馬懿所率領的魏軍總共有萬五之數。
要知道棘陽縣還處在魏軍的控制中,在己方地盤之內,司馬懿還調來如此多的大軍,可見他心中對糜暘的防備之心有多重。
萬五魏軍中騎軍在前,步軍在後,在棘陽城外列成一道道長陣,看著漢軍戰船漸漸出現他們眼前。
當看到那面面紅旗中的“糜”字戰旗時,駕馬在大軍陣列之前的司馬懿與張合兩員大將,齊齊在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或忌憚,或重視,現在的糜暘值得他們如此對待。
而在眾多漢軍戰船的最前方,有著一艘高達數丈的樓船已經緩緩靠近岸邊。
在這艘樓船上站著的,正是大漢左將軍糜暘。
在樓船漸漸停穩之後,糜暘亦藉著居高臨下的優勢,看清了不遠處的那上萬魏軍嚴陣以待的樣子。
此番糜暘前來棘陽所帶的漢軍只有七千,人數遠遠少於魏軍。
倒不是糜暘託大,只是他目前手中的大軍本來就不多,再加上義陽郡剛剛歸附,到處都是用兵的地方。
而且糜暘一開始倒也真的沒有料到,就單單是交接俘虜而已,司馬懿竟然就會調來如此多的魏軍。
這是得有多忌憚他?
不過儘管漢軍的人數少於魏軍,糜暘的心中卻沒有擔憂。
只要漢軍不輕易上岸,掌握著洧水河道的漢軍就處在不敗的境地。
駕馬在大軍陣前的司馬懿見糜暘所在的樓船已然停下,他便立馬派出使者前去與糜暘進行最後的會談。
在派出使者之後,司馬懿亦命人將陣後的那上百漢軍俘虜給陸續押到陣前。
在那上百漢軍俘虜之中,最前方的乃是兩位妙齡女子。
這兩位妙齡女子,正是當年在亂軍中被魏軍所俘虜的劉備兩個女兒。
當司馬懿的使者來到岸邊在吊籃的牽引下上得樓船之後,那上百漢軍的俘虜亦在魏軍的押運下來到兩軍陣前。
負責押運上百漢軍俘虜到陣前的,正是石苞所在的鄴城縣兵。
石苞懷抱著激動的神色,押著漢軍俘虜來到陣前後,身前沒有了阻擋的他,立馬將期盼的目光投向了糜暘所在的那艘樓船之上。
在石苞來到宛城之後,他才知道為何魏軍要千里迢迢押運著一眾俘虜南下。
知道這件事後,石苞亦知道了此番負責交接的漢軍大將是糜陽。
所以他便對今日充滿著期待。
只是由於距離問題,再加上樓船的高度,所以石苞不能看見那個穿著明光鎧的年輕將領。
但是石苞的眼神還是踴躍著激動的神色。
方才站在陣後的他,可是清楚的看到了,在糜暘到來後,那五千魏軍的陣型隱隱出現了一陣騷亂。
這一幕讓石苞的心中投奔糜暘的心思愈發強烈。
以往糜暘只活在傳說中,而且由於曹魏官方刻意的壓制訊息,所以石苞不能深切感覺到糜暘在這天下間的威名。
但是今日他看到的這一幕,卻讓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糜暘在荊州的威名有多盛。
這樣的名將,才配做他石苞的明主。
而與石苞相同的是,在看到那高高飄揚的“糜”字戰旗後,那上百漢軍俘虜臉上紛紛浮現了激動的神色。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軍互相交換戰俘的事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這上百漢軍俘虜,亦知道他們即將被釋放回南方。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今日來迎接他們的會是糜暘。
要知道在這上百俘虜中,糜氏族人的比例是不低的。
縱算不是糜氏族人,同為元從大將族人的其他俘虜,在往日裡也是將糜暘當做親人看待的。
多年的牢獄生活,本來早就讓他們失去了心中的希望。
在這種心態之下,在今日他們卻看到他們的親人來親自迎接他們回家,那種絕處逢生的激動心情是完全難以抑制的。
因為內心中的激動,這百餘人的俘虜隊伍突然之間開始產生騷動。
在騷動產生後,由於正式的兩軍交接俘虜還未開始,所以上百俘虜身旁的魏軍,開始用手中的刀鞘鎮壓起這股騷亂。
在以往的歲月中,這些魏軍都是如此對待他們的。
他們現在所做的事,只是出於本能而已。
只是司馬懿在看到這一幕後,立馬臉色大變,他馬上命人阻止了那些魏軍。
司馬懿擔心的是糜暘看見這一幕。
雖然司馬懿阻止的很是迅速,但是一直在注視此間場景的糜暘,又豈會沒看到這一幕呢?
在看到這一幕後,糜暘的臉上已然掛上了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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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百族人蓬頭垢面,猶如乞丐的境遇本來就讓糜暘心中有所不滿。
現在他又親眼看到自己的族人被魏軍毆打,這讓他如何能不感到氣憤?
這時司馬懿派出的使者正好來到糜暘的身前。
在司馬懿的使者來到糜暘身前後,他當即請示糜暘兩軍該如何交接俘虜。
本來在一開始糜暘想的是,兩軍同時釋放俘虜,這算是最公道的做法。
但現在的糜暘,他改變主意了。
糜暘對著司馬懿的使者冷語道:
“你軍誠心不明,竟派騎軍壓陣。
若我軍在釋放俘虜之後,你軍騎軍從後襲殺我之親朋,那我豈非將抱憾終身?”
“為證你軍誠心,當由你軍先釋放我之親朋,待我之親朋都被我軍收納後,我自會釋放你軍要的人。”
聽到糜暘如此說,司馬懿使者的臉上浮現驚色。
一開始大家不是這麼談的呀。
要是他們先釋放那上百俘虜了,糜暘卻不釋放夏侯尚等人,那該怎麼辦?
司馬懿的使者第一反應就是想開口拒絕。
只是想了好一會兒,他始終想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
因為糜暘說的是有道理的。
漢軍處於水上,而魏軍處於陸上,還有著騎軍在。
要是漢軍與魏軍同時釋放俘虜,一旦魏軍的俘虜踏出漢軍的弓箭射程之外。
那時候魏軍騎軍從後對漢軍俘虜發動襲擊的話,那在水上的漢軍的確是反應不及的。
說實話糜暘是真的擔憂這點的。
至於糜暘是不是過慮了,這還真不是。
魏軍連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都會殺,又豈會做不出殺俘這種事?
見司馬懿的使者臉上浮現為難之色,糜暘卻繼續步步緊逼。
“兩軍換俘,首重誠信,你軍突以騎軍壓陣已算失信,難道司馬仲達別有企圖乎?”
聽到糜暘的這聲質問,司馬懿的使者嚇得驚慌失色,他連連為司馬懿辯解。
他深知這場換俘對魏軍的重要性,所以他生怕糜暘誤會而耽誤了這場換俘事宜。
而且正因為這場換俘的重要性,所以他也知道司馬懿是不敢在這件事上弄虛作假的。
司馬懿之所以會調來騎軍,擔憂的只是漢軍突然發難而已。
可是這種理由又過於喪己方氣勢,所以使者在為司馬懿辯解之時,一直找不出什麼正當的理由。
這讓他愈發驚慌。
看見司馬懿使者驚慌不已的樣子,糜暘對著他下最後通牒道:
“我軍信義天下皆知,你不用擔心我會失信。
反觀你軍誠意不明,若再諸多推搪,我當撤軍回稟天子。
到時候所有後果,司馬懿當一力承擔。”
當糜暘說完這番話後,他立馬命人將司馬懿的使者驅趕下船。
而司馬懿的使者在被驅趕下船後,因為糜暘的最後通牒,讓他心中懷抱著深重的擔憂快速返回到司馬懿身邊,將糜暘的意思一五一十的稟告給了司馬懿。
張合就在司馬懿的身邊。
張合在聽到糜暘的意思後,他立馬大怒道:“鹿兒張狂!”
可是司馬懿在聽到張合的怒語後,他卻勸張合稍安勿躁。
糜暘是張狂,但糜暘說的話不無道理。
設身處地,若是他是糜暘,未必就不會像糜暘如此做。
況且就算糜暘張狂了,現在的他們拿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司馬懿想起曹丕在給他的詔書中,囑咐他一定要辦好這件事。
曹丕看重這件事的語氣,司馬懿可以從詔書中的內容中深切的感受到。
而且這件事是他成為一方都督後,為曹丕辦的第一件事。
若是這件事辦砸了,他在曹丕心目中的印象肯定會大打折扣。
所以於公於私,司馬懿今日都必須要順利辦成兩軍換俘這事。
最重要的是,糜暘說的有一點司馬懿是深為贊同的。
那便是漢軍的信義,天下皆知.....
糜暘師承關中名門,又是劉備的子侄,在當世信義為重的濃厚觀念下,想來糜暘不會出爾反爾。
在這種種考量之下,司馬懿決定答應糜暘的要求。
司馬懿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在打算答應糜暘的要求後,他立馬命魏軍解開那上百漢軍俘虜身上的繩索。
在上百漢軍俘虜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之後,那上百漢軍俘虜在身旁的魏軍催促之下,終於開始朝著洧水的方向跑去。
或許一開始上百漢軍俘虜忌憚身後的魏軍使詐,還不敢跑的太快。
但隨著他們跑出一段距離知道魏軍是真的有意釋放他們之後,他們奔跑的速度陡然之間加快。
高站在樓船上的糜暘見上百漢軍俘虜朝著他跑來,他的臉上流露出笑意。
他馬上讓下方的戰船靠岸,並紛紛放出木板接引即將到岸的上百漢軍俘虜上船。
不久後上百位漢軍俘虜終於來到了岸邊,在他們到達岸邊後,漢軍並沒有輕易將他們一次性接上船。
在探查他們身上無藏有兵刃之後,漢軍才一一將他們接上戰船。
並且在糜暘之前的命令中,那上百位漢軍俘虜亦紛紛被打亂分散到各艘戰船上。
這樣縱使這歸來的上百漢軍俘虜中有著魏軍的奸細,至少在這種佈置之下,他們也無法興風作浪。
至於他們的身份,日後自會一一有專人來複驗。
糜暘雖接人心切,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道理還是懂得。
在所有歸來的戰俘之中,糜暘只將劉備的兩個女兒接上了他的樓船之中。
當年劉備的女兒被俘虜之時,大約都只有八九歲,現在她們歸來時卻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成人女子。
當劉備的兩個女兒被接上樓船之後,她們看著眼前身披精甲的糜暘,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表兄。”
“你怎麼才來呀!”
她們既是劉備的女兒,亦是糜氏所出。
十數年的顛沛流離,十數年的暗無天日,十數年的提心吊膽,早就讓她們的心中積攢著太多委屈。
因為過去她們身處在敵營之中,甚至連哭都不敢。
現在逃出生天的她們,在見到親人的那一刻,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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