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尚正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以為這些漢軍是來取他性命的。
心中懷抱著濃烈復仇思想的夏侯尚,當然不願意束手待斃。
所以此刻他的心中閃現了還手的心思。
或許是因為劉備的命令,又或者是糜暘本來就不是苛待俘虜的人。
所以自從夏侯尚等人被關押在這處庭院中後,除去他們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之外,他們的飲食都一直不曾被剋扣、薄待過。
他們身上更沒有被束縛繩索鐵鏈。
糜暘的這種種看法,在夏侯尚看來無疑是他自大的表現。
難道糜暘真的以為,他夏侯尚在被他俘虜後,會如常雕等人一般心氣俱喪,甘願做一案上魚肉任他宰割嗎?
如果糜暘做此想的話,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出於不想束手待斃的心理,夏侯尚握著木棍的右手越發用力。
甚至他看向身前不斷逼近的漢軍的眼神,亦開始變得漸漸陰冷起來。
若能暴起發難,從身前的漢軍普通士卒手上奪下一柄武器是不難的。
在場與他一同被關押此處的魏將,足有十數位。
而若手中有了一柄利刃,然後再以自己的身份指揮其餘魏將一同發難,倒也不是不可能從陣型散亂的百餘漢軍中衝殺而出。
就在這種想法漸漸浮現上夏侯尚心頭的時候,離著夏侯尚不遠的一直在關注他的滿寵,卻已經從夏侯尚的身體反應中察覺出異常。
滿寵一生歷經多少世事,在他發現夏侯尚有所異常的時候,幾乎是一瞬間就猜出了夏侯尚心中的想法是什麼。
而就在此時,一直在觀察場中局勢的孟達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嘴角露出一絲冷意的他,慢慢將手搭在了腰間的戰鼓上。
只是還未等孟達將戰鼓從腰間拿起,感覺要大事不好的滿寵立馬裝作要暈倒的樣子,踉蹌幾步朝著夏侯尚撲去。
這突然發生的一幕莫說是孟達,就是已經做好暴起發難的夏侯尚也沒有預料到。
但是面對朝著他撲來的滿寵,因為內心中的敬重,所以夏侯尚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抱住了滿寵就要跌倒的身體。
而當滿寵靠在夏侯尚的身上後,滿寵立馬就在夏侯尚的耳旁低聲提醒道:
“孟達腰間有戰鼓。”
在聽到滿寵的這聲提醒後,夏侯尚方才後知後覺得發現,孟達的腰間綁著一個戰鼓,並且這時他的手已然搭在了戰鼓上。
孟達的這個反應,讓夏侯尚心中的警鈴大作。
戰鼓的效用,在天下間皆是一樣的。
目前場中只有百餘漢軍,孟達根本沒必要用到戰鼓來指揮他們。
所以孟達的這個動作唯一的解釋就是,庭院外可能還有著他不知道的漢軍!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方才他心中的大部分幻想立刻就被驚疑所驅散。
而滿寵在說完那句話後,又對著夏侯尚低語言道:“情勢不明!不可衝動!”
滿寵的意思是雖然現在漢軍看起來來意不善,但他們真實的來意畢竟還不知道。
現在夏侯尚怎麼能為了那尚不確定的來意,去進行一件幾乎是必死的事呢?
滿寵的兩番提醒,讓夏侯尚徹底從幻想中清醒。
他立馬將手中的木棍扔掉,然後在將滿寵的身形扶正後,對他投去了感激的神色。
滿寵對夏侯尚的提醒,發生的很快。
儘管滿寵方才的動作,出乎了一眾漢軍意料之外。
但未得到孟達最新指令的他們,在稍微遲疑一會後,又很快上前將夏侯尚與滿寵給分開,然後紛紛給他們綁縛上繩索。
只是這時夏侯尚,已然沒有了任何反抗的意思。
看著夏侯尚任由己方士卒綁縛,孟達的臉上浮現一些異色。
他用飽含著深意的眼神看向了滿寵。
想來夏侯尚前後會有不一樣的表現,應該是滿寵方才在夏侯尚耳旁提醒了他什麼。
不過雖然猜出了這一點,但是孟達卻還是將手從戰鼓上抽開。
若夏侯尚膽敢反抗生亂,那他臨機決斷率眾將他斬殺,這不是過反而是功。
但現在夏侯尚如此做,他也就沒有了動手的理由。
畢竟糜暘要的是活人,而不是屍體。
糜暘的命令,現在孟達是一分都不敢違抗。
在夏侯尚等一眾魏將束手就縛的情況下,他們很快被身後的漢軍押出了庭院之中。
在庭院之外,此刻正停著十數輛囚車。
當夏侯尚等人一一被押到屬於自己的囚車前時,他們在周圍看到的一幕,讓他們全都心神俱顫起來。
一隊隊披堅執銳的漢軍正如一座座雕塑一般,站立在庭院的外牆之下,他們的眼神中不帶一絲情感。
外牆之下的漢軍隊形足有數重,觀之人數至少近千。
如此多的漢軍值守在庭院之外,他們往日之中負責的任務是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若是往日中他們中有一人膽敢起歪心思,那麼.......
齊齊想到這一點的夏侯尚等人心中俱皆浮現寒意,他們以往只覺得糜暘在庭院內沒有佈置重兵,是他太過於自大了。
現在想想,不是糜暘自大了。
是糜暘有著絕對的自信,將他們牢牢掌握在手中。
而夏侯尚在看到這一幕後,他心中更是浮現了一種巨大的慶幸感。
諸位魏將中唯有滿寵在看到這一幕後,臉上並沒有太大的驚色浮現。
他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庭院外的幾座高樓,最後他的內心發出一陣長長的嘆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他們雖未處牢獄中,但他們卻一直是糜暘掌心中圈養的院中鳥。
何為院中鳥?
若無主人命令,縱算他們有翅,然出院者必斷翅而亡!
...
在經過一段時日的跋涉之後,由孟達親自押運的俘虜隊伍來到了冠軍侯國外。
從西城出發前往新野,大致上有著兩條路線。
一條是尋常的順漢水直下到達襄陽,然後再北上新野。
第二條則是會繞些路程,亦是從水路出發,只不過方向變為先北上,再順水一路東下。
在這兩條路線中,孟達出乎意料的選擇了第二條路線。
孟達如此做是因為,那便是在第二條路線中,他所率領的押運隊伍會經過冠軍侯國。
而孟達之所以想他率領的押運隊伍經過冠軍侯國,乃是他身為盧陽鄉侯的封地,就在冠軍侯國中。
當初西城一戰糜暘能取得大勝,首功是糜暘,次功便是孟達。
而在那一戰傳遍蜀中後,孟達斷髮誘敵的壯舉亦讓他狠狠收穫了一波名聲。
糜暘不是食言的人。
在糜暘的上書稱讚之下,再加上孟達的確立下大功,所以劉備對孟達的封賞,是除去糜暘之外益北諸將中最高的。
安北將軍,盧陽鄉侯,賞金千斤,錦百匹....
這一樁樁獎賞,無疑都大大滿足了孟達的內心。
只是孟達這個人有個特點,那就是出身名門的他,打心底是不太瞧得起張嶷、鄧艾、丁奉等一眾同僚的。
為了進一步彰顯自己的功勞或者說與眾不同,孟達才特地選擇了這條路線。
當押運俘虜的船隊經過冠軍侯國外時,孟達在嚮導的指示下,看到了遠處有著裊裊炊煙升起的盧陽鄉。
儘管因為距離問題,孟達無法看清盧陽鄉的全貌。
甚至儘管孟達目前僅僅名義上是盧陽鄉的主人,但他還是在遙望到盧陽鄉後,臉上浮現了巨大的滿足之色。
一鄉之侯,單單從爵位上來說,他現在也是正兒八經的列侯了。
而為了滿足更多的虛榮心,孟達還特地在這時讓一眾漢軍齊齊高喊起盧陽鄉侯的名號,好像就怕別人不知道這件事一般。
當船上的其他漢將聽到這陣陣喊聲後,哪裡還猜不出孟達的心思。
他們在聽到後,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浮現了羨慕之色。
只是一眾被關押在囚車中的魏將聽到這陣陣喊聲後,其中的滿寵卻不禁發出一聲冷哼。
“蠢貨。”
孟達如此高調的做法,暫時會為他得到許多羨慕與榮耀不錯。
但從長久來看,在久在官場的滿寵眼中,這卻是一件頗為愚蠢的事。
非紫檀而妄想秀於林,實乃取禍之道。
而夏侯尚在聽到那陣陣呼喊聲後,他氣的差點要暈過去了。
他心中與滿寵浮現起一樣的判斷,但相比於滿寵,他心中還有一種恥辱感浮現。
他當初怎麼會鬼迷心竅,將孟達這種人當做他的知己?
一想到此,夏侯尚氣的快要將牙齒咬碎了。
滿寵與夏侯尚二人的反應孟達並不知道,他現在的心神都被出現在他眼中的一座雄偉城池所牽引。
冠軍侯國!
這座縣城當初乃是,漢孝武帝特地為霍大司馬所建造的。
以漢孝武帝對霍大司馬的寵愛,這座城池修建的很是雄偉。
而目前這座城池名義上的主人,正是孟達的頂頭上司糜暘。
看著眼前不斷變大的縣城,孟達臉上流露出一種巨大的豔羨之色。
大丈夫應當擁有這樣一座城池作為食邑才是!
不過豔羨歸豔羨,孟達可不敢在心中對糜暘有任何嫉妒的心情。
畢竟以糜暘往日的功勞,他獲得這樣一座城池成為食邑,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孟達現在心中的想法只有一個,那便是要一直跟著糜暘,不斷立下更多的功勞,從而讓他今日心中的野望在有朝一日可以實現。
而要想完成這個野望,孟達首先要做的便是牢牢抱住糜暘的大腿。
誰能想到在前幾年剛剛被劉備貶為司馬的他,今日卻能一躍成為安北將軍,盧陽鄉侯?
而之所以他的人生軌跡會產生這種鉅變,不正是因為他跟著一個好上司嗎?
其實以孟達現在的身份,他沒必要親自押解夏侯尚等人到新野。
但是為了能多與糜暘相處,孟達卻很樂意做這種以往他看不上的事。
隨著糜暘地位權勢的不斷提高,現在糜暘的帳下良將不少。
他再也不是當初在上庸時,連獨領一營的大將都差點湊不齊的漢興太守了。
在這種局勢下,孟達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深。
孟達知道他的能力算不上十分突出。
他能得糜暘委以重任,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領軍經驗,還一方面是因為法正的香火情存在。
既然如此,他要想一直得到糜暘的重用,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斷在糜暘面前刷存在感。
這便是目前孟達心中奉為圭臬的立功最佳途徑。
在這種想法下,孟達下令船隊加快速度朝著新野城而去。
他還有一件事,想早點稟告給糜暘呢。
數日後在孟達的催促下,他終於率領著押運俘虜的船隊來到了新野城外。
當來到新野城外之後,孟達讓士卒將夏侯尚押下船隻。
然後他在丁封的帶領下,押著夏侯尚等人快速朝著新野城內而去。
因為有著丁封在,孟達親率的隊伍順利透過一處處關卡審查,最後來到了城內的郡府大堂之外。
丁封在將孟達領到此處後,他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孟達,讓他先在大堂外等候。
哪怕心中有些瞧不起丁封的出身,但是在明面上對於糜暘的門下督丁封,孟達還是十分客氣的。
所以他便老實押著夏侯尚等人,等在大堂之外。
而丁封在進入大堂中見到糜暘時,糜暘正在親手製作著一面撥浪鼓。
由於是第一次製作,所以糜暘顯得笨手笨腳的。
但是糜暘臉上卻流露著明顯的笑意,顯然他很喜歡這種製作撥浪鼓的過程。
這面撥浪鼓是糜暘送給他兒子的禮物。
撥浪鼓是戰國時期就流傳在民間的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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