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在盛怒之下,但是曹丕並沒有直接下令張遼率軍出擊。
因為現在張遼手中雖然有著三萬戰力彪悍的曹魏中軍,但是相比於樊城外的六萬漢軍,數量上還是有些懸殊的。
曹丕想讓張遼主動出擊,是想讓張遼為他擊潰漢軍雪恥,不是想平白送給敵軍一場大勝。
而曹丕縱算再如何不通兵略,他也知道要想在野戰中正面擊敗敵手,那麼己方的兵力至少不能弱於敵方。
於是乎為了完成心中的那個目的,曹丕發出的第一道詔令便是召集各地的曹魏虎將前來。
而曹丕的第二道詔令便是讓中領軍朱鑠,率領著三萬從各地集結而來的外軍火速南下。
在之前曹丕親征之時,他便從洛陽帶來了八萬大軍,號稱二十萬。
雖然那八萬大軍不全都是曹魏的中軍,其中只有五萬左右才是。
但是後來在曹丕天子詔令的不斷催促之下,集合在宛城內外的魏軍,早已經超過十數萬之眾。
而這十數萬大軍中,單單正卒就有接近十萬之眾。
這便是曹魏傲世天下的實力。
這也是曹丕可以任性打這場仗的最大資本。
本來宛城內的中軍有五萬之眾,那五萬曹魏中軍之前在曹丕的命令下,被張遼帶走三萬南下,所以目前宛城中只有兩萬曹魏中軍。
論戰力,曹魏中軍的戰鬥力是北方諸軍之冠。
所以按照常理來說,曹丕應該讓朱鑠率領另外的兩萬曹魏中軍南下才是。
只是曹魏中軍是曹操留給曹丕震懾地方,保護曹家的最大底氣。
曹丕再如何昏聵氣憤,也不可能將身邊的中軍都派出去,從而讓自己身處在一群地方軍之中。
而朱鑠所帶領南下的三萬的外軍,他們的前身本就是曹操生前留在地方的中軍,所以這三萬外軍的戰鬥力亦是不差。
正面對抗的話,用他們與樊城外的漢軍對陣已然足夠。
更何況就算出戰不利,宛城還有數萬魏軍可以作為後盾。
而在朱鑠率軍離開宛城的時候,時間已經悄然邁入了漢章武二年元月。
本來元旦一日是華夏民族最重要的節日,特別是身為天子的曹丕,這一日他是要大宴群臣開展朝會的。
而這種禮儀以往是曹丕很重視的方面。
只是出了那一檔子事後,曹丕很顯然沒有了慶祝的情緒。
曹丕不想慶祝,他底下的大臣更是一嘴都不敢提過元旦的事。
這段時間以來,宛城中的大臣哪怕是心中不想魏軍出戰的,這時也只能絞盡腦汁的為曹丕思考如何擊敗漢軍的策略。
鮑勳的血現在可還在議事的大殿中,未被洗去呢。
本來應該因為元月而充滿歡聲笑語的宛城,這段時間的氣氛卻壓抑的很。
甚至這段時間以來,宛城上空的天氣都是陰雲密佈的,那黑壓壓的烏雲壓得城內的人快要透不過氣來似的。
現在宛城中的曹魏諸臣都很羨慕領軍南下的朱鑠,至少他不用在擔驚受怕的環境中提心吊膽。
在曹丕的高壓催促之下,許多條詔令從宛城發出快速的送往四方,那些詔令是發給各地曹魏的成名多年的統兵大將的。
關羽與張飛皆是萬人敵如何,質量不夠,數量來湊,這便是曹丕現今心目中的想法。
而就在整個宛城內外都因為曹丕的怒火開始忙碌起來時,一位身穿錦服的老者緩緩登上了宛城的城頭。
這位老者便是時任大魏侍中的劉曄,劉子揚。
劉曄看著下方不斷從城門口奔出的各路信使,他一雙似乎可以看穿世事的目光中,隱隱閃耀著擔憂之色。
最後劉曄無奈的嘆息一聲,他看向了天上似乎要壓向腳下這片城池的烏雲。
天空陰沉,不見絲毫陽光。
這時一陣微風從城牆上吹過,帶起了劉曄背後的髮絲,感覺到自身髮絲在風中飛舞的劉曄,伸出手去感受著這在天地間突然而起的寒風。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宛城這方天地間的寒風正變得越來越迅疾。
“這天下,風已起。”
“那天上的烏雲,又可以遮蔽日光多久呢?”
察覺到這一幕的劉曄,如自語般說出他心中的推斷。
曹魏良才最多,在許多賢才陸續去世後,如今世人公認的曹魏第一智者乃是賈詡。
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被公認為曹魏第一智者的賈詡,心中卻頗為佩服著一個人,這人便是劉曄。
“帷幄設計,坐照千里,淮南子揚也。”
劉曄在說完那番推斷後,又自嘲般地笑了一聲。
這天下間的風,自桓靈以來,又何時停止過呢?
本來劉曄以為隨著許多英雄賢才的相繼離世,這天下會安定一段時間。
但是現在想來,只要世上一日有人,那麼那帶著血腥的寒風就一日不會停息。
想通這點的劉曄重重地發出一聲嘆息。
因怒興師,豎子之為!
...
朱鑠身為曹丕的好友又是心腹大臣,他當然知道曹丕現在心中的惱怒有多甚。
所以在曹丕的詔令發出後,他率領著集結好的三萬魏軍快速的朝著偃城而去。
在之前張遼率領三萬曹魏中軍南下之時,花了快二十天的時間。
但是在朱鑠的帶領之下,三萬魏軍倍道兼程,不出十日就已經到達偃城之外。
因為朱鑠是突然帶領著大軍南下,所以張遼是朱鑠到達離偃城外不遠處時,方才從斥候口中得知了這個訊息。
在得知這個訊息後,張遼與杜襲眼帶擔憂地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已經在南陽郡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他們二人就在樊城的不遠處,又豈會不知道呢?
他們之前在知道糜暘的詭計後,就十分擔心曹丕會因此怒而興師。
不過他們心中還是有著一些希望,他們希望宛城中的眾公卿大臣能夠勸阻住曹丕。
但可惜隨著朱鑠領著三萬魏軍到來,他們心中的那一絲希望亦已經悄然破散。
朱鑠在領軍到達偃城外後,便命令麾下的大軍在張遼大軍的大營旁安營紮寨,隨後他便徑直來張遼的大營中宣讀了曹丕的聖旨。
在朱鑠所帶來的聖旨中,曹丕仍然任命張遼為這六萬魏軍的主將,只是他將張遼的作戰任務從守衛樊城,變成了擊潰樊城外的漢軍。
嗯,是擊潰不是擊退。
在朱鑠唸完聖旨中的內容之後,朱鑠讓張遼接旨領命,但是張遼的臉上卻浮現一些猶疑之色。
他並沒有馬上起身接旨。
但就在張遼有些遲疑的時候,在張遼背後的杜襲推了張遼一把,示意他趕緊接旨。
在被杜襲推背之後,張遼方才從猶疑中恢復,最後他暗自咬咬牙,上前從朱鑠手中接過了曹丕的聖旨。
雖然曹丕的聖旨是用上好的帛書所寫就,但是當這封聖旨落入張遼的手中時,他只覺得手中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何為亂命?
這就是。
剛剛在接聖旨之前,張遼有想過給曹丕上書進行勸諫。
但當他想到宛城中那麼多公卿大臣都無法勸阻曹丕,而他自己一個身份敏感的大將,雖然表面上很受寵,但實際上又怎麼能勸動曹丕呢?
曹丕畢竟不是曹操。
曹操是不會對他太過寵信,但是他見識卓遠,能清晰的分辨出自己的諫言是好是壞。
至於今上,從今日的表現足可以看出,並不具備這種特質。
在這種情況下,或許當他進行勸諫後,很可能會引得曹丕進一步盛怒,從而臨陣換將吧。
既然曹丕已然決意出兵與漢軍決戰,那麼身為臣子的他們縱算心中有多不願,最後也只能照做。
在諸將林立的大帳中,張遼一臉複雜神色的將曹丕的聖旨緊緊攥在手中。
而見張遼已然接過曹丕的聖旨,朱鑠便來到張遼的下首站立,自張遼接過曹丕新的命令的那一刻,他也成為張遼的一位下屬。
“傳令下去,全軍加緊操練,不日出徵。”
曹丕給張遼下達的新的命令,雖然是要擊潰樊城外的漢軍。
但是曹丕亦在聖旨中說明,他已經在加急調來一眾武將助陣。
所以短時間內張遼要做的便是加緊操練麾下的六萬大軍,讓他們儘快恢復到戰時的狀態中。
當張遼的這個命令傳遍大帳中後,大帳中的諸將紛紛對著張遼一拜:
“唯!”
...
此刻在遙遠的洛陽宮城中,剛剛被曹丕封為齊公的曹叡,正在他的寢殿中聆聽著對面一位老者的教誨。
這位老者正是剛剛被曹丕任命為齊公傅的賈詡。
賈詡看著坐在對面認真聽講的曹叡,他眼神中的讚賞之意絲毫不加掩蓋。
這種讚賞的目光,以往賈詡從未給過曹丕。
在目前曹丕在世的諸子中,只有曹叡邁過十歲這個關卡。
再加上曹叡是曹丕的長子,所以曹丕封曹叡為齊公的意味已經路人皆知。
名為齊公,實為太子。
在之前教導曹叡之前,賈詡就透過日常的觀察得知曹叡是個不同凡響之人。
若要類比的話,論遠見曹叡可與曹操相比較。
而在真正開始教導曹叡之後,賈詡才發現曹叡給他的驚喜遠遠不止如此。
可能是因為天賦的原因,或可能是從小被曹操教導的原因,所以曹叡無論是在見識上,還是作風上都很像武帝曹操。
即使因為年紀與經驗的原因,現在的曹叡還不能達到武帝在世時的高度,但由此可見曹叡的可堪造就性。
賈詡自認為自己是一位名師,作為名師的他能教導一位高徒,亦是他頗為高興的事。
賈詡看向曹叡問道:“近來南陽多事,有議者認為樊城臨近漢水,守之不易而敵軍攻之甚便。
所以他們建議陛下放棄樊城,收縮防線固守,齊公如何看待此事?”
賈詡知道曹丕讓他擔任曹叡的師傅,不是讓他教導曹叡經學典籍的,這樣的師傅曹叡太多了,曹丕是讓他教導曹叡智術之道的。
所以賈詡的教學就一直是以時事問詢考教曹叡,透過此來教導他。
而曹叡在聽完賈詡的話後,對著賈詡一拜後恭謹地答道:“不可。”
“昔漢光武遣兵縣據略陽,終以破隗囂,先帝東置合肥,南守樊城,西固祁山,賊來必先爭這三城者,地有所必爭也。
縱今羽率大軍攻樊城,亦不足慮。若敕諸將堅守,時日一久,賊眾自退也。”
曹叡與曹操很像的一點是,他從不以名聲論斷一個人。
甚至他對徒有其名之輩頗為厭惡,相反對賈詡這般名聲不好卻智計無窮的大臣頗為喜歡。
這一點得益於曹操在世時對他的教導,亦因為他的生母甄氏的來歷問題。
再加上這時甄氏還未慘死,曹叡的性情還未到達偏激的地步,所以他對賈詡的尊重是真誠的。
而賈詡在聽完曹叡的回答後,他點點頭隨後加大難度問道:“今樊城外賊寇雲集,議者多有意欲發大軍而剿滅之,齊公以為如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曹叡在聽完賈詡新的問題後,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道:
“昔武皇帝聖於用兵,察劉賊棲於山岩,視吳虜竄於江湖,皆撓而避之,不責將士之力,不爭一朝之忿,誠所謂見勝而戰,知難而退也。
今若大發兵馬進軍就樊城討關,道既險阻,計用精兵又轉運鎮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賊,凡用十五六萬人,必當復更有所發興。
天下騷動,費力廣大,此誠所宜深慮。
夫守戰之力,力役參倍。故以上佳之計,應分命大將據諸要險,威足以震攝強寇,鎮靜疆埸,將士虎睡,百姓無事。
數年之間,中國日盛,南方二虜必自罷弊。自那時,天下何人是我大魏敵手?”
聽完曹叡的這個回答後,賈詡不禁撫須微笑起來。
若將來此子繼位,大魏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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