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延康元年七月底,從漢興郡中出發的一騎信使快速的奔入成都城中。
劉備在攻佔益州後,因為感於蜀中交通落後,山路居多,來日不方便大軍遠途跋涉。
所以劉備在諸葛亮的建議下,在蜀中各交通要道上,開闢起蜀中的郵驛事業。
在諸葛亮的主持下,劉備在漢中設定了重要軍事關隘白水關,白水關周圍的山上佈滿了烽火樓。
從白水關到成都間設定了一系列的亭障館舍,以保障郵驛的正常執行。
在劉備與諸葛亮君臣的合力之下,蜀中的交通往來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
甚至於蜀中與遙遠的北方溝通,亦變得快捷起來。
例如名士許靖就和他過去在北方的好友魏國大臣華歆、王朗等都不斷有書信往來,“申陳舊好”。
甚至於糜暘的伯父糜竺,就經常寫信問候魏國的一些徐州籍大臣。
在信件往來之中魏國大臣還祝賀糜竺,說東海糜氏出現了個了不得的後輩。
在諸葛亮主持建造下的,蜀中郵驛的特點是幾乎沒有車傳。
郵遞大部用驛馬傳送,從事此項工作的人稱為“驛人”。
及至今年,蜀中的郵驛系統已經大致完善。
漢興郡中的信使在出西城之後,一路順水而下快速到達廣漢郡中。
在到達廣漢郡中後,藉助著完善的郵驛,漢興郡的信使不出數日就已經到達成都中。
信使到達成都中後,他當即來到成都中的尚書檯。
而後他出示一應身份證明,將糜暘寫給劉備的奏報送至尚書檯中。
因為糜暘送給劉備的這封上奏,乃是以紅羽覆頂,這代表著糜暘的這封奏報乃是十萬火急的軍情。
所以尚書檯的屬吏在取到這封奏報後,一點都不敢遲疑,連忙進入尚書檯中尋找到劉巴。
劉巴字子初,零陵烝陽人。
劉巴年少知名,當年為荊州牧劉表多次徵用推舉,劉巴均不應就。
曹操征伐荊州時,荊州士人多歸劉備,劉巴卻北上投靠曹操。
後劉巴受曹操命令招降荊南三郡,那時荊南三郡已經被劉備所得。
劉巴不能覆命曹操,遂遠至交趾,又輾轉進入益州。
劉備平定益州後,劉巴歸附劉備,為左將軍西曹掾。
劉備稱漢中王后,劉巴遷為尚書,在尚書令法正死後正式接任尚書令。
劉巴為人清廉簡樸,從不治理家資產業,又自認為不是一開始就跟從劉備,害怕受到猜忌嫌疑。
所以為人恭順安靜、沉默寡言,朝堂之下從不和人私底下有交往,非公事不談。
但劉巴清高的性格依舊張揚不變。
張飛因為愛慕士大夫,曾經專門到劉巴處就宿,劉巴卻不理會張飛,使張飛十分惱怒。
諸葛亮知道此事後勸諫劉巴道:“張飛雖實武人,敬慕足下。主公今方收合文武,以定大事;
足下雖天素高亮,宜少降意也。”
面對諸葛亮的勸諫,劉巴卻答道:“大丈夫處世,當交四海英雄,如何與兵子共語乎?”
劉備聽說這事後,憤怒地說道:
“孤欲定天下,而子初專亂之。其欲還北,假道於此,豈欲成孤事邪?”
但是劉備憤怒雖憤怒,他知道劉巴的性格,所以事後他並沒有追究此事。
劉巴雖然性格清高,但他博學多才,見識卓遠,令諸葛亮都感到佩服。
劉巴為劉備效力後,為劉備解決入蜀後的財政困難問題,又與諸葛亮等共制蜀漢的法律檔案《蜀科》。
當劉巴在尚書檯中聽到屬吏稟報說,漢興太守糜暘有上書至時,劉巴的眉頭不禁一皺。
這糜子晟怎麼就不能安分點。
在不久之前,申儀的上書曾先一步到達劉巴手中。
在劉巴收到申儀的上書後,他立即就將這封上書轉交給劉備。
劉備看完申儀的上書後便嘆息著說道:“申儀反矣”。
後來糜暘與魏延的上書接踵而至,證明了劉備的判斷。
可是當成都中的大臣,陸續得知漢興郡中的動亂之後,部分人認為申儀情有可原。
甚至有一部分早就看不慣糜暘的蜀中士人,在成都中對糜暘進行非議。
他們認為申儀之所以會反叛,乃是因為糜暘囂張跋扈,擅自擒拿列侯申耽所致。
糜暘是漢興太守,出兵討伐申儀還說的過去。
但他在未得到劉備的命令之下,就擒拿身為列侯的申耽。
從某些方面上,這有些逾矩了。
因為成都城中的益州士人不少,所以這種言論一時間塵囂不已。
雖然非議糜暘所為的人不少,但是支援糜暘的人亦不少。
糜暘的身份特殊,荊州士人及東州士人加上元從派的大臣,都是站在糜暘這一邊的。
所以兩方之間經常就此事展開辯論。
但後來隨著糜暘在平定漢興動亂之後,將申氏兄弟的所有罪證送至成都,這種爭論也就戛然而止。
單單是申儀那私刻官印的行為,就直接將申氏兄弟釘在了罪不可赦的行列。
在面對著鐵一般的罪證時,當代士人還是要點臉的。
他們不像後世的儒家士人一般,會信口開河顛倒黑白,他們也知道事急從權的道理。
成都城中因自己行為引發爭論一事,糜暘從糜芳的來信中亦知道,但他卻沒有太過在意。
就連諸葛亮那種品德高尚的人,他的所作所為都會引發一些蜀中士人的非議,何況他呢?
只要他將流程走好,那麼一些非議就無法形成對他的威脅。
雖然之前關於糜暘所為的爭論已經停止,但之前成都中那副兩派士人爭論的場景,還映照在劉巴的腦海中。
所以當他現在看到糜暘又有上書至時,他的心中就有些不喜。
性格清高的劉巴,是當初極少數荊州士人中不贊同糜暘做法的人。
但不喜歸不喜,公務還是要處理的,劉巴分得清輕重。
於是劉巴快速接過糜暘的奏報,而後看了起來。
當看完糜暘奏報的內容後,劉巴的臉上閃起了濃厚的震驚之色,他下意識的離座而起。
在離座而起後,劉巴將政務暫時委託給尚書楊儀,而後他便快速離開尚書檯,進入王宮尋找劉備。
尚書檯的官署就在王宮旁,所以劉巴沒有花多久時間就進入了王宮之中。
在進入王宮之後,劉巴展示官印,令王宮中的衛士將他帶往劉備所在。
劉備這時正在王宮中的一處後花園,教授劉禪為君之道。
而劉備舉的例子正是前段時間在成都中鬧得沸沸揚揚的,糜暘擒拿列侯申耽一事。
劉備對著劉禪問道:“前段時間,朝中頗有非議子晟之言語,若是公嗣主政,應當如何處理?”
劉備對待臣屬大多都是仁慈的,對於兒子當然亦嚴厲不到哪裡去,所以他的語氣很是溫和。
而站在劉備身前的劉禪,在聽到劉備的詢問後,臉上浮現不平之色。
他微微昂頭看向劉備,而後語氣堅定地說道:“非議表,非議漢興太守之語,皆是誹謗。”
“要是孩兒主政,孩兒會下令斥責那些非議漢興太守之人,好讓朝中不再有誹謗之語。”
聽完劉禪的話語後,劉備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朝中有非議糜暘的言語,乃是前段時日的事。
這說明自己對此事的處置,已經展現在劉禪面前。
但事實放在劉禪面前,劉禪竟然還能答出不一樣的答案。
只是雖然劉禪的回答不是劉備心中所期許的回答,但是看到劉禪這番維護糜暘的態度,還是令劉備心中有著欣慰。
或許劉禪沒有繼承他的英明,但是能繼承他待人以誠的一點,那也是好的。
劉備伸出手為身前的劉禪整理了一下鬢角的髮絲,隨後對著劉禪言道:
“為君者應當不偏不倚,縱使心中有所偏頗,也應該持中居重。”
“先前為父雖然知道非議子晟言語大多是誹謗,但兼聽則明。
況且那些非議對子晟不會造成什麼傷害,既然如此,為君者就應該暫時不表露態度,於朝中坐看事態發展。”
“如此亦可分辨朝中大臣之品性、才能、以及是否結黨。”
“若是以為君者的權威過早介入臣下的爭論,一則對子晟並非好處,二則不利於為君者看清朝中局勢。”
之前劉備面對成都中的爭論,並沒有明確表露態度。
在注重清議的當世,哪怕是君主的行為都容易引起非議,何況為人臣者。
他知道糜暘做得沒錯,糜暘做得一切都是為了大局,正因為如此,所以劉備才不急於表露態度。
目前的成都局勢就像一面平靜的湖面一般,表面看似平靜,但內中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湧動。
而漢興動亂就像一顆巨石砸入這平靜的湖面中,在引起湖面劇烈震盪的同時,亦讓劉備看清了不少人的真實嘴臉。
這有利於他提前解決一些可能存在的亂流。
但是劉備的這番話落入劉禪耳中時,他臉上浮現疑惑之色。
有這麼複雜嗎?
看著劉禪這番複雜的神色,劉備臉上的無奈之色愈發濃厚。
但隨即劉備想到諸葛亮與糜暘,他臉上的無奈之色便驅散了很多。
垂拱而治,亦可成為一代明君。
這時劉巴來到了後花園中。
當劉巴看到劉備後,他急忙上前。
正在教育劉禪的劉備,亦察覺到了劉巴的到來。
他見往日中鎮定的劉巴,現在一副著急震驚的樣子朝他走來,劉備立即察覺到是有要事發生了。
去年也是劉巴在射山處,告知他孫權偷襲荊州的訊息!
劉巴雖然急切,但是他見此時劉備身邊還有不少閒雜人等,於是他強忍著心中的急切,沒有馬上開口稟報曹丕篡漢自立的訊息。
在終於來到劉備身前後,劉巴俯身向劉備呈上了糜暘的奏報。
劉備看到那封奏報上的紅羽,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凝重。
他馬上接過劉巴手中的奏報看了起來。
糜暘的奏報一向簡潔,劉備幾乎是須臾之間看完了奏報中的內容。
當劉備看完奏報中的內容之後,他臉上瞬間浮現了憤怒之色。
他手持奏報的雙手一下子合緊,兩手猛然碰撞之間發出一聲巨響,映照著劉備內心的憤怒。
劉備的眼神中,這時已經充滿了冷厲。
曹丕!曹丕!
真當天下忠於漢室的人,都死絕了嗎?
之前在魏國眾臣向曹丕勸進時,就有不少探子將訊息傳入成都中。
但那時劉備還以為曹丕是在進行試探,加上因為那時曹丕有意的隱藏部分訊息,所以劉備得到的確切訊息並不多。
讓劉備沒想到的是,方才繼承魏王爵位不足一年的曹丕,膽子竟然真的這麼大,邁出了這大逆不道的一步。
劉備看向劉巴,冷聲言道:“召集城中所有重臣,立刻前往廣德殿中議事!”
劉巴得到劉備王令後,當即領命而去。
在劉巴離去之後,劉備率先帶著劉禪前往廣德殿中。
在劉備王令發出去之後沒有多久,王宮中的鐘鼓聲響起。
當這代表著緊急議事的鐘鼓聲響起之後,此時正在官署中辦公的各位大臣全都驚訝地抬起頭,看向王宮的所在。
發生什麼大事了?
類似的鐘鼓聲在去年響起過一次,那次是荊州面臨孫權偷襲的生死存亡之際。
如今這代表著有大事相商的鐘鼓聲再次響起,似乎映照著天下中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在這莊嚴肅穆的鐘鼓聲的傳召下,王宮附近各處官署中的諸位大臣紛紛放下手中的事務,而後快速的前往王宮中。
就連今日休沐的大臣,亦在王宮衛士的上門通知下,馬上趕往了王宮中的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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