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權的傳召下,被孫權委任負責永安防務的陸遜,不久後就一身戎裝來到了縣府中。
陸遜在到來後,他當即對著孫權一拜,口中言道:“臣拜見至尊。”
還處在驚魂未定中的孫權見陸遜來了,他的內心中湧現出一股安定感。
那夜,正是在陸遜的護衛下,他才逃過一劫的。
若無陸遜,便沒有今日的他。
當初他與陸遜劃木筏逃離公安後,他本來想立即回到建業。
但是陸遜建議他先不要回建業,而是北上來到江夏郡中。
陸遜有此建議,是擔心糜暘會趁著大勝之後,趁機攻打江夏。
江夏,乃是荊揚二州樞紐,若江夏一丟,從此江東門戶大開,對江東而言是極為不利的。
孫權儘管數次令江東招致大敗,但執掌江東近二十年的他,在江東中還是很有威望的。
有孫權在江夏,足以初步穩定江夏的人心。
而且相比與建業,江夏郡離公安更近。
等孫權在江夏的訊息慢慢傳出,那些公安一戰中四處逃散的吳軍潰兵,在各自將領的帶領下,自然會陸續回到江夏郡與孫權匯合。
後來的情勢發展,果然不出陸遜所料。
在孫權來到江夏後,雖說江夏中的吳軍聽說了己方公安大敗的訊息,引發了巨大的騷亂。
但因為孫權在此,所以這些巨大的騷亂,並沒有引發兵變或者大面積計程車吏逃亡事件。
而且就在這段時間以來,在陸遜將孫權的訊息四處傳播之下,之前四散在公安周圍的吳軍士卒及將校,紛紛想方設法來到永安城中與孫權匯合。
其中以全琮與朱桓兩部兵馬最多。
江東的私兵制雖然有很多弊端,但有一點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那就是隻要一軍的主將不死去,那麼他麾下的私兵,只要不是被俘虜,哪怕是四散逃逸了,最後亦會想方設法與他們的主將匯合。
對於吳軍來說,他們的主將不僅是他們的上司,亦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在多日的招攬四散逃兵之下,永安城中的吳軍不算原來守軍,就已經將近一萬之眾。
而且陸遜還建議孫權,調派原來呂蒙安排在駐守廬江的部分戰兵,來到永安城中守衛。
在連番增強永安城中的兵力之下,現今城中的兵力已經接近兩萬。
只是永安城中的大部分士卒,全都因為公安之戰而軍心頹廢。
在此情況下,孫權因為陸遜的護駕之功,拜陸遜為右護軍,鎮西將軍,封華亭侯,代替他負責永安城中的防務。
在陸遜操持軍務,整備城防之下,吳軍的軍心正在逐漸趨於穩定。
這一件件往好的方面發展的事,都落在孫權眼中,因此他對陸遜的器重越來越深。
如果他當初執意逃回建業,那麼現在江夏可能已經不保了。
孫權趕緊起身來到陸遜身前,將其扶起,口中流露溫和的笑意言道:“伯言近來辛苦了。”
聽到孫權這句話的陸遜,臉上並無自矜之色,他平靜地對著孫權答道:“為至尊分憂,何談辛苦。”
孫權接著問起陸遜,近來在天下間傳的沸沸揚揚的一件事。
“今漢、魏二軍在漢水交換人口,似有停戰之約。”
“若劉備等魏王退兵之後,起大軍攻打江夏,我軍該如何應對?”
面對孫權的這個擔憂,陸遜臉上浮現思索之色。
陸遜在思索之後回答孫權道:“劉備自稱漢王,而曹操漢賊耳。”
“劉備自起兵之日起便以匡扶漢室,誅除曹賊為號,而曹操亦將劉備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二人勢同水火。”
“今二人有停戰之議,非二人意欲聯和,乃是形勢所逼也。”
“漢魏兩軍對峙漢水兩岸數月,此勢必不能久。”
“自去年以來,劉備與曹操連番大戰,糧草、人力已經損耗頗重。
若彼等繼續於漢水對峙,漢、魏國力必大大受損。”
“今春耕將近,為了今年的糧食收成,兩家若不能速勝,亦只能無奈罷兵。”
“而就算兩家罷兵,以曹操之詭詐,劉備亦不會掉以輕心,必派重兵防備漢水南岸。”
“荊州水軍,勢必不會抽離漢水前線。”
“永安城堅,且又依水而建,劉備缺少水軍,攻城不易。”
“況自從至尊來到永安城中後,江夏郡內雖一開始人心浮動,但終究漸漸趨於穩定。”
“而且現永安城中兵力不少,北方又有曹操這等強敵在。
劉備糧草不足,出兵少,則永安不易下,出兵多,則漢水防線空虛,所以劉備是不會貿然出兵東征的。”
類似的問題,不知道近來孫權問過陸遜多少次了。
之前孫權問的是糜暘會不會為了擴大戰果攻打江夏,等劉備到了以後,孫權問的則是劉備會不會。
聽到陸遜這麼說之後,剛做完一場噩夢的孫權內心中方才安定了一些。
孫權看著眼前這個他以前並不太過重視的侄女婿,他越來越覺得陸遜是一位難得的人才。
不僅為人沉穩鎮定,並且對時勢的瞭解有著很獨到的見識。
有此賢臣,天不亡江東呀!
孫權在聽完陸遜的分析之後,他令陸遜坐下,而後他亦來到主座上坐下,與陸遜繼續商討當前局勢。
就在孫權與陸遜君臣二人奏對之時,府外有士卒來報,說是虞翻回來了。
聽到這個訊息,孫權大驚失色,他脫口而出道:“噫!蒙死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當初公安大敗之時,病重的呂蒙被虞翻看護著,躺在他的大帳之中。
那夜戰事危急,孫權逃走來不及帶上呂蒙,後在陸遜的四處招攬散兵之下,呂蒙及虞翻也並未回到江夏城中。
如此可見,呂蒙及虞翻很可能都被糜暘捕獲了。
後來江東的探子探測到,糜暘北上受賞的訊息。
探子還探聽到呂蒙及虞翻,已經被糜暘押往江陵獻與劉備的確認訊息。
今日,呂蒙並未歸來,卻只有虞翻被劉備放回來,那可能就是呂蒙已經身死。
孫權趕緊命人傳喚虞翻進來,不久之後,虞翻一臉悲切之色的捧著一個木匣來到大廳中,跪倒在孫權身前。
看到虞翻手中捧著的那個木匣,孫權不自覺地已經站起身來。
跪倒在地的虞翻,雙手舉起手中的木匣,他對著孫權言道:“臣帶大都督回來了!”
虞翻說完後,已經泣不成聲。
虞翻既是為呂蒙的死去而哭,亦是為自己的未來而哭。
在孫權掌權江東以來,他仕途坎坷,數次被孫權貶謫,好不容易有個呂蒙不在意他的性格,願意提拔他。
但如今呂蒙已經死在江陵,那他虞翻將來在江東何去何從?
孫權聽完虞翻的話後,他臉上浮現出巨大的悲痛之色。
儘管他之前因為呂蒙的失利,對其頗有責怪之意。
但畢竟呂蒙是其一手提拔培養出來的嫡系,亦是江東淮泗系將領現今的頂樑柱。
雖然孫權心中早就做好了呂蒙病重難愈的準備,但當他真的知道呂蒙身死的訊息之後,他心中還是十分痛心不已。
孫權踉踉蹌蹌地走到虞翻身前,而後他伸出顫抖的手開啟虞翻手上的那個木匣。
在開啟木匣後,孫權就看到了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
香灰覆底令呂蒙的首級充滿了蒼白的顏色,而此時呂蒙的首級上他的雙目圓睜,似乎在死前承受著莫大的不甘心與怒氣。
看到這一幕,孫權不忍心的蓋上了木匣的蓋子,他不禁往後退了幾步。
而後他用悲怒的語氣問虞翻道:“子明的身軀呢?”
“為何不一起帶回來!”
死亡是令人很恐懼的事。
但身首異處,死後靈魂無處安息,更是當世人無法接受的事。
面對孫權的怒問,虞翻叩首答道:“是糜賊。糜賊在大都督發病嘔血而死之後,建議劉備將呂蒙身留荊州,首回江東。”
聽到虞翻說是糜暘建議劉備這麼做,孫權心中的怒氣當即一滯。
對糜暘的忌憚與恐懼,又開始在他的心頭慢慢縈繞。
糜暘是有多恨呂蒙,要這麼對他?
身首異處,無法長眠。
但孫權不知道的是,糜暘之所以會建議劉備這麼做,乃是因為歷史上,孫權就是這麼對關羽的。
一個大英雄,在被盟友偷襲致死後,竟然最後還要落得首級在北,身軀在南的令人無比痛心的悲慘下場。
直到劉備死之前,他都沒機會見過他二弟的屍體一面。
他都沒有辦法在他二弟的墳墓之前,道一聲思念。
這種悲痛,又豈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既然孫權要背信棄義,呂蒙要仰仗詐力謀奪荊州,那麼糜暘就一報還一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孫權看著虞翻手中的那個木匣,他已經不忍心再開啟看一眼。
他強忍內心悲痛命人前去,為呂蒙用香木打造一副身軀。
等呂蒙的香木身軀打造好後,孫權會命人將呂蒙的首級縫在香木造就的身軀之上,運回建業安葬。
在下達這個命令之後,孫權對著虞翻問道:“那夜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從虞翻剛才的話語之中可以得知,呂蒙是在死後才被劉備屍首分離的,所以孫權想要知道那夜之後的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面對孫權的詢問,虞翻泣哭著答道:“那夜之後,我本想護著大都督逃走,但就在我還沒護著大都督離開大帳之時,我便被搜查我軍營帳的漢軍所擒獲。”
“自那夜之後,大都督一直昏迷不醒。”
“後糜賊受劉備所召前往江陵受賞,便押解著我與大都督及一干俘虜北上。”
“在到達的江陵那一日,大都督從昏迷中醒來。”
“大都督在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已經成為糜暘的俘虜,並且我軍遭受大敗,他一下子氣急攻心,於江陵城中發病嘔血而死。”
“在死前,大都督手扯帷幔,一直連呼:悲乎!悲哉!”
虞翻說完後,孫權不自覺地捂住了胸口,他的江東大都督竟然是被糜暘氣死的。
真是可笑,可悲至極。
怪不得呂蒙死前是一副雙目圓睜的樣子。
這時陸遜趕忙上前,扶住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孫權。
他在聽到呂蒙悽慘的死狀之後,臉上也佈滿了悲痛之色,但他知道這時並不是只顧悲傷的時候。
陸遜對著虞翻問道:“劉備除了讓你帶回大都督的首級之外,可還有讓你傳什麼話?”
聽到陸遜這麼問,孫權這才反應過來。
對呀,劉備既然肯放回虞翻,那肯定不是單單讓他攜帶呂蒙首級回吳的,定然還有其他意圖。
在陸遜的詢問之下,孫權看向虞翻,這時虞翻從懷中掏出了一封劉備親手寫給孫權的信。
孫權趕忙接過信看了起來,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北軍即將退卻,吾欲攜暘與將軍會獵江夏,將軍謂其能然不?”
孫權看著劉備所寫的“將軍謂其能然不”這幾個大字,他臉上瞬間浮現了恐懼之色。
劉備問他現在還能行嗎?
孫權立即將劉備的信件展示給陸遜看,而後他口中問陸遜道:“今劉備意欲東征,吾該如何?”
孫權的臉上充滿了焦急之色。
但陸遜在看完劉備的信後,臉上卻不如孫權那般慌張。
他認為自己剛才的分析不會有錯。
況且劉備若真想進兵江夏,又何必多此一舉,寫封信特意提醒一下呢?
在快速的思考之後,陸遜對孫權言道:“劉備寫這封信應該是在試探至尊,至尊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陸遜的寬慰並不能讓孫權完全冷靜下來。
他負手在大廳中四處踱步,想著接下來該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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