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闡的悔懼之色,糜暘卻並沒有半分同情。
他帶著關平向牢門外走去,留給劉璋與劉闡父子獨處的時間。
當糜暘與關平來到牢門之外時,關平問糜暘道,“子晟,你方才所言,俱是實情嗎?”
聽關平這麼說,糜暘知道他問的是,他方才口中說的,將來諸葛亮等人會僅憑猜疑就將劉璋定罪一事。
“不會。”糜暘斷然回答道。
“諸葛公之性情坦之又不是不知。”
“其一生力求公正,不偏不倚。
依其治法之方略,他是不會僅憑猜疑就對劉季玉定罪的。”
見糜暘這麼說,關平方才鬆了一口氣。
這才是他所認識的諸葛公嘛。
但隨即他又問道,“那子晟為何要那麼說呢?”
面對關平的疑惑,糜暘笑著言道,“我所言並無半句假話呀。”
“若身處曹賊與孫賊治下,劉闡反叛,劉璋豈能得免?”
“吾等相信諸葛公不會如曹賊與孫賊一般,但劉闡那等敵視大王之人,又豈會相信,諸葛公的至公之心呢?”
“小人者,總是會將旁人想的與自己一般。”
“吾方才並沒有直言諸葛公會對劉璋如何處置,只是提醒劉闡人之常理會如何定罪。”
“至於劉闡因自己心中對諸葛公的不信任,而起悔懼之心,那是他自己的事,與我何干?”
見糜暘似乎早有準備的樣子,關平不禁笑道,“子晟,這是在詐劉闡吧。”
自己的心思被好友拆穿,糜暘只是淡淡一笑。
“這種小人不詐一詐,吾又豈能得到吾想要的呢?”
“至於劉闡會不會因為擔憂劉璋安危,而吐露出我想要的訊息,我亦不敢保證,但嘗試一下總是沒錯的。”
“畢竟劉闡亦還是人,父子親情總歸還是有的。”
“而且坦之你不是還留下一些活口了嗎?”
“縱使劉闡不說,我們也可從那些活口口中得到我們想要的。”
“劉闡這處,只是我為了以防萬一,為了兩相映照驗證訊息真假而已。”
..
在糜暘與關平離開之後,牢房之中,只剩下了劉璋與劉闡二人。
劉璋見劉闡被繩索所束縛,他忍不住伸手穿進柵欄為劉闡解起身上的繩索來。
劉璋知道此時牢房之外有重兵駐守,哪怕全部解開劉闡身上繩索,劉闡也沒辦法從這裡出去。
他這麼做只是想讓劉闡輕鬆一點而已。
而方才還齜牙咧嘴的劉闡,在劉璋為其解著身上的繩索之時,他卻安靜的像只綿羊一般。
劉璋看著劉闡身上的血跡,他的動作很輕柔,猶如老牛舐犢一般,怕弄疼了劉闡。
他邊解著劉闡身上的繩索,他臉上邊老淚縱橫。
猶記得當年劉闡幼時貪玩,不小心掉入水池之中。
那時雖然劉闡被其身邊的護衛救上來,但卻因為懼怕而後哭鬧不已。
後來那時還是益州牧的劉璋,在得知此事後,就立馬拋下公務前來安撫他。
當時,劉璋便是如現在這樣半跪著地上,為那時的劉闡清理著身上的水草。
而在劉璋的安撫下,劉闡最後也停止了哭泣。
也許在法正、張松、孟達等人眼中,劉璋不算是個合格的主君。
但在劉闡眼中,劉璋卻一直是個合格的父親。
在為劉闡解開了身上的繩索之後,雙手得到解放的劉闡立馬就抓住了劉璋的雙手。
他這時言語中也已經帶著哭聲,他充滿悔恨地說道,“父親對不起,對不起!”
“我一開始就只是想幫父親復國,我一開始也只是想一力承擔此事。”
“若事成,父親大業可復。若敗,我自身死,而父親亦有大兄承繼香火。”
“我從來沒想過要牽連父親。”
聽著劉闡口中充滿悔恨地話語,劉璋並沒有怪罪劉闡。
他用手撫摸著劉闡的頭髮,為其整理起長髮來。
“我信闡兒,闡兒怎麼會有意害我呢?”
正如劉闡所說那般,若是他一開始想牽連劉璋,那麼劉璋府中還有百餘士卒,他不會不想著去動用。
畢竟自劉璋到公安後,劉闡身為在劉璋身邊的唯一兒子,劉璋幾乎是將府中所有一切事務都交給劉闡打理。
這種情況下,劉闡要想調動那屬於劉璋的百餘親衛,實在是容易至極。
但這時劉璋卻不解地問劉闡道,“自入公安以來,玄德對我父子一直優待。你又何必非要做此危險之事呢?”
劉璋所言非虛,劉備不僅將屬於劉璋的所有財物絲毫不動地都歸還了劉璋。
甚至他對劉璋的兩個兒子,也頗多信任。
若非如此,今日的劉闡又哪裡來反叛的資本呢?
在劉璋印象中,劉闡性格與其性格更為相似,頗為溫和。
他實在沒想到,劉闡竟然有膽量做出這種事。
面對劉璋的不解,劉闡終於吐露出了心中的心聲。
“當年我方及冠,奉父親之令送物資前去白水關。”
“恰逢楊將軍應劉備所邀,前去飲宴,所以吾便一同前往。”
“在那場宴席之上,本來還算楊將軍與劉備之間還算賓主盡歡。
但吾沒想到,劉備會突然對楊將軍下殺手。”
“吾那時就坐在楊將軍身側,當他溫熱的血液濺到我臉上時,我當時心中膽寒至極。”
“後來我每每午夜夢醒之際,都會想起楊將軍慘死在我面前的樣子。”
“我怕呀,父親。”
“我怕我,我怕兄長,我怕父親總有一天會落得如楊將軍一般的下場。”
“世人皆贊劉備仁義,其近年來所作所為亦無愧仁義之名。
但他已經年老,將來若是新主繼位,主少國疑,新主是否還會保全我父子三人呢?”
“為免成為刀下鬼,唯有成為執刀人。”
“所以吾與呂蒙勾連,哪怕將來吾不能助父親重回益州。
但只要父親不在劉備治下,因孫權忌憚劉備,孫權定會藉助我父子對益州之影響,來牽制劉備。
如此一來,方能保全吾等一家。”
當聽劉闡這麼說之後,劉璋復問劉闡道,“那汝兄長呢?他身在益州,你不擔心他的安危嗎?”
見劉闡提起劉循,劉闡跪地答道:
“本來吾與呂蒙約定好,只要我助他擒下關羽,那將來他就助我用關羽向劉備換回兄長。”
當得知了劉闡的全盤謀算之後,劉璋不禁慘笑了幾聲,他的這個兒子還是太天真了。
但事已至此,如今還是保住劉闡的命重要。
於是劉璋扶起劉闡,令其看向自己,而後言道:
“如今之計,唯有一法可保全我一家。”
隨後劉璋說出了他的方法。
聽完後,劉闡臉色微動,似有不甘。
但看著垂垂老矣,頭髮花白的劉璋,最後他只能無奈之下,接受了劉璋的這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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