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蠶三人的動作很生澀,也並未完全理解張克話語中的含義。
但他們從張克的動作中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尊重,這種感覺即使在族中也從未有過。
三人正心凝神,神情莊重,一絲不苟地學著張克的樣子施禮。
這一刻,張克突然對‘禮’有了新的理解。
溝通、尊重、文明!
古人言‘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這其中的‘祀’也是‘禮’的一種。
禮儀的最大作用其實並不在祭奠,而是一種約束,它將人與野獸徹底區分開來。
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透過不同的‘禮’,使人類的行為有了遵循,有了繼承,有了傳承。
孝悌忠信禮義廉恥!
區區八個字便將‘禮’之一字透徹地闡述清楚。
張克的神情變得恍惚,他似乎可以透過時光長河看到眼前這個世界從矇昧時代一步一步發展著走向文明。
夢境中五千年的歷史在此刻與眼前的世界發生了重疊。
只有在這種人類尚未產生文明的時代,一次簡單的禮儀才會給人的心靈帶來最大的衝擊。
張克與紅蠶三人的一次施禮,卻好似無數年後的人類與原始時代的人類跨越時空對視在一起。
時光交錯,文明與起源進行了一次碰觸交匯。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會,是一次內心深處心靈獲得昇華的洗禮。
張克陷入了頓悟。
紅蠶等三人見禮之後,發現張克莫名其妙地開始發呆。
想要開口問詢,卻又有些猶豫,總感覺自己似乎不該在此刻出言打擾。
正糾結間,突然感到身前的這個陌生人身上散發出一種奇特的韻味。
貧乏的想象與知識令他們無法將之進行描述。
但給他們的感覺是眼前之人好像存在了無數年,如山中亙古存在的大石,經歷無數年的風霜雪雨,充滿了歲月沖刷流逝的痕跡。
這是一個過程而非是一種結果。
就像一朵花、一棵草、一個生命,從降生到成長、到成熟、到枯萎,再到復生。
週而復始,無限迴圈。
三十餘名土著並不明白張克身上發生了什麼。
不過冥冥中,他們總覺得張克身上發生的變化對自己很有好處。
一個個壓著呼吸,靜靜地觀察著其身上的每一絲微小變化。
時間流逝,眾人淡忘了一切,只是痴迷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寂靜無聲,所有人如同雕像一般默然挺立。
直到...
“轟——!”
天際突然傳來一聲雷鳴,瞬間將所有人驚醒。
眾人人才意猶未盡、悵然若失地自這等特異磁場中清醒過來。
“唉~!”
不知為何,包括張克在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意味難明的嘆息。
眾人抬頭看向天空,卻並沒有發現有烏雲聚集的跡象。
張克心頭一動,猜到可能這響聲與那些同自己一起來此的修行者有關。
神念一展,瞬息間擴散八百里外。
這不禁令張克微微吃驚,要知道之前受此方界域的壓制,自己的神念只能探查四百里。
只這一番頓悟,難道就帶來了如此大的改變。
登時顧不得其它,心神凝聚細細探查自己的狀況。
此時,張克才發現自己的神魂居然獲得了巨大的增長。
這種增長並非如水在瓶中被加滿,而是好像果子被髮酵後轉化為酒,而這酒又經歷了不知年月的窖藏,充滿了沉澱後的純淨。
這是神魂的一次蛻變,張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神魂的改變。
鋼鐵出自砂礫,但二者絕非同一種物質。
張克將手抬起,食指伸直,一點靈機自指尖迸發,閃動著白金色的耀眼光芒。
隨後就見其指尖的靈機勾住一點透明元氣,心念一動,此元氣由透明轉為七彩之色。
此為無數元氣凝結具現之像。
七彩之色並沒有囊括世間所有顏色,但卻代表著世間色彩之極。
張克能夠做到這一點並不稀奇,其衍化的‘先天混元一炁’功法本就有著衍化元氣的妙用。
奇特之處在於張克後續的動作。
只見他指尖那一點七彩靈光隨著心意,在赤橙黃綠青藍紫之間來回變化。
可很快地,七彩之色變為六種,緊接著隨張克心意七色融合轉為六色,再由六色轉為五彩,一點一點變化著,直到最後在張克指尖顯化為一絲半透明的元氣。
張克痴痴地看著指尖的這一抹透明。
幾百年來都未能解析出來的‘元氣轉化’奧秘,不想卻在此時輕而易舉的完成。
要知道之前的數百年裡,他所能做到的極致也只是將某一種元氣自無盡的元氣之中分離出來。
根本做不到如今這般可以令天地元氣隨自己心意變化。
心念再次一動,半透明的這一縷元氣瞬間化為青色,聚攏成團。
接下來,紅蠶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張克指尖的那一縷青色如種子一樣發芽、開枝、散葉、結穗。
一念開花,無中生有!
原本只有道尊與天尊才能施展的手段,在此刻卻被張克借用剛剛頓悟中的所得無意間施展出來。
可惜這只是曇花一現。
之後的很多年裡,張克無數次地想要再次重現這一刻的奇景,卻始終沒有成功。
直到他的修行在許多年後真的抵達到了那個境界才終於得償所願。
此時,這就像是一場夢,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但他既然在此刻具現成功,就代表著已經無意中碰觸到了某種門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千萬不要小瞧這一點感悟,這使得張克看清了日後所走的道路。
就好似一個人居於南方,從未見過雪是什麼樣的。
所有關於‘雪’的概念都出自想象,可只要去過一次北方,真正見過‘雪’的樣子,就會真的明白什麼是‘雪’。
想象與真實就像鏡中映照之物,只有存在,才能顯像。
張克看著手中的一株白玉黍米,端詳了片刻,將其遞給紅蠶。
紅蠶虔誠地單膝跪地,垂首,抬掌,恭敬地以雙手接過這一穗黍米。
神蹟!
只有這兩個字才能形容此情此景。
黍米代表著食物,是生存的基本保障。
或許張克只是心血來潮無意識的舉動,但在其他人心裡,這是一種繼承,象徵著生命的延續,蘊含著獨特的意義。
不知何時,其餘的三十餘人也都雙膝跪倒,匍匐著趴在地上。
這是他們從自然界中的野獸處學來的,當野獸被完全馴服後,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以示服從。
在這三十幾人中,一名僅有十幾歲的少年在崇敬地拜倒後,忍不住悄悄抬起了頭。
他的腦海中,永久性地印下了張克將黍米遞給紅蠶的這一幕。
後來,這名少年將這一幕刻在了所居之地的石壁上,以此見證歷史。
時光飛逝,在後世的文獻中,這一刻被稱作文明紀元的起始之時。
......
這方界域極大,由於神念受限,張克也不知道其真正的大小。
只從當時在空中俯瞰的一鱗半爪可以看出其絕不比蔚藍界小多少。
水灣之地。
此名得自於周圍的環境,其實代表著的是兩處地域。
一條寬有百丈的大河由西向東將大地截開,水之南略高,名為‘上灣’,水之北略矮,名為‘下灣’。
紅蠶等人所在的族群就居住在‘下灣’。
只不過對外相稱時會報出‘水灣之地’的名號,以此作為襯托與抬舉。
‘下灣’形似三角,五山傍水而立,錯落分佈,地形前高後低。
佔地足有數十傾,可人數卻不過千。
此外,這‘下灣’居然沒有屋舍,所有的居民在山峰中的洞穴之內居住。
偶而可以看到在高壯挺拔的樹木上有藤蔓勾連成網狀的兜子。
一些人敏捷地在樹上快速移動著,不時看向四方遠處,顯然這是族群中的哨兵。
張克就在紅蠶等三十餘人的簇擁下進入了‘下灣’。
一路走來,張克發現這裡的人也不是沒有應對危險的準備。
在他行進的過程中,一道道遍佈荊棘的九尺灌木如牆一般彼此連線在一起。
張克從未見過如此高的灌木叢,其上分佈著密密麻麻的尖刺,比手指還長,而從那略帶紫色微光的刺尖可以看出這些灌木絕對有著強大的殺傷性。
灌木叢的分佈很密集,幾乎每隔數十丈就有一道。
或許是為了安全起見,這些灌木叢的分佈沒有絲毫規律,明明距離眼前的山洞只有數百丈遠,可張克與紅蠶等人繞了好一陣才抵達。
如果有野獸闖入其中,根本無法放開腿奔跑。
紅蠶恭敬地在前方引路,將四周因為好奇圍攏過來的眾多五尺高幼童一一驅散。
千丈大小的營地核心處是一片被平整出來的土地,土黃的顏色,與周圍的青草綠地形成劇烈反差。
一些老弱殘疾的土著正佝僂著身體在周圍的土地上以石片切割野獸,而一些女性土著則分揀著閃爍微光的靈藥、靈植。
與這些土著不一樣的是一些年青土著,他們並不幹活,而是扭打在一起摔跤。
即便地上有野獸流出的血水與糞便也無人在意。
在他們的周圍圍攏著一些拍手叫喊的年輕女性土著,尖叫聲,大笑聲不絕於耳。
受到女性土著喊叫的刺激,正在扭打的年輕土著們更是興奮不已。
一道道光暈在每個人的身上暈染開來。
待見到身穿白金色袍服的張克走近,所有的土著逐漸停止了正在進行的動作,盡皆羨慕嫉妒地看著張克的服飾。
有不少人不管不顧地快速朝張克衝來,直接被守護一旁的石熊等人喝退。
張克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原始、簡陋、愚昧、野蠻!
這是他此刻心中唯一的印象。
三十幾人一直來到‘下灣’五座山峰中直徑最大的一座前才停下腳步。
此洞口極高、極寬,九尺高的土著站直了也僅有洞口的一半高度而已。
在洞口的周圍,有十幾名身材魁梧的高大土著或蹲或站把守著。
看到紅蠶帶著張克靠近,‘呼啦啦’一下圍了過來。
這些守衛的穿著的卻與紅蠶等人不同,並非草裙而是獸皮所制的短裙,手中的武器閃爍著金屬光芒。
張克不禁暗自詫異,既然有金屬武器,為何紅蠶等人卻只以獸骨木矛作戰。
‘通曉語言’法陣一旦佈設便無法移動,否則就會失去作用,故此此時張克與紅蠶等人已無法交流。
他只看到紅蠶指手劃腳地與幾名守衛比劃著,口中說著他完全聽不懂的話語。
張克試著以神念向山洞內部探去,發現這山洞內猶如迷霧籠罩,根本無法探查。
這時,有幾名守衛看著張克身上的白金色袍服不禁露出覬覦之色,相互嘟囔了幾句,朝張克走來。
離著還有兩丈遠,當先一名大漢一言不發,邊走邊探手抓向張克的衣領。
石熊與火蛇等一直簇擁著張克的三十餘人頓時不幹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一個個衝到張克身前,手持武器,齜牙發出咆哮。
那名大漢眼中露出一絲輕蔑的神色,心臟處一團紫色光暈跳動一下,登時在其胸前顯出一顆猙獰的紫色猿猴頭像虛影。
探出的手臂突然發出一聲‘嘎巴’的響聲,徑自伸長四尺,繼續抓向張克衣領。
張克白霧狀的雙眼一眯,右手屈指一彈,一點白金色毫光閃電般迸射而出擊中大漢額頭。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